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婚禮現場,新郎用溫柔的眼神看著沐青,一字一句地表達濃濃愛意,許下一生一世不離不棄的美好誓言。沐青的眼里泛著淚光,拿著新娘捧花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彼時臺下,沐青的親友,多半低著頭,目光緊盯著桌上的豐盛菜肴,狼吞虎咽。父母桌上,沐青的爸爸,臉上掛著難得的笑意,他身旁沐青的后媽,神情還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我很清楚,到場的這些親友,除了幾個十分親近的同學,沒有幾個是真的去祝福臺上這對新人的。臺上的溫情入不了他們的眼,他們只想著如何把禮錢吃回來。
婚禮前一晚,我跟沐青談心。
我問她,還恨不恨她爸爸。
她說,現在不恨了,恨是一件太過辛苦的事情。
以前她真的很恨自己的爸爸,他在媽媽去世沒多久,就另娶新人;他在跟后媽有了兒子后,就把自己送到外婆家;他面對后媽對自己的冷嘲熱諷,竟然不聞不問;他在自己中學時,永遠缺席家長會……為此,她常常遭受別人同情的目光。她恨自己沒長在一個正常的家庭環境里,沒有感受過應有的家庭溫暖;她恨第一次高考失敗后,差點被剝奪繼續讀書的機會……太多的恨意,曾經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有次翻看家里的老照片,發現照片里的她幾乎沒笑過,那一刻她心疼自己。
但是,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恨了。
她一直對上天讓她遇見云帆心存感激,是他給了自己不曾體會過的愛與溫暖,是他讓自己知道她也是值得被愛的,是他讓她覺得人生還有很多值得期待的東西。
那些不堪回首的童年記憶,那些深夜里無數次絞痛的傷口都已經結了痂,都成了她的鎧甲。
往后,她只想抱著一顆感恩的心,好好地生活下去。因為經歷過不被愛,才會懂得被愛是一件多么幸福、多么值得珍惜的事情。她會好好地愛自己,會好好地愛云帆,會好好地愛別人……等她跟云帆有了孩子,她會好好地愛他們的孩子。
她終于有了一個自己的家,不用再顛沛流離。
沐青說這些話時,不疾不徐,目光柔和。
記得有一年,她被后媽刁難了好一陣子才拿到學費,從爸爸家出來后,她把錢包緊緊抱在懷里,一路走,一路哭。第二天,到學校,兩只眼睛腫得嚇人。
那時,她的眼睛里滿是恨意,她說她恨他們,總有一天會讓他們還回來的。
現在,她終于都放下了,真好!
2.
如果說,沐青的故事是陰霾過后、邂逅陽光的溫情偶像劇,那瑤瑤過去三年多的經歷,簡直堪稱都市狗血勵志大戲。
瑤瑤,長在一個極度重男輕女的家庭。
家里原先是做生意的,十分富裕,她哥哥小時候過的完全是一種衣食無憂的富家少爺生活。但是生完她沒多久,她爸做生意被人騙了,家境一落千丈。他爸因此認為她不祥,把生意失敗歸咎于她的出生,從小就對她很冷淡。她媽又是從農村嫁到上海這個寸土寸金之地的,重男輕女的思想已經深入骨髓,寵兒子能寵上天,對女兒卻極端刻薄。
真的很難以想象,封建社會都滅亡那么久了,她父母的兒女觀念還如此落后。
她哥哥從小就花錢如流水,不思進取,貪吃愛玩。
前幾年結了婚,找了一個同樣只喜歡吃喝玩樂的物質女。結婚時,兩人名下有三套房子,按理說,一套自己住,另外兩套租出去,加上雙方又都是本地人,沒什么生活壓力,日子應該過得很舒服。
可偏偏這對小夫妻不是消停的人。兩個人都不出去工作,每天的正經事就是吃喝玩樂。幾年下來,把家里僅有的積蓄敗光了不說,房子也只剩下自己住的那一套了。
而且,兩人的信用度極差,都上了銀行的黑名單。
說出來很諷刺的是,通常干不出什么好事的人,壞點子也特別多。
她哥跟她嫂子私下里一盤算,可以用妹妹的身份資料去貸款。于是就讓一向寵著他的媽媽出面了,單方面知會了瑤瑤,她連說不的機會都沒有。
