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鹢退飛

六鹢退飛

候車室里十分地嘈雜,頭頂的喇叭在沙啞地叫囂著,催促著乘客趕緊上車,一個人往前擠踩了另一個人的腳,被踩腳的人猶如被火點了尾巴的一樣跳了起來,兩個人站在通道中吵了起來,嬰兒被吵醒了,大聲地哭起來,抗議人們忽視了他的存在。這,是一個吵鬧的世界。

董木按了按自己的耳朵,以免被這吵鬧的聲音震壞了耳朵。看了看表,還有半個小時,他靜靜的坐著,努力調整呼吸,因為他要去干一件大事,他要去殺人。

火車要檢票了,他剛剛站起身手機便震動了起來,他看了眼,是她的,他皺了下眉,按掉了,然后關機。屏幕一下藍光一閃,之后便是無光的暗了下去。

六鹢退飛

這注定將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將時間向前撥二十四小時,同一個火車站,相似的時間,董木站在出站口那兒,天似乎有些冷,董木將大衣拉了拉,又一次地看了看表,二十三點十六分,而火車站里是靜靜地,毫無疑問,這趟火車又晚點了。

火車站外的廣場上,昏黃的燈光懶懶地亮著,小販們在半小時前便已收攤走了,偌大地廣場上,三兩人在游蕩,顯得有些冷清。這個終點,只有幾個附近旅館的大齡服務員們在招攬旅客。而她們的生意顯然也不好,在董木站在那兒的四十七分鐘中,有六撥人來問他用不用住宿,開始董木還能客氣地拒絕,后來卻也漸漸厭煩了,看見有人向他走近便遠遠地躲開了。

現在,那些旅社服務員們多數都已打著哈欠回去睡覺了,只有幾個小旅社的人不肯放棄。董木靠在柱子上,一遍遍地看著那條短信,一次次地看表,宛如鐘擺般重復著看表——看出口——看表。那些無聊地服務員們,無聊地聊著,聊著。忽然一下,如同被電擊一般,她們瞬間便神采奕奕了,董木抬頭一看,火車進站了。

隔絕通道的鐵門被麻利地拉開了,那鐵門的工作人員比鐵門更麻利地回到值班室里看電視了,車站的通道里回響著火車車輪轉動的聲音,巨大的呼嘯似海潮般涌來,然而卻在門口前戛然停止了。在通道那頭忽地冒出了一個人頭,然后后面更多的腦袋冒了出來,身后的服務員一下子涌到了董木的前面,將他拉到了門邊,熱情地向回來的旅客們推廉價的房間。

火車上的乘客幾乎下完了,還是沒有那道影子,終于,乘客走完了,各服務員也滿意的帶著收獲走了,而董木仍沒有等到想要等的人。乘務員又冒了出來,準備將門鎖上,董木跟他對了一眼,他的眼很冷,大約零下一度吧。那個乘務員看了看站在門口的男孩,定了一下,聽見了通道中沉悶的腳步聲,一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從深處走了出來。

出租車開得很快,五分鐘左右他們便下車了,三百米的路,兩個人走了十多分鐘,一句話都沒說,氣氛沉悶至極,小悅不開口,董木也不敢問,他看得出來,小悅臉色不對,他心里明白,他們可能分了,他心中一陣心痛然后又驀地一陣暗喜。

快進宿舍了,路燈還在亮著,方悅將鐵門敲得砰砰響,墨綠色的鐵門以極大地幅度震動著,那金屬的刺耳磨擦聲而董木耳中匯著猶如一曲哭泣的嗚咽聲。冰冷的空氣里,哭泣的鐵門代替了誰發出了那悲鳴,受傷的少女與心痛的少年,二十歲的黑夜里,誰將為誰譜下壯麗的詩篇?一切,都在注視中。

六鹢退飛

董木喜歡方悅是一個方悅早就已經知道了的秘密。董木也知道,方悅并不喜歡自己,可是,喜歡上了,就放不下了。

董木知道方悅有一個男朋友在武漢,董木也知道,她的男朋友不是一個合格的男朋友,至少董木是這樣認為的。程芳說,那個男生叫陳海,是武大的一名學生,他和三個女生有關系。程芳只知道這么多了,或者說,她只敢說這么多了,說得太多了方悅會生氣的。

