一顆異常的齒輪

我想用“一顆”這個量詞來形容這個異常的齒輪,是的,他是我的老爸。常年飲酒貪吃,老爸如果是這個社會大機器上轉動的齒輪之一,用有些圓乎乎的“顆”來形容他是再好不過的了。最近我在惡補馬克思和新左派,每每看到異化、強制分工、社會機器的時候我都會想到老爸。他當然難逃只是一顆微不足道的小齒輪的命運,但是他活得那樣好那樣快樂。他一點兒也不像我,有著賺很多很多錢的夢想,他幾十年來從不加班,堅持遲到早退。中學老師這個崗位,他做得自得其樂,一輩子沒升過職,很多年前評完高級教師就甩手不再努力了。可是,有些時候我是那么羨慕他。

羨慕他什么?大清早起來他就在家里唱歌,而且唱的永遠是那首“北京的金山上”。他那胖乎乎的臉因為飆高音而漲得通紅,同樣胖乎乎的肚子挺著,兩手揮舞著。他還跑到我的臥室里唱,直到把夢鄉里的我唱醒,才開心地問:“你終于醒啦?“我煩躁地把頭埋進被窩,罵了他一句。老爸怏怏地回到自己臥室,很快我又聽見隔壁房間傳來的歌聲。

羨慕他什么?永遠不會虧待自己,餓的時候哪怕是在冬天的夜晚也要瑟瑟發抖地在廚房里給自己做宵夜。上大學了以后因為一直秉持著減肥的原則,我長期沒有參與老爸的夜宵活動。最近待在家又嘗到了他的手藝,那一碗普普通通的蛋炒飯也能嘗出幸福的味道。切得細細的蒜,嫩黃色的碎碎的雞蛋,每一粒米都仿佛均勻地裹著油。這哪兒是蛋炒飯啊,這簡直是藝術品。

羨慕他什么?他不怎么會玩智能手機,雖然有微信卻從不發朋友圈。只是經常會騷擾我跟老媽,早中晚打開手機迎接我的絕對是老爸又發給我的鏈接,比如“神奇的1月,八百年才輪回一次”,比如”冒死偷拍的原創,讓我看到了什么是真相“。對于一個學傳播的我來說,當然知道什么是病毒營銷,什么是標題黨,所以我基本上不會點進去看。只是偶爾因為老爸發了一個“給我的漂亮女兒”的鏈接,點進去是個閨女節的祝福。我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個閨女節,但我哭了。對于一個失戀沒多久的小女生來說,老爸一天三次的惦記絕對比虛情假意來得實在。

他還有很多很多地方讓我羨慕,可我還是決定做一個正常的齒輪,高速運轉的齒輪。在這個冷漠無情的社會大機器面前,一個22歲的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努力融入、努力運轉,努力讓人知道我是一個分工明確、有專業技能、可以合格上崗的小齒輪。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轉不動了,彈出去了,沒人會聽見我的嚎叫,很快就有一個新的齒輪應聘上崗了。我只想在心里偷偷羨慕這顆異常的齒輪,羨慕他能吃能睡,羨慕他好心態,羨慕他從不追逐iPhoneN,從不追逐高級品牌。他是一顆異常的齒輪,也是低效率運轉的齒輪。但只要他開心就好,因為他是我老爸。為了讓他開心,我覺得我得做一個正常齒輪。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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