一共貸了十幾萬。一開始答應得好好的,她哥說后面會把自己住的房子賣掉還貸款。但是,錢到手后,立刻反悔了。夫妻兩個依舊每日揮霍,不去找工作,也不操心還款的事情。
瑤瑤開始陷入噩夢一樣的生活,每天被銀行和高利貸等輪流電話轟炸。
因為怕高利貸的人找上門,特地換了新工作。
每次下班回家的途中,她都特別小心,生怕自己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突然被高利貸的人拖進一輛車里,然后不省人事。
十幾萬,她想想都怕。可找他哥,他哥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她爸媽心疼兒子,根本不過問這件事情。沒辦法,她只能自己想辦法把欠的錢還上。
說起來輕松,但她只是一個剛畢業沒多久的九〇后小姑娘,每月工資才三千多,還要給家里月供,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錢。她只能拼命省錢,絞盡腦汁賺錢。
壓力大的那陣子,她整夜整夜地失眠,衛生間地板上到處散落著她的頭發。她這樣的家庭環境和債務,嚇到了她的男朋友,一度還跟她鬧分手。
她絕望得像是活在一個孤島。
從來不敢隨便買衣服,化妝品一直用最便宜的;從來不參加朋友聚會,幾乎沒在外面吃過飯,即使偶爾出去吃,也是吃最便宜的路邊攤。你真的難以想象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過著這樣物質匱乏的克制生活。那可是她最好的年紀,最好的時光,本應該被父母疼,被男朋友捧在手心里的,可她沒有這些。
也許是上天眷顧,又也許是足夠聰明,她發現了一個幾乎零成本的賺錢方式,那就是拼命參與五花八門的線上抽獎活動,囤積贈品,然后掛到網上去賣。一般線上抽獎活動都是有專門的抽獎群,一有活動發布出來,群里面的人都去搶,有些知道活動bug的,還會利用作弊軟件提高成功率。
可她不一樣,她像是篤定會中獎一樣,只依靠集贊和運氣。
而她的運氣又出奇地好,幾乎每次都會中獎。有次她和朋友一起參加一個活動,她朋友一個獎沒抽中,她一下子中了五個。因為經常參與線上抽獎活動,還認識了一些朋友,有些關系很好的,知道了她的遭遇,有時會把獎品讓給她,讓她拿去賣。
每個月發了工資,她做的第一件事情是還款;每次賣東西的錢到賬,她做的第一件事情也是還款。這樣噩夢一樣的高壓生活,她過了三年多。終于,去年年底,她還清了所有的欠款,徹底解脫了。
她,終于不用再活得像一具行尸走肉了;終于不用再活得像一個只會省錢和賺錢的機器了;終于能夠擺脫哥哥帶給她的災難了;終于不用再每天活在恐懼之中了。
瑤瑤說,她不想感慨什么每一種命運降臨都自有它的道理,她不相信這種含糊其辭的心靈雞湯。她只知道,這次經歷,讓她看到自己能爆發出很強大的能量,可以很優秀,可以很堅強。她以后會離哥哥和嫂子遠一點兒,有些命運捉弄,體會一次就足夠了。
她會用這個戰斗力max的、劫后重生的智慧,去挑戰一個更精彩的人生。
她會繼續心存善良,但對人性持保留態度,必須反擊時,絕不手軟。
3.
這世上的人心,像是顏色各異的花,可花色的變化有規律,人心的叵測卻難以察覺。
我們活著的每一個瞬間,都在刷新世界觀和人性認知。我們永遠猜不到一個人可以好到什么程度,也永遠猜不到一個人可以壞到什么程度。
也許,很不幸,你遭遇過命運不公。
當然,你可以像古代的江湖人士一樣快意泯恩仇,把這些糟糕經歷產生的垃圾能量轉化成養分,以此來滋養復仇的種子,企圖策劃一場血肉模糊的同歸于盡。
可是,你別忘了,復仇的路往往比寬恕的路更加難走。我倒情愿你把那些糟糕的經歷煉化成金屬鎧甲,穿在心臟外面抵御傷害。相信我,所有的傷疤都會結痂,最終變成你的鎧甲。
一切折磨過你卻沒把你折磨致死的痛苦,都在升級你體內的防御系統。
本文摘自林夏薩摩的新書《人生沒有標配,每一步都珍貴》,京東、當當等均有銷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