方悅是一個好女孩,認識的人都這么說。她不漂亮但是很優雅,每次都在嘴角帶著一抹淡淡的微笑,董木是個文藝小青年,他腦子里盡是些不合時宜的小幻想,他一直都在,一個比較古典美的女生。所以,他在見到方悅時震驚了,又所以他漸漸地喜歡上了她。

后來他們混熟了,后來他知道她有男朋友,迷茫了,那一天那一刻那一秒風停了,雨停了,聲音,光線,人群,一切可以與不可以停止的都已經停止了。然后,他靜默地掛掉了電話,不再理會那一邊大呼小叫的程芳。如果時間可以停止,他真的想扯住時間讓它倒流,他多么多么地想回到過去,那樣他就可以搶在他之前認識方悅,那么,他就可以做一件有關風花雪月的事。

但時間可以倒流嗎?不可以,所以他不能與方悅在一起,所以,那段日子,他很陰郁,見到方悅便躲得遠遠地,只是,后來,他還是回去了,鞍前馬后,一如既往。

那一夜,女生宿舍是不安寧的,因為一個不斷踢門的女生。那一夜,男生宿舍比較安靜,只有5-17例外。那一夜,一盞燈亮了一整晚,一個干瘦的人背對后窗坐著,巨大的身影投到了宿舍后面的山壁上,搖曳著有些猙獰了。

第二天,董木進教室時掃了一眼,沒有見到方悅,那熟悉的墻角,綠色的油漆大塊脫落的斑駁墻邊,空蕩蕩地沒有人影,方悅沒來,程芳也沒來。董木靜靜地坐在第一排,臨上課前的一次回望,熟悉的人沒來,電話卻驀地震動了,是一條短信息,董木看過之后,臉色瞬間變了,將進門而來的老師撞開,沖了出去。

學校的教學樓是三棟合在一塊的,在七樓的天臺上,陽光素無忌憚的照著,那大堆大堆的鵝卵石上,方悅靜靜地坐在靠墻的護欄上,看著遠山出神。

“程芳說你一個人走了”董木挑了個不遠不近的地兒坐下“我就知道”轉頭看著方悅“你一定會在這里。”

“呵呵”方悅靠在墻上不回答,陽光自房頂斜射而下,一張半亮的光幕將方悅切割成明暗分界的兩邊,風吹動少女的頭發,也吹動了少年的心。

董木舔了舔有些干得嘴唇,似乎有什么話想說卻什么都說不出來,只得靜靜地坐著,看著,等著。他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他只知道他很喜歡這樣的感覺,他情愿就這樣一直坐下去。太陽暖暖地,董木的身體漸漸有了溫度上升的熱感,他將頭靠在巨大的墻上,絲絲冰涼匯聚成面,自頭皮傳到進大腦,雙眼在陰影中如同入黑夜般安逸,他漸漸地意識朦朧了,漸漸地向著沉睡倒下,但卻有一件事將他打斷了,女生將頭靠在了他的肩頭上,長發自她得肩膀撒下,遮住了大半的側臉。

“別動,讓我靠會兒”

方悅的一句話割斷了董木因不適應而扭動了一下的身體,董木瞬間如同卡帶一般的靜止了,以一種極其別扭的姿勢僵住了,他感覺到了肩頭的濕潤,下意識將左手伸過去想給予她一份安慰,但他的手卻在距方悅那輕顫地肩頭三公分的地方卡住了,他的指尖甚至已經觸到了幾縷不安分的發絲,明明再進一步就可以到達,但不知為什么,他始終走不出那一步。

他想起了那個夜晚,他在宿舍幾個哥們的躥動下,到女生宿舍對她表真心,那一天,他擺了128支蠟燭,并且練了一個月的吉他,練壞了八根弦。你那一天,開始他因為激動唱歌走調了,后來總歸是跑回來了。那一天,她踢倒了全部129支蠟燭,那一天,她以十分決絕的態度拒絕了他:“做的再多也替代不了他,即使你感動了全世界也感動不了我,你所做的一切只會讓我討厭你,更加更加地討厭你。”

那一天決然離去的背影讓他的心似腳下木吉他一樣,被人一把摔破然后踏得粉碎。

那一天,宿管來得很快,她只看了他一眼,然后便揮舞著掃帚打掃殘敗的戰場,一如既往。董木站了多久?他不知道,也許站了很久,也許就是一眨眼,大腦空白了,他沖了過去,抓起一把吉他的碎片轉身離開。碎片的尖角深深地釘進了他肉里,也釘進了他心里。鮮血自指縫滴滴濺落,在地上盛開了朵朵紅花。

