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琳琳發現自己的新同桌沉默的有點異常。經常是一節課上完,她保持的姿勢都未變過。本以為她是專心聽講,可任課老師點名讓她回答問題時,她根本答不上來,甚至連老師的問題都無法重復。自己有時候看不下去,會偷偷擺擺手勢、遞個紙條過去告訴她答案,她有時候會照念,有時候梗著脖子等候老師的批評。這樣幾次之后,何笳對她的態度友善多了,但何笳在課堂上仍舊經常的神游太虛。
何笳因為是轉校生,所以對文華的一切設施、路線都不甚熟悉,陳飛熱情的充當著東道主,在下課休息時間對著她侃侃而談:“咱學校的設施也沒啥好熟悉的了,那都是高一高二學生才能享受的福利。我們高三的就可憐了,每天除了進來教室學習,到操場做個課間操,再去食堂或者學校外面吃個飯,這一天也就結束了,定點定位的,可枯燥啦,”說著還撞了一下萬鐘,企圖獲得認同,“你說是不是啊?班長。”
萬鐘正在畫一條輔助線,被陳飛這撞,紙都被劃破了,懊惱的看了陳飛一眼:“你說話就說話,能不動手動腳嗎?”陳飛一看自己闖了禍,馬上伏低做小:“哎呀班長,我這不是太盡心盡力的讓新同學感受集體的溫暖所以才一時沒有收住嘛,按說這明明是你這個班長的義務嘛,我在好心代你履職呢!”
陳飛的插科打諢功夫可是一絕,王琳琳、何笳聽了都忍不住一笑。王琳琳也在一邊幫腔:“班長你就別跟他計較了,他就是個粗人,不知道斯文兩個字怎么寫,班長你得空好好教教他。”陳飛聽完作勢要折騰她,王琳琳哈哈一笑,一點都不怕。
萬鐘出言攔住了陳飛:“好了,我都沒跟你計較,你還真和女生計較啊。”陳飛只得作罷,瞪著王琳琳:“這次就饒了你。”王琳琳越發得瑟的笑起來。
何笳這才有空仔細端詳這位大家口中的班長。他們雖然是前后桌,但這兩天自己只與陳飛、王琳琳說過話,還真沒跟萬鐘打過交道。陳飛是個聒噪的主,休息時分就喜歡前后左右聊天,想必以他愛八卦的個性早已把舊同學的舊事扒了個干凈,所以現在他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何笳身上。何笳有空就會搭理一下他,但是萬鐘從來不會參與他們的閑聊,總是在一旁安靜的做題。真是個讀死書的書呆子,何笳默默的想。
何笳本以為萬鐘會抓住開學那天的撞車事件不依不饒的,畢竟是自己理虧在先,可他一個女生,第一次騎車就撞到行人,實在是害怕遇到報章雜志上橫飛的碰瓷事件,所以那天的態度不得不惡劣一點,怕招惹到一些甩不脫的麻煩。不過經過這兩天的觀察,萬鐘可能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壞人,至少他從未開口提及那件事。
這時萬鐘剛好抬頭,視線正與何笳撞上。何笳只見一張平淡中帶點清秀的臉龐倏忽抬起,和陳飛交談過后的笑意還未收起,眼睛彎彎的,嘴邊還有一個淺淺的酒窩。這一笑有些沖淡了彼此間的陌生,何笳正待微微一笑,哪知萬鐘的表情頗有些僵在臉上,并即刻調轉視線,躲過了何笳的示意。
何笳一時有些尷尬,以前但凡自己稍微示點好,哪個男生不是立馬貼過來加倍的熱心,偏偏這人不解風情。呆子,何笳暗罵了聲。
萬鐘收回視線、撥弄著試卷,打算把卷子還原,打開文具盒,卻發現透明膠已經用完,于是順口找陳飛借:“把透明膠借我用下。”陳飛回道:“我哪有那玩意兒啊?每次不都我用你的嗎?”于是萬鐘又向王琳琳問道:“能把透明膠借我用下嗎?”“我的上午剛不見呢”,王琳琳答道,并拍了拍何笳:“何笳,你把你的透明膠借班長用下吧,我的弄丟了。”“啊?”何笳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萬鐘卻搶先截住了話頭:“不用了。”轉身朝后桌的女生吳雙借了透明膠處理卷子。
