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大學》之(0)
文、圖/吳文博
關于《大學》的地位和意義,有關書籍論述已經相當多了,但《大學》的結構與行文卻很少有人研究。我見過很多研究點評類文章,他們大都延續了宋儒賢達特別是朱熹的結構思路。其實,《大學》作為一篇文章,其結構和行文軸距是很清晰的。每個人想要發自內心地去理解和認識它們,是需要認真研讀全文并且不人云亦云之后。我正是在反復閱讀并書寫完全書的感悟之后才認識到的。這很難得。因為沒有讀完,沒有反反復復的咀嚼思考,是不會認識到它的地位和意義的。讀讀別人的有關論述也只能是理解別人的而已。
《大學》是書嗎?是,也不是。總共兩千多字,充其量就是現代的一篇文章,也確實是一篇散文。但它又確實就是一本書,歷史或者現代都有單行本。所以,《大學》其實就是一篇可以單獨印行的文章,歷史或現代都單獨印行過。這都是事實。這樣,簡單點說《大學》就是一部“成人”教育類文章或者書。這里的“成”有兩個含義,一個是成年人的“成”,是相對于幼年而言的,形容詞;一個是使人成長的“成”,動詞。《大學》一方面是成年人走向社會的修身養性之書,是培訓教材,一方面是人從有無知到有知不斷成長以至于成為君子,是人生成長步入社會的自我培訓計劃之書。不管別人怎么說,經過反復閱讀咀嚼思考,我的感悟就是如此。
從《大學》在四書中的排位來看待其其地位。《大學》是《禮記》第四十三篇,《中庸》是《禮記》第三十一集篇,但在“四書”中《大學》卻列為第一篇。這個順序變化可以讓我們看出在后學大儒的思想體系里,《大學》的地位和意義了。《大學》是一篇論述儒家修身治國平天下思想的散文,原先是《小戴禮記》的第四十三篇,相傳為曾子所作,實際是秦漢時儒家的作品,是一部中國古代討論教育理論的重要著作。經北宋程顥、程頤竭力尊崇,南宋朱熹又作《大學章句》,最終和《中庸》《論語》《孟子》并稱“四書”。宋、元以后,《大學》成為學校官定的教科書和科舉考試的必讀書。“四書”的排列順序是,《大學》為第一篇,其后是《中庸》,再后依次是《論語》《孟子》。顯然這是經過歷代儒家精英反復推敲而最終形成的,前人的總結、提煉、完善、提高,讓《大學》成為了名副其實的人生成長修養寶典,成為了君子自我修行的自我研修培訓教材。按我們現在的認識來判斷,《大學》全文是在告訴世人,一般人怎樣學習進修才能成為君子,成為君子需要經過哪些過程和進階,如何才能學習知識、修煉道德、提高能力,等等。本來這是一個十分復雜的工作,《大學》卻用了2308個漢字就解決了問題,更簡單點說,只用了17個字就說明了道理,指明了方向。
從《大學》的內容結構來看,“三綱”“八目”既是《大學》的內容提綱,也是一個人加強修行學習成為君子的核心內容和進階邏輯。這些內容就是一個人加強修行學習成為君子需要努力并逐步做到的八個方面;進階邏輯實際上就是一個人從小開始認識世界到長大成人以至于成為君子需要經歷的八個階段。如果要按現代人的文章習慣理解《大學》的話,我以為《大學》可以分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是總論,第二三部分是分述。其中第一部分總論大學之道,第二部分分項論述“三綱”,實際上不是“經”,而是“傳”,第三部分論述分項論述“八目”,也是有大量的“傳”文。
《大學》開頭是這樣論述君子修養成長的“三綱”“八目”及其相互關系的。這構成了《大學》的第一部分。這一部分指出“三剛”“八目”的具體內容,闡述“八目”各“目”之間的邏輯關系,重點強調了什么是“本”什么是“末”及其辨別本末的特別意義。文章指出“三剛”是“明明德”、“新民”、“止于至善”,“八目”是“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八目”之間互為條件,互相影響,構成了兩條方向相反的邏輯關系。一條是“平天下→治國→齊家→修身→正心→誠意→致知→格物”的影響關系,強調了下一級的必要性,另一條是“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影響關系,強調了下一級的必然性。二者共同強調了自我修行過程其實是一個必然且必要的邏輯順序。在這個順序中,作為個人的核心--“誠意”涉及修行者的動機和態度,因而是“八目”中十分重要的一個環節。這種重要性也決定著《大學》的結構布局和其后的行文順序。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后,則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第二部分集中論述“三綱”。條理很清楚。文章通過引用史料逐一闡述了“明明德”、“作新民”和“止于至善”。由于引文較多,理解上比較困難。
《康誥》曰:“克明德。”《太甲》曰:“顧是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德。”皆自明也。
湯之《盤銘》曰:“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康誥》曰:“作新民。”《詩》曰:“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是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極。
《詩》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詩》云:“緡蠻黃鳥,止于丘隅。”子日:“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乎!”《詩》云:“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為人君,止于仁;為人臣,止于敬;為人子,止于孝;為人父,止于慈;與國人交,止于信。《詩》云:“瞻彼淇澳,綠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如切如磋者,道學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僩)兮者,恂栗也;赫兮喧兮者,威儀也;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詩》云:“於戲!前王不忘。”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此以沒世不忘也。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無情者不得盡其辭,大畏民志,此謂知本。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
第三部分是分別論述“八目”各項目內容的。行文條理比較清楚。值得注意的是分別論述時沒有從“格物”開始,而是直接從“誠意”開始。因為上文闡述了辨別本末的重要性,而辨別本末的關鍵正在于人是否“誠意”。文章由此順勢而為,就直接從“誠意”開始了。這一部分在論述了“治國、平天下”時專門對君子提出了要求,強調了君子應有的社會經濟觀。在處理與有關的社會事務時務必做到“先慎乎德”。有些概念十分經典:“財聚則民散,財散則民聚”、“生財有大道”、“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還有幾句話值得牢記:“德者本也,財者末也。”“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矣。”“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是謂拂人之性,災必逮夫身。”“仁者以財發身,不仁者以身以財。”
