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本文參加鏤月裁云第六期有獎征文活動。
從醫學的角度來說,長時間做同一個夢可能是因為神經衰弱,也可能是抑郁導致,屬于正常現象。
雖然很難相信,可我最近確實在做同一個夢。
但荒謬的是,我并沒有神經衰弱,也沒有抑郁。
我夢到自己被困在了一個森林里,這里沒有出路。
唯一一條路的盡頭是虛無,出路消失了。
我嘗試過各種辦法,就是掙脫不了,哪怕換個夢都好。
可是這一切不由我控制了!
又來了!每到晚上十點,我便會不由自主地陷入睡眠。是詛咒嗎?還是我想太多了?
我試過去抵抗困意,但是沒有用,無論何地,不論我在干什么,都會睡過去。
而第二天醒來,我已經躺在了家里的床上,不可思議的是,沒人糾結我前一天睡著的事,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忽略了我的奇怪。
為什么?
我不知道,我曾經不顧一切地去向身邊的人證明,可結果卻顯得非常可笑,他們轉眼就忘了,又會接上之前的話題。
今天依舊是那樣,晚上十點,我躺在床上,不出十秒便已失去意識,等我再次睜眼,便是那片森林。
高大的樹木一眼望不到盡頭,只有一條路,太遠,太長了。
我走在路上,穿了一身工裝服,很像那種野外探險時穿的衣服。這里很安靜,連鳥叫的聲音都——不,別說鳥叫了,我連風吹樹葉的聲音都聽不到。
我感覺不到風,感覺不到任何熱意,若是不看周圍環境,我會以為自己還醒著。
“林蔭,快點,你在磨蹭什么?再不走就掉隊了!在這地方掉隊可不是鬧著玩的。”
是誰在叫我?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受控制地往前跑去,邊跑邊回道:“來了!”
可是前面根本就沒有人!我在跟誰說話?
從那個聲音響起的時候,這片森林仿佛就活了起來,風吹著樹葉沙沙作響,鳥叫蟲鳴清脆悅耳,溫度瞬間就升了上去。景是應了,若這里有別人,當然是最好不過了,可這里只有我一個。
有聲音在我耳邊竊竊私語,他們在交談,他們說這次探險,說森林里的空氣就是比城里的好,說在這里心情難得放松……
什么探險?
我不是一直在家里嗎?
怎么會到森林里去探險?
我為什么會做這樣的夢?
“再堅持一會兒,出路就在前面,我們很快就能走出這片雨林了!”
出路在哪兒?前面?
可是這個夢我做過無數次了,為什么從來沒有遇到過出路?在我眼中,前面永遠是斷崖式的虛無。
他們說這里空氣好,我卻覺得從來沒有這樣難受過,他們說心情放松了,我卻永遠想逃離。
是我的問題?
數不清的夜晚,我墜入睡夢中,身邊空無一人,卻有很多人的聲音在響著,我好像很熟悉他們,可是卻沒有人告訴我他們到底是誰。
所有聲音聚到了一起,我聽到他們說:“提前慶祝我們又一次克服了困難!”
不,不要再往前走了。
每當這一刻,我都仿佛魔怔了一般想要阻止他們前進,可是沒用,我想要阻止他們,就連我自己都不受控制地往前走。
我看不見希望,可是每個人都說前面是希望。
就不能先停下來一會兒嗎?
等我驚醒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六點,是我每天早上起床的時間。
昨天周瑩辦了聚會,我怕在聚會上當著她的面睡著,所以提前離開了,她昨天的臉色不太好,可就如同每天那一般,她今天沒有任何不滿。
“林蔭,發什么呆呢?”
“哦,沒什么。”
“那說好了,今天晚上的聚會一定要來,不來我可就生氣了。”
“好。”
我轉頭便忘了之前的不愉快,這次聚會周瑩準備了很久,我要是不去就是拂了她的面子。
對了,我之前在想什么來著?
算了,不重要,我搖了搖頭,最近記性越來越不好了。
至于那個夢,反正我也沒辦法,那就暫時不管了,至少現在,它還沒有影響到我的正常生活。以后晚上早點回家就是了。
但是,有些時候,事情偏偏不如你所愿,我想的還是太簡單了。
如果僅僅是做一個夢,夢里莫名其妙多一些聲音,我不是不可以接受。
所以,為什么要出現變化?
森林里出現了一些這里該有的,鳥獸蛇蟲,沼澤、瘴氣,我可以確認了,這里是雨林,其他地方不會有這樣濕熱的環境。
該死,我這腦子,之前竟然沒有發現!
“林蔭。”身邊有人摟住我,我轉頭去看她的臉,卻什么也看不清,因為在夢里嗎?
“怎么了?”
她瑟縮了下,看向四周:“你不覺得這周圍有些古怪嗎?”
“有什么古怪的。”
說罷我也看了看四周,標準的熱帶雨林,沒什么古怪的。
“林蔭!你倆快點,咱們很快就要走出去了。”
聽到快要走出去了,那點古怪也就不被放在心上了,我拉住旁邊的人加快了步伐。
“真沒想到,我有一天也會橫穿雨林,哎,我們下次去沙漠吧,就是那種無人區,想想都覺得刺激。”
沙漠?無人區?我的天,我怎么會去那種地方!
“確實挺刺激的,等回去了查查資料。”
幸好這是個夢,我可不想去這些地方。
今天有點不對勁,我記得之前到這個位置的時候夢就結束了,前面的路成了虛無,為什么今天還在往前走?
