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大年初三,迎來送往了幾撥客人后,暫時松了口氣,看時間已接近中午十二點了,想來這個時間不會再有人來了,于是媽媽開始為家人準備午飯,剛圍爐坐下吃飯,有人敲門,“誰啊?這個時間登門,出門沒看時間嗎?”我嘟囔著去開了門——是大舅家的表姐和其一家人。為了不讓人家看到我們已經準備吃飯的尷尬,家人以最快的速度停止吃飯,并把擺開的碗碟快速轉移,那速度好比一陣風過。
如果我沒記錯,去年也是這個日子,表姐一家提前告知要來家里吃飯,媽媽為此忙碌一天,臨了,等她們到下午一點也不叫其終影。不等吧,人家已經說好了,萬一來了呢;等吧,全家人忙碌一上午早已饑腸轆轆。最終她們也沒來。
有了前車之鑒,今年決定不再等,什么時候來了,再給她們準備也不遲。本以為不會再來,卻又趕在中午的尾端來了,讓人好不耐煩。本來過年就是把散落在各地的親友聚在一起話家常,敘舊情,聯絡感情的,傳誦家風的歡宴,可偏偏有人會錯意,理解偏成一座賽道,一個和最親的人臆想中的競爭決賽的場地。
為了理清關系,還得從我媽媽開始說起。我的媽媽兄弟姊妹三人,我媽排行老大也是三人中唯一的女孩,在國之初形成的年月,一切都很艱難的存活著,我媽也不例外,九歲喪母后,我媽便在心底暗暗發誓要讓自己的兩個年幼的弟弟(其實她自己本身也沒多大)過的像有媽的孩子一般,冷了有人給他們做衣服、鞋子,餓了回家有熱飯吃…所以只有九歲,身板單弱的我媽咬著牙、熬著夜、頂著別人的白眼硬是在很小的年紀學會了撿線頭、纏線頭,攢到一定數量再織成布,然后在油燈下縫制出弟弟們的新衣。在最艱難的歲月里是姐弟情守護著她,使她有了各種努力的勁頭。
要么說只有人之初,性本善呢,各自長大,各自成家,各自散落在不同的人生軌跡后,那份在艱難困苦時期彼此守護的親情也丟在了各自奔跑的腳下。
兩個舅舅成家、為人父母后開始計較起各自的付出和得失,比各自的孩子學習成績、比各自的生意誰更勝一籌、比誰家的房子占地更多、比誰比誰過的更好…媽媽作為姐姐又是出了門的女兒,就成了衡量他們高低的評判,但是媽媽當然不能看著自己的兩個弟弟決一勝負,畢竟不是敵人而是親人,所以在他們看來媽媽曖昧的態度分明可能隨時倒向各自的對立面,媽媽就成了兩個舅舅最大的不穩定因素。
自姥爺去世后,因為去誰家吃飯也成了矛盾的導火索,去誰家都意味著得罪另一家,于是十幾年來,過年時媽媽就像個沒有娘家的飄萍。直到我們都大了,圍在媽媽的身邊說笑時,才又把媽媽拉回了有家有人愛的世界。
兩家舅舅的競爭從未間斷,二舅笑大舅家沒兒子,大舅家的女兒們又為了爭氣一個個考學留在了省城反笑著二舅家的孩子沒出息。直到前年,大舅媽突然去世,三個表姐忽然也沒了過年和最親的人在一起的機會,在不請自來的情況下,來到了我家。
我媽有一句話很讓我感動說“如果你們混得好了請忘了我這個姑姑,如果你們過的不好請不要忘了你們還有個姑姑”,是啊什么是親人?我們總是在受傷時才想起回到親人家人的懷抱里療傷,又把最不可一世,驕橫無禮,索取無度的一面丟給親人。
所有的資源都會有枯竭的一天,再好的再深的感情不去經營會變的比仇恨更令人發指。
一年一次的見面不是為隆重和盛大做鋪墊,也不是為制造各種玄機和神秘,不是為虛偽的寒暄做嫁衣裳,不是為隨時的容身找退路,親人之間何必這樣?你來或不來,我都在這里不怨不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