何笳依稀記得吳雙好像也是班級干部,總聽到老高在課堂上表揚她和萬鐘。他倆分別是班級的一二名,也是年紀的一二名,不過,何笳也沒刻意去留心,實在是老高太能把同樣的話重復千百遍了。看她和萬鐘說話時那含羞帶怯的樣子,顯然很欣喜;再看看萬鐘溫和的神色,還蠻登對的。
何笳亂七八糟的想著,待回過神后,便看到萬鐘小心翼翼的粘貼試卷。眼鏡架在高高的鼻梁上,沒有笑意的眼睛顯得很淡。
何笳作為插班進來的新美女,即使他的個性并非活潑開朗,但是對處在坐牢一般環境的高三男生而言,仍然帶來許多綺麗的幻想。何笳所處的高三(1)雖然是火箭班,但大多數學生都不是讀死書的安分呆子,在課上課下對女生進行評頭論足是免不了的。偏偏火箭班的女生都沒什么心思梳妝打扮,何笳卻不同,每天都打扮的時尚靚麗,從來不穿校服,令本班和其他班級的許多男生眼前一亮、內心蠢蠢欲動。其中表現的最為踴躍的要數班內的黃捷云和外班的武卓年。
黃捷云成績不賴,嘴皮子也利索,更甚地是臉皮頗厚。他有事沒事就喜歡湊到何笳附近,裝作和別人說話再順勢和何笳搭訕,有時候何笳不理他,他也不覺尷尬,仍在一旁自說自話的逗何笳。次數久了,何笳也覺得這人挺有意思,對他也不像先前那么排斥。
外班的武卓年長相英俊,早就引得不少女生為他爭風吃醋,所以他也得了“花心大蘿卜”的美譽。他渾身就像自帶雷達一樣,時刻搜索著漂亮女孩,所以何笳入他的眼也不奇怪。武卓年長得好,又討女孩子喜歡,課間休息時經常跑到火箭班對何笳也殷勤。何笳也不反感,誰會討厭和帥哥相處呢,光看著也賞心悅目啊。而且,火箭班被不學習就是在犯罪的思想所統治,何笳在里面呆著很是覺得壓抑,雖然王琳琳和陳飛都待他友善,但他總覺得自己和他們、和這個班級不是一類人,偏偏那個人絕不會允許她轉班,她也只好格格不入的在這里混日子。何笳不是沒看出武卓年的心思,但想他這種被女生寵壞的男孩兒,一般不會主動開口挑破關系,所以何笳也樂意裝傻,只當是交個朋友,好在上課的日子里打發時間。
這天,何笳正和武卓年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聊天,何笳含笑的聽武卓年講訴他暑假出國玩時,意大利是多么漂亮,自己花了多少錢住在富麗堂皇的酒店里,并沒有出言打斷。在武卓年講到他搭訕外國女孩子鬧的笑話時,何笳也忍不住笑出了聲,眼神往外一瞟,正好看見了從走廊那頭走過來的萬鐘。萬鐘仍然目不斜視的經過他們,但何笳總覺得他眼神中帶著對自己的不屑。他們成為前后桌快一個月了,大部分同學對自己都比較友善,只有他,總是看到自己就跟沒看到一樣,整張臉都寫滿無視。
何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招他討厭,如果是為開學那天的事情,可明明是他不要賠償,而且自己還損失了一臺電動車,算起來顯然自己更吃虧。何笳被萬鐘的眼神刺傷,想出一口氣,于是在萬鐘與他擦身而過,突然伸出腳來絆了他一下。萬鐘果然不防這一下,往前踉蹌了一腳,幸好及時扶住了走廊上站著的同學才沒有摔倒在地。何笳看著萬鐘狼狽的樣子哈哈的笑出聲來,說道:“從來都是眼睛長在頭頂上,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活該!”周圍也都發出了一陣哄笑。
萬鐘站穩身體后轉身看著何笳,何笳本以為萬鐘會出言反擊,也挑釁的微抬著下巴不輸氣勢。哪知萬鐘只是面無情緒的看了她一眼就進了教室,仿佛這個插曲完全是何笳一廂情愿的胡鬧,自己根本不欲、不屑與她爭辯、計較。何笳感覺一拳打在棉花上,什么情緒也發作不得,也不想再聽武卓年胡侃,自回了教室,重重的坐在座位上,再度驚擾了后方的萬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