在一個晴天的上午,十點左右,七樓的天臺上留下了這么一瞬間,依在男生肩上抽泣的少女,以及抬起來左手卻又猶豫的少年。

當太陽又換了一個角度時,天臺上只有一具身體擺在那里,方悅早已下樓了,她走時一句話都沒說,靜靜地轉身離開,亦如那個夜晚重視一般地決絕。董木又一次深深地知道了,在她心中,他是一個朋友,只是一個朋友,永遠,永遠只是一個朋友。

董木有了種倦了的感覺,在這一刻,深深地深深地自心底泛起了那樣一種疲倦的感覺。他靠在墻上,以一種與方悅相似的姿勢。生銹的鐵樓梯上響起了腳踏上去軋響的吱吱聲,借著微睜的眼睛,董木漸漸看清了來人的眼睛,是程芳,董木和方悅共同的朋友。

“她呢?”站在陽光里的程芳,白色的衣服浸潤著光的亮。

“走了”董木轉了轉頭,那些白光有些晃眼了。

“你沒攔她?”走過大片大片的鵝卵石,程芳自光明走向陰影,走向了,陰影中的男孩。

“沒必要”董木坐直了身子,將手伸向了前方,對著遠方的云,虛擬了幾把。“有些東西,只能遠遠觀望,卻永遠不能觸到。明明看著近在咫尺,可卻遙不可及。”董木閉上了眼,靜靜地聆聽風的呼吸。

“這是我說的話,不過貌似你還是不懂”程芳說。

“不,我早就懂了”董木微笑的眸子看著程芳,那雙言中有一閃一閃的光。“只是有些事不是懂了就可以放開的。我從來就不是一個理智的人,就讓我再任性一回吧。”

“那你想怎么辦呢?你跟她到底算是什么關系?”

“關系有必要分那么清楚嗎?”董木又躺回了陰影中。“其實,誰又分得清楚呢?”

“難道你就想這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渾渾噩噩地混過去嗎?你將就得了,能這樣一年,還能這樣糾纏一生嗎?”

六鹢退飛

“我跟她的關系,就像我和云的關系,遠遠地看,就好。遠遠地望,就好。”董木閉上了眼,仿佛睡著了一般。大塊大塊的風吹積起來,醞釀著一場風暴,在四月的武漢,會有一片花海等待花開,會有一場相遇,等待結局。

那天的中午,董木仰面倒在床上,宿舍里十分靜,靜得有些陌生,董木心中總有那么一種不詳的預感,像一只鳥飛過心空的感覺,明明有那么一道軌跡,卻什么也抓不住。董木嘗試著閉上眼,但眼睛卻似能透視眼皮一般,心中躁動,久久不能平靜。

他換了姿勢,將左耳埋進枕頭里,努力將自己進入睡眠狀態。但手機卻不合時宜的響起,是一條短信:“悅傷,速來醫院”。安靜的宿舍一下有了聲音,身體里的血液一下子都涌進了大腦,臉上如火燒,手腳卻似冰凍一般,寒意肆侵。

醫院里的走道,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兒,滿臉焦急的病人家屬以及神色冷漠的醫生。踏進病房里,臉色蒼白的方悅躺在病床上,左手手腕上纏繞著厚厚的白紗布。而陪在方悅身邊的,只有程芳。

“怎么回事?”董木將程芳拉進了走廊,關門時,還回望了方悅一眼。

“你都看到了,割腕。”程芳嘆了一口氣“中午時,方悅又和他通了電話,結果她就成你看到的這樣了。”

“那個混蛋!我真不懂她是怎么喜歡上這么一個渣滓!!”

“你是不服氣?”程芳斜著董木“還是不甘心!”