不過沒走多遠我就醒了,我回想起夢中的情形,越想越奇怪,太真實了,我明明沒有經歷過這些,為什么連他們說的話都能記得那么清楚。沒錯,每次入夢,我們的對話一字不變,記臺詞都沒這么準確的。
我突然在意起了夢中身旁那人說的古怪,下次睡著了多留個心眼吧。
起初我并沒有發現什么不對,后來我又查了些資料,終于發現是哪里不對了。
熱帶雨林多的蟲蛇鳥獸,我們走的這條路,雖然蟲鳴鳥叫都有,但還是過于安靜了。
還有,一點傷都沒有,誰橫穿雨林這么容易的。
白天周瑩又叫我出去了,她的話,我不太聽得懂。
“就說你這個愛好吧,聽著刺激有趣,危險倒是一點也不少,看看你這才回來多久,就又要出去了,我和其他人辦了個聚會,專門為你辦的,你不來就是不給我面子。”
她沉默了一會兒,又說:“注意安全,記得回來。”
不是,我有什么愛好是要命的?
她在說什么?
“等等,什么愛好這么危險?”
我不知道她是故意的還是怎么了,竟然理都不理我一下,她的反應就像是沒聽到,感覺像——設定好的。
不對,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
我沒有什么愛好,也沒有離開過這個城市太久,我有什么好讓她擔心的,我明明沒有離開過才對……
我不喜歡去探險,我不喜歡離開家把自己搞得灰頭土臉、傷痕累累的,我怎么可能離開呢。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一點繭子都沒有,我根本就受不了苦,探險隊怎么會要我這種人,周瑩說的是假的,對不對?
晚上的聚會我提前離開了,我假裝自己還有別的事,但只要沒瞎的都能看出來我在敷衍。
“對不起,下次,下次我一定不會爽約了。”
他們說的那些事太熟悉了,我從小熱愛野外探險,小時候自己出去差點走丟過,我畢業后就報名了探險隊,我走過了多少兇險之地……
我自己都不信。
我不愛出門,不愛做危險的事,不想讓家人朋友擔心,這才是我。
他們又說到了我幾天后的旅程,問我要去哪片雨林。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要去雨林了?
我想起了夢中的雨林,隨意含糊了幾句就離開了,我想知道那個夢到底是什么。
今天與之前有些不同了,他們的臉都清楚了,很陌生的面龐,可我卻覺得熟悉。
我應該認識他們。
一樣的對話,一樣的路線,應該快要出去了吧,可是怎么所有人都倒下了?他們渾身都是血,我看了看自己的手,也全是血,前面的路消失了,沒有森林,也沒有路,只剩下一片虛無。
好痛……
我發現不對了,看著眼前又一次說晚上辦了聚會的周瑩,我突然感覺到了無盡的冷意。
前一天,之前的每一天,她都說了舉辦聚會。
每個昨天,她都說過同樣的話,我為什么忘了呢。就因為今天還是“昨天”,所以她永遠不會和我計較,因為那是今天的事呀,還沒有發生。
“林蔭,發什么呆呢,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晚上一定要來。”周瑩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說。
我擠出一個笑來,問她:“你昨天不是已經辦過聚會了嗎,怎么又辦?”
“胡說什么呢,我昨天什么時候辦了,昨天我們不是在酒吧玩了一晚上嗎,你還大放厥詞說要走遍世界各地的險境。”
可是,我不記得這些呀。是我忘了,還是設定好的?
后來又過了很久,我已經記不得時間了,反正是很久,夢還在,“明天”也一直沒有來過。我不會去雨林了,夢中的究竟是什么也不重要了,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會死。
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如此懼怕死亡,可能是夢的影響。我不是第一個死的,也不是最后一個死的,恐懼是有的,但絕對沒有希望多,懷揣活著的希望死去,似乎挺可怕的。
幸好那只是夢。
可是,永遠過著同一天,有意思嗎?
或許我沒有發現不對才是最好的結果。
一直重復一件事,總有一天會瘋了的,不過我只感到了沒意思。
我看著旁邊再次說著聚會的,忍不住開口打斷她:“夠了,我們已經聚了很多次了,有什么意思呢?”
她不理我。
又是這樣。
我面前這個人,和記憶中的周瑩一模一樣,可我總覺得,她就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這一切是真實的嗎?
我又想起那個夢了,那是真實的嗎?
他們說我要去雨林,若之后是夢中那樣,似乎也合理。
我記得曾經聽老人說過,說心懷不甘的人死去,會被束縛在原地成為地縛靈,重復自己死亡的過程。我重復這一天是那樣嗎?還是時間循環?
“林蔭。”周瑩突然開口,“注意安全,記得回來。”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我一生順遂,哪里需要注意安全了,怎么回不來了。
我去查了夢中探險隊的名字,沒想到真的查到了,周瑩沒說錯,我也在里面,那些面孔大都是夢中死與巨蟒口中的。
如果夢是真的,那我是誰?
地縛靈不是重復自己的死亡過程嗎,我又沒死。就算我是探險隊的人,可我……我還沒去雨林呢,說不定那是一個預知夢,只要我停留在這一天,我就不會去雨林了,也不會死。
對,就是這樣!
我所經歷的才是真實,夢中的我被困在了雨林,前方是虛無一片,路消失了 她走不出雨林,但只要我不去那里,就不會被困在雨林。我不會跟朋友道別,不會一去不復返。
只是一個聚會,我只要和他們說不會去雨林了,或許循環就停了。
我參加完了聚會,這次沒有睡著,不知道為什么,有點心慌。
聚會結束了,然后呢?我應該干什么?
我應該準備好,和探險隊一起去雨林,可是如果不去雨林,我該干什么,我想象不到。
現實已定,我逃不出來。夢總有結束的時候,我已經做了選擇,我該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