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郁 林

臘月里的母親是最歡欣鼓舞的，因為我們兄妹四人很快都要回家過年了，紛紛揚揚的雪花每一朵都是母親對孩子的呼喚。她懷著滿心的期待，一間一間收拾孩子們的房間，棉絮都用新的，徹夜不眠也要一床一床鋪好。

兒孫歡聚、家人團圓于母親而言是最幸福的事。

母親站在臘月底的灶臺邊，含著喜悅的笑，看著孩子們一個一個回家，忙不迭地一個一個迎接。兒女回家后的每一頓飯都是精心準備的，姐姐姐夫念念不忘的糍粑，妻子愛吃的豆皮，我喜歡的土豆燉排骨，妹妹鐘愛的藕夾，弟弟百吃不厭的肉丸子，我的兒子最饞的魚摻，會不斷出現在餐桌上。這些都是母親和父親冬月和臘月里都備好了的，伴著濃濃的臘味，深深的年味，溫暖著離家的日子。

年夜飯過后，母親就開始在心里默默倒數我們在家的日子，她總想著孩子出門在外不容易，臨走時要給孩子們多帶些東西。這就是母愛，最純粹最真摯的母愛，永遠不求回報的母愛！

數日團聚，一過了正月初五，母親的歡欣鼓舞就漸漸化成了綿綿不斷的離愁別緒。

正月初六，妻子回學校上班，妻子今年帶高三，初六晚上就開學。應城與三合相隔不遠，乘車只需半個小時，母親仍是千叮嚀萬囑咐，多穿點衣服，下了晚自習早點回家，這個時候外面的餐館還沒開業，多帶點菜，下班自己做著吃……

初七，高一高二開學，我也要回學校上班，媽媽早已大包小包地裝了無數吃食，綁在電動車上，實在裝不下了，就安排弟弟妹妹分別騎摩托車和電動車送我。

初九，弟弟和妹妹一起離開家，妹妹去北京，弟弟去東莞。這天我休息，一早從應城趕回老家，送弟弟妹妹去云夢火車站，看著他們順利地上了火車。一回家便看見了母親眼眶里蓄積的淚水——孩子們一個個都離開了，留給母親的是無盡的孤獨與牽掛。她一個一個地送，癡癡地看著自己的孩子漸行漸遠。

這樣的情景從我們上大學開始，一年又一年，一直持續到今天。這時的母親是最脆弱的，也是我最放心不下的。這時的我，心中有千言萬語卻難以說出口，只有微笑著站在母親身邊，蒼白無力地勸著“放假了就要回來的，您別擔心”。

我知道，從這時起，母親會時刻留意著家里的電話，一直到接到我們打回來的電話，確定我們一路順風之后懸著的心才會放下。接下來屬于母親的仍是辛苦忙碌的一年。兩個老人，30畝田，田里，菜園里，灶臺邊，年年歲歲的艱苦勞作，我的父母要付出多少辛勞和堅忍才能養育四個孩子，并且供其中的三個讀完大學！

這年復一年的離別漸漸蒼老了母親的容顏。作為家中的長子，我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而母親依然是我最心疼最牽掛的人；正月里的母親更是永遠烙印在我的心里。每當我遇到困難或挫折時，母親滿含淚水站在路邊送我們離開的情景就浮現在腦海里，于是我便有了戰勝困難的勇氣和力量。

“奶奶乖，奶奶不哭”，一句稚嫩的童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的兒子跑過來，鉆進母親懷中，用胖胖的小手擦去奶奶臉上的淚珠，然后重重地在奶奶臉上親了一口，甜甜地唱著“世上只有奶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