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小人閑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后掩然,拚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己,如見其肝肺然,則何益矣。此謂誠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曾子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富潤屋,德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
所謂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也。蓋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也。是以《大學》始教,必始學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貫通焉,則眾物之表里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 明矣。此謂物格,此謂知之至也。
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惕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此謂修身在正其心。
所謂齊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之其所賤惡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者,天下鮮矣。故諺有之曰:“人莫之其子之惡,莫知其苗之碩。”此謂身不修,不可以齊其家。
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國。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長也;慈者,所以使眾也。康誥曰:“如保赤子。”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遠矣。未有學養子而后嫁者也。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其機如此。此謂一言賁事,一人定國。堯舜率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率天下以暴,而民從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是故君子有諸己而后求諸人,無諸己而后非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諸人者,未之有也。故治國在齊其家。詩云:“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國人。詩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國人。詩云:“其儀不忒,正是四國。”其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此謂治國在齊其家。
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挈矩之道也。所惡于上,毋以使下;所惡于下,毋以事上;所惡于前,毋以先后;所惡于后,毋以從前;所惡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惡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謂挈矩之道。
詩云:“樂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詩云:“節彼南山,維石巖巖,赫赫師尹,民具爾瞻。”有國者不可以不慎,辟,則為天下戮矣。詩云:“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儀監于殷,峻命不易。”道得眾則得國,失眾則失國。
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有財此有用。德者本也,財者末也。外本內末,爭民施奪,是故財聚則民散,財散則民聚。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康誥曰:“唯命不于常。”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矣。楚書曰:“楚國無以為寶,惟善以為寶。”舅犯曰:“亡人無以為寶,仁親以為寶。”秦誓曰:“若有一個臣,斷斷兮,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為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彥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實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孫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瑁嫉以惡之,人之彥圣,而違之俾不通。實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孫黎民,亦曰殆哉!”
唯仁人放流之,迸諸四夷,不與同中國。此謂唯仁人為能愛人,能惡人。見賢而不能舉,舉而不能先,命也。見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遠,過也。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是謂拂人之性,災必逮夫身。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驕泰以失之。
生財有大道,生之者眾,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恒足矣。仁者以財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財。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者也,未有好義其事不終者也,未有府庫財非其財者也。孟獻子曰:“畜馬乘,不察于雞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斂之臣。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長國家而務財用者,必自小人矣。彼為善之,小人之使為國家,災害并至,雖有善者,亦無如之何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