“怎么說是你的事,但我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緊攥的拳頭,依如當初握著吉他碎片一般的青筋暴起。

“她現在情況怎么樣?”低沉的聲音如受傷的孤狼般壓抑。

“她情況還好,發現得早,只是失血過多,所以一直暈著,過段時間就好了。”

“那你,幫忙照顧一下她吧,我有些事要辦。”說完便轉身離開,不再往房里多看一眼,他害怕,害怕多看了這一眼便舍不得離開。

程芳覺得今天特別的奇怪,尤其是今天的董木更是有一種陌生的怪感。以往若是方悅有一點事,沖在第一列的必定是董木。而今天,方悅已然躺在這里了,而董木卻走了,一種異樣的情感自心中升起,彌漫在心中,眼中,腦中,許多的念頭突然間迸發了起來,卻又無法聚成一張完整的畫面。

正在程芳亂想之時,方悅卻忽然醒了,按醫生的估計,他短時間是醒不了的,最起碼現在醒不了,但她卻突然地醒了,仿佛冥冥中有那么一只手牽引著他們玩一場游戲。方悅剛睜開眼睛時,只覺明燦燦的光明沖進了她暗淡的眸子,使她剎那間感到眼前白茫茫一片,“難道這就是天堂?”她的嘴角扯起絲微笑的弧線,但當光茫茫的世界的光漸退,輪廓漸晰·。

這里是一絲微笑的弧線,但當光茫茫的世界的光漸退,輪廓漸晰。這里是一個病房,而原以為是天堂的地方懸著一個點滴瓶,一點落下,一個液泡浮起,微笑卻定格了,然后默默退回為一種平淡。

“啊!你醒了啊!”眼界突然冒出程芳的腦袋,驚喜的臉容。

“是啊,我怎么就醒了呢?”動了動身子,左手腕上傳來刺痛,層層的紗布遮不住那細細的傷痕,再多的包扎也護不了那顆心的破碎。

“你怎么那么傻啊!”絮絮叨叨的程芳有一種老太太的零碎。聽得太多例行公事般的勸解,有種化身肥皂劇的感覺,疲憊,不知是因為失血還是因為心累,此時的方悅有著強烈而朦朧的睡欲,然而程芳的話還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蹦進耳朵里。

“那個董木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剛來就走了,居然就那樣走,真是的。”他就那樣走了?一遍遍的回聲在腦海中沖擊,突然間她有了一種感覺,在某一處的一點裂隙中,一點光明不斷擴散,一個想法蹦出了心田:“他是為自己報仇去了。”快速播出的手機號碼卻受到一系列“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忙音,窗外一只烏鴉被驚嚇了,一群烏鴉齊拍著翅膀射向天空,一切的故事都將擁有一個結局。

巨大的汽笛聲響起,深夜的鐵軌上,火車巨蛇般躺臥著,董木踏上了火車,一陣喧嘩與騷動后,火車緩緩離開。十堰的燈火依舊燦爛輝煌,那也是那么的漸行漸遠。那座城,那個人,一切的羈絆都在火車開動的那一刻化為流星般的遠逝。風在車外呼嘯,心在胸腔狂跳,內心中,那些極度的憤怒與仇恨和著嫉妒與興奮層層泛起。鐵軌旁的路燈嗖嗖向后飛去,愈行愈遠,愈行愈急。

這一夜,兩人注定無眠,三個人拼成的一場游戲,兩個人追逐的怪圈,兩根鐵軌上的兩顆心,隨著追逐的車輪狂跳,在武漢這個櫻花盛開的時節,一切都將到達終點。

清晨五點的武漢,武昌火車站里剛下車的人群簇擁著涌向出站口,狹長的走道突然間開闊起來,幾分鐘內,下車的人群便回散在清晨的風中。

走出車站,公交還沒開,天還在淺藍的蒙蒙亮中,打開手機5:40的數字閃了一下過后,便是鋪天蓋地的短信,同一個人,同一個主題,方悅:“速回電話”微笑將短信刪干凈,微笑中帶著一種殘忍。

這是四月初的一個早晨,武漢的街上涌滿了人,所有外地人都抱著一個相同的目標前進——武大,董木也要去那里,不為賞花,他要,殺人!

從路邊攤買了把短刀,漆黑的刀身只在刃上有一道扎眼的銀白,看上去很鋒利的樣子。這把刀開價貴的離譜,成交價卻低的嚇人,董木在轉身時,無意間瞥到攤主的一絲詭笑。

時間是下午的兩點,四月的武漢,陽光已經有了那么一點點的暖意,董木卻有了那么一種淡淡的寒。把外套裹緊了一點,手指劃過了刀柄,金屬的材質透著冰與涼。“也許,我可以不要他的命的……”想了一想卻被擁擠的人群給打斷了,公交來了。

