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引用一段一個和尚說的話,宋代禪宗大師青原行思提出參禪的三重境界:參禪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禪有悟時,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禪中徹悟,看山仍然是山,看水仍然是水。當今書壇,也有人提出書法也分三步,而他說他自己已進入了第二步了,且其余的書者,估計第一步都未曾圓滿。
為什么繞個大圈,最終還是看山是山,同樣的山,與當初的看山是山有區別嗎?中國道家里有“返樸歸真”一說,是提倡人應該返回原始的淳樸與純真狀態;而佛教的經典《金剛經》的開首,也有“還至本處”一詞。說是人對自己心性的修行,修到最高處,只是回到起點,回到原初的看山是山罷了。
那么我們寫毛筆字的練習過程,也是書法的修行過程,也真分三步走嗎?如果硬要往這個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里套,也可以分出這么一個過程來的。在我看來,寫字的三步曲還可以分為兩種,先說大的:一開始寫字就是寫字;寫著練著,我們寫字就不是寫字了,至少已不僅僅是寫字了;到最后,唉!寫字還就是寫字嘛!
而在這第一步里,還套著個小三步曲:最開始是寫自己的字;后來通過學習、臨帖、練習,寫的字是名家的字了;到最后,又能拋開各種名家法帖,融會貫通形成自己的風格,寫的還是自己的字。寫的是自己的字,寫的不是自己的字,寫得又還是自己的字了。
那個說書法分三步的名家,說他自己已經跑到第二步了。我相信他講的一定是第一個大三步的第二步。就是他寫字已不是寫字了,至于是什么,因各人理解不同,可以是你認為的任何東西了。寫字可以是一種情感的流露,是真性情的抒發,是一種藝術的直覺,是一種情緒的爆發,是一種行為藝術等等,反正雖然我在寫字,但其實我已經不是在寫字了。
如果真的是走到了第一個大三步的第二步,那就說明他已經走完了寫自己的字,寫名家的字,然后又回歸到了寫自己的字的小三步了。說明書家已經形成了自己的獨特的書寫風格了,能自己獨成一體,而且不是江湖體,也不是館閣體。不管是文人體還是學院體,還是別的什么體,總之傳承基本完備,又有一定的自我創新和自我完備的書體。然后在此基礎上,覺得還要向前行進,要讓對漢字的書寫承載更多的東西,表達更多的思想情感,于是順勢就是第二步寫字不是寫字了。
至于自己寫字,感覺是一直在小三步的第二步打轉,學誰的字都是三分像,七分的不是,寫著寫著,總是會迷失自我。感覺自己寫的字誰的都不像,更不要說自己的風格和自己的體了。在跨出去走第二步時,又患得患失,怕迷失在在眾多名家的法帖的,最后弄得個三不像五不像的。很長一段時間只敢臨帖而不敢寫字,就怕進不到第二步又退不到第一步,就怕走得出去而回不回去。
再想像一下這大三步的第三步,寫字最后就只是寫字是怎么個狀態。說歷史上有公認的三大行書帖,《蘭亭序》、《祭侄稿》和《寒食帖》,據說當時三位書壇先賢,都只是在寫字而已,不是在搞書法創作,也不是要搞行為藝術或是以寫字還抒發什么情感。他們只是要寫一篇文稿,只是要把一篇序文記錄下來,只是用毛筆記錄下幾首詩而已。估計這就是第三步,寫字它就是寫字。只是不知道我們這些書法先哲,有沒有過這第二步寫字它不是寫字的經歷。
現在寫毛筆字,已經基本失去了其實用的場景和價值,所以真正實在的寫字只為寫字的場合已經很少很少了。所以現代人走出寫字的第二大步,實屬不易。走出第二步后,還想回去,回到寫字就是寫字里去,基本就是不可能的。寫字一旦成為了藝術,且僅是藝術 了,就很難再回到寫字就是寫字里去了,所以我說是回不去了。
另外,有很多書者第一步都沒走好,就急于跨出去走第二步,而且又毫無掙扎地迷失于這第二步。他們的第二步,寫字不是寫字,是名是利是權是益。很多名人、當權者、有錢人、書者,都混跡于書壇這個大名利場中。寫字已不是寫字,寫字成了名利場中的掮客。你說這樣的書者,還回得去嗎?不要說寫字他回不去了,怕是做人他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