武漢的人多,完全體現在了坐公交上。整整半個小時,董木就有種腳不著地的感覺!仿佛像是被重重白布包裹的“捆雞”還被一圈又一圈的線密密的包扎捆緊一樣的喘不過氣的窒息感,層層包裹,不離不棄。終于到了站,董木直接被人群給帶下來了,依然的腳不著地。下了車,董木站在站牌下,靜靜的喘氣。抬頭看時才發現,還差兩個站!下早了。

從幾近癱瘓車流于近乎凝固的人群中擠過,他終于得以進入學校了。櫻花節雖未開始,人卻已然聚集而來了。學校里四處可見的游人,游客,學生,和“學生”充斥著。按照別人描述的地方,他在宿舍樓下靜靜地等著。此時他的心情是復雜的,激動地,興奮地,有一種再歷高考的感覺。他的手是抑不住的顫抖,右手隔著衣服緊緊的捏著那把刀,刀的寒透著衣服滲進了五臟,讓他的頭腦又降溫了不少。

他在心里不停地告訴自己:冷靜,冷靜,冷靜!可那躺在病床上的身軀,在火車站里飄墜的白色裙角,在他心里燃起了火,將他整個的燒盡,燒碎了。太陽一點點偏西,陽光一點點收斂,光線漸漸暗淡,路燈漸漸亮起。抬頭時,游人卻突然的少了,原來已經這么晚了。

“他是不是也快回來了呢?”他心中暗暗的盤算著“待會兒我捅他那里比較好?會不會把他弄死了?要不還是不傷他?可是……”頭腦中想法太多攪成了一團亂亂的麻,怎么解也解不開的糾結。他的右手握的更緊了。

夜晚路燈的直射下,那個男生回來了,帶著一個女生,摟摟抱抱的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董木在一旁估量,覺得兩個人在時動手的成功率太低,于是輕輕巧巧躲到一株櫻花樹的陰影中,冷眼看著那兩個人。等待著最佳時機,終于,那個女生在一陣長吻的纏綿后滿意的走了。

那個男生,這次董木出手的目標,微笑著送走那女生后低聲說了句“騷貨!”然后隨手拿出手機,無比熟練的說著:“小輝呀,我說過的,三天之內保證上她,這個騷貨才一天就輸了,明天再去找一個新鮮的,呵呵……”

董木臉色一下子漲紅了,他又一次的想起了那躺在病床上的身軀,在火車站里飄墜的白色裙角,是那么的可憐與單薄!“去他媽的理智!他應該得到懲罰!”他走到那個男生面前,沉聲說道:“方悅讓我向你問好,這是我替她送你的禮物!”說著便從袖中將刀掏出來,結果手在下垂的瞬間弄掉了刀,兩個人都驚訝了,但董木先反應過來,將它撿起來并迅速打開,雪亮的刀刃在燈光下閃著光,那男生雖喝了酒,但臉色仍霎時變得刷白,喉頭上下浮動,叫著“救······”那個命字卻始終吐不出來。

董木向前一步,那男生轉身就跑,結果在躍過半米高的隔離綠化帶時被絆倒,一下子撞到一株櫻花樹上,樹身一陣抖動,白色的花瓣似雨一般落下,“你這個渣滓,敗類,我要讓你付出代價!”董木嘶吼著,將刀朝他大腿上軋去。刀一點點的近了,兩個人的瞳孔也都縮小了。還差一點點就可以扎進那男生的身體,還差一點點就可以為她報仇了!然而一只手卻突然間闖了進來,那是一只蒼白的手,還纏著一圈同樣蒼白的紗布。

居然是方悅!當此時董木已經顧不上吃驚了,他必須讓那個那男生付出代價,手上的動作更加快了。快一點,再快一點,近了,更近了!就在刀尖即將劃開男生衣服之時,一副瘦弱的肩膀撞在了董木的身上,他頓時失去了平衡,就差那么一點!他的心中是不盡的嘆息與更大的傷痛,一種酸酸的,辣辣的情感在他心里暈開了“你究竟,還是放不下他嗎?”董木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刀插在了水泥地上,刀身瞬間斷裂成了兩半,董木的心也隨之更加的碎了。

“你,還是來了呀。”董木喃喃自語著。看著那個女孩款款的走來,董董木心里卻是那樣的撕心裂肺的痛不欲生。“你還是放不下他嗎?為了他,你真的對自己這么的不管不顧嗎?這樣,值得嗎?”方悅走到董木面前,靜靜的看著他,面無表情。

董木被盯得受不了了,正準備說話時,方悅抬手給了他一耳光。是用受傷的那只手打的,傷口瞬間迸裂,雪白的紗布里滲著一絲絲血色,愈積愈多。

這一耳光,十分響亮,不僅董木傻了,躺在地上的吳鑫也呆了。他不明白,為什么一向文靜的方悅會這么的激動。“原來,她這么的在乎我。嘴角劃過一絲淺笑,馬上就換了一副痛苦的表情。董木傻傻的看著方悅,臉龐上火辣辣的感覺告訴他,一切都是真實的,一切都不是虛幻。可他寧可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寧可相信這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他不曾來過,她也不曾來過!但這一切都是真的,比現實更真。

董木的眼神是迷茫的,方悅卻是冰冷的,一切都是安靜的,世界在他眼中是不存在的。他的眼里,只有方悅,只有那雙冰冷的眼睛!

“你太讓我失望了。”方悅的話比她的眼神更加冰冷。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董木還有什么好說的呢?他又可以說什么呢?只有沉默,沉默,沉默!用沉默代替一切回答,一切的回答都只有沉默。她的身影,一如來時的款款與娉婷,卻是愈來愈遠。“你的心里,終究還是,只有他嗎?”內心的喃喃自語,無人聽見,無人安慰。

六鹢退飛

吳鑫看著走來的方悅,內心中已經有了定計。臉上一如既往的痛苦表情,心里卻飛快的算計著:“這么癡的女孩很難再遇見了,不如吊著,反正她在外地,這里她也管不到……”方悅走到吳鑫面前時,吳鑫已經自己“掙扎”著起來了

。“沒事,沒事,我沒事的。”不知為什么,面對此刻的方悅,他竟然有一種從未有過的緊張。”“該死,怎么回事?”他的內心咒罵著,并把一切都歸結到了突然遭受的襲擊上。“你不要怪他,他太年輕了,不懂我們之間的愛情。以前是我不好,我錯了。可以給我一個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好嗎?”語氣前所未有的真誠,吳鑫站直了身子,180cm的身材比方悅高了半個頭,背后的路燈投射著橘黃色的光,穿過他的頭發,在額頭上留下了碎碎的光影。

身邊還有簇簇的櫻花,淡淡的唯美籠罩著,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什么時候見過呢?啊!對了,是那一年,那一天。也是在一盞路燈的見證下,吳鑫對著方悅說著這樣的話:方悅,做我女朋友好嗎?簡單的話,卻說在高三,對著她,在這樣一個寂靜的夜晚。那一夜,吳鑫牽過了方悅的手,她以為,他們會走到白頭。又是一個夜,類似的話,相似的表情。結局是否會相同呢?

吳鑫在等,他相信她會答應,一如從前一般,雖雖然現在是無比的寂靜,但他一定會等到她的回答。是的,他等到了。啪!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這次,是左手。方悅將臉靠近震驚的吳鑫的耳邊:“我只是不明白,我以前怎么會喜歡上你?我怎么一直都沒有發現,你是如此的讓我惡心。”

那一耳光,清脆響亮。迅速的轉身是不再回頭的決絕。“這一刻,我走了。不再回頭。”方悅走過董木的身邊:“還不走嗎?”

“啊!哦,走,馬上”

走在武漢的街道上,路燈一路都是亮的,在漆黑的夜里自傲的放射著光。一個個的,沿沿著沒有盡頭的馬路向遠處延伸。

看著身前的方悅,他突然覺得世界仿佛只有了他們兩個。走在一眼望不見頭的一條線上,左右是黑暗的,前后的遠方也是黑暗的。只有腳下才是光明的,也是深不見底的。他們就這樣在走著,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但他也不想結束。心里涌出的一種莫名的恐懼:會不會哪一天,走著走著,方悅就會丟下自己,離開。那樣的一個人的旅途,應該會很難受吧。

董木相信,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他絕對會跳下去,永墜黑暗。抬頭看著走在前面的方悅,瘦瘦的身子在燈光下拖著長長的影子。原來,一直以來,我都是在跟著你的影子走。只是,我能一直跟著你的影子走嗎?

有的答案似乎早已注定,命運會為每一個人埋下預定的結局,但總是會有轉機的,是吧。希望總是有的,只是在等著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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