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大學畢業這幾年,我跟午陽之間的裂隙在不斷擴大,矛盾也越來越多。終于,第三個年頭,我們選擇了分手。大學時,愛情可以是生活的全部,可是畢業后,生活卻可以將愛情拖下水。我記得很清楚,在那個畢業即分手的日子,當我倆可以攜手共赴濟南時,其他那些執手相看淚眼的同學一定羨煞了!
那是2009年,傷感的畢業季。
可我們依然沒能避免分手的結局,只是這個結局晚了三年來到。我們都累了,彼此之間沒有了愛情,唯一殘存的只有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感情。
這是2012年,平靜的分手季。
瑋琪,對不起。
午陽的道歉并未在我的心里激起太大的波瀾,曾經的愛情是怎么一點一點從指縫溜走的,我找不到痕跡。沒有了愛,連道歉都顯得多余。
沒有什么對不起,我淡淡地說。
是對你三年的青春道歉,跟我在一起,什么也沒得到。午陽的眼里充滿了真誠,可是這真誠感動不了我。
估計他也沒打算感動我,我尷尬地笑了笑。他提到青春,我卻有一種莫名的傷感,不過這傷感稍縱即逝。
午陽把他的物品整理到一個大箱子里,用膠帶封上,又寫上自己的名字。我看著他做完這些,一言不發。
我讓快遞來拉走,寄回老家去。
什么?干嘛要寄回老家?我詫異地問。
午陽大概是累了,面對著我,坐在箱子上,就像是要宣布一件大事。他說,我要離開濟南。
去哪?
去流浪!
我止不住笑了,流浪一輩子呀?
不知道,目前就想沿著黃河向西去流浪。
我明白了,他以前跟我說過,一直想從濟南出發,“逆流而上”游歷黃河畔所有的古城。那時候,已經畢業一年多了,他在一家報社供職,而我,剛剛考上歷城區的公務員。那時候我們之間已經出現裂隙了,只是還不明顯,彼此還能將就。我說他瘋了,要去做浪子。沒想到,他對此卻毫不避諱,坦言自己確實有辭職去做浪子的打算。
如果換作一個同樣是瘋子的女人,他們便會一拍即合,可我不是這樣的女人。摩羯座的女人向來是理性的,沒有瘋狂的基因。也許,就是這樣的不合拍讓我們漸行漸遠的,只是彼此未曾注意過。
終于如愿以償了,可以無拘無束地做你的浪子。我說的是實話,沒有嘲諷。
他尷尬地笑了笑,卻說,瑋琪,你一定會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和我一樣,他也是衷心地祝福。
真是戲劇,兩個人,男未出軌,女未劈腿,卻無法將愛情繼續。更戲劇的是,分手時竟然還這么平心靜氣地彼此祝福。
午陽要離開這間我們一起租住了三年的房子,也許明天他就會離開濟南,他做的出來。一個瘋子是干的出來這樣的事的,我想。
走到玄關,他轉過身,說,我已經交了一年房租,你放心住。
他拉上門走了,而我鼻子一酸,眼里卻淌出了淚。真是的,怎么還流淚了。
午陽到底是從我的生活里消失了,我又恢復了單身。可他畢竟是我處了五年的男友,時不時都會想起他。一個人的生活,我起初是有些不適的,就像凳子突然少了一條腿,挎包突然斷了一條背帶一樣,總感覺哪里不得勁。
夜晚,獨自一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很晚才入睡。午陽在的時候,我們雖然沒有過多親昵,但我能感覺到他的氣息,這是一種習以為常的氣息,她能讓我安然入眠。
為了排解分手的煩亂,我與單位那些單身姐妹打成了一片,跟著她們投入到了生活的另一番天地中。我們逛街,打扮靚麗,享受著男人火辣辣的目光。我對自己的身材還是挺滿意,前凸后翹。唯一不滿意的便是單眼皮,還有鼻子不夠挺。即便如此,因為有身材撐著門面,我倒并不在乎眼睛和鼻子的小缺陷。
我們周末經常去唱歌,偶爾也泡吧。當我把自己置身在這樣的氛圍時,竟然開始喜歡起單身狀態了。同事小薇在唱蕭亞軒《一個人的精彩》之前竟然還加了獨白,她握著話筒,動情地說,姐妹們,我們能賺錢會做飯,干嘛還要找男朋友,一個人也能活的很精彩。
雖然當時的我對小薇即興的獨白頗有同感,受她的感染一度享受單身狀態。然而,沒過多久,我還是不自知地埋下了愛情的新種子。
那天,上級部門要來檢查工作,局里要求穿正裝。我特地穿了黑色西褲,踩著一雙黑色矮根皮鞋,自我感覺派頭十足。要知道,平時都不怎么穿這樣的衣服,偶爾穿起來竟然有種煥然一新的感覺。
我從小區出來,順著非機動車道往公交站牌走著。忽然,一輛車從后面開了過來,大概是有急事,便拐向公交車道疾馳而來。在我還沒來得及躲避的情況下,昨夜雨后地上積存的一灘泥水被那輛轎車輾過,星星點點的泥污濺在我的褲子上。車子駛過站牌后,想要插隊進到直行道,便將車頭向左擺著停在了公交車道上。
一天的好心情被突如其來的意外給破壞了,我氣急了,小跑著到那輛車跟前,敲打著車玻璃。
副駕玻璃降了下來,我沖著司機就喊,開車沒長眼呀,濺了我一身泥。
司機是個國字臉的男人,三十多歲的樣子。他盯著我認真地說,美女,對不起,我有急事,這樣吧,給我留個電話,回頭專程向你賠禮道歉。他說著拿起手機準備記下電話號碼。綠燈亮了,前面的車已經開始移動,后面有車煩躁地按起了喇叭。他本就是插隊,如今又被我拖著,便著急起來,催促我,我竟然鬼使神差地給了他電話。
那天下午他打電話的時候,我的氣已經消了,本不想接受他的邀請,他卻執著地軟磨硬泡起來。我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最受不了死纏爛打。當初大三的時候,午陽也是用這種方式成為我的男朋友。誰知畢業后,他丟掉了死纏爛打的德性,我們竟然漸行漸遠。
對哦,午陽,他最近應該在菏澤了,我從他的朋友圈看到了菏澤牡丹。多么美麗的花,不愧是花魁,美的張揚,艷的不俗。午陽推薦了他的直播間地址,我點進去發現已經有粉絲了??吹贸鏊麑τ趯崿F自己的黃河游歷夢很是興奮,甚至揚言到每個地方,都要徒步不小于三十公里,去發現黃河邊上的原生態風土人情。
真是瘋子,我看著手機,忍不住開口說。
誰是瘋子?
背后傳來的聲音嚇的我一哆嗦,我抬頭,發現是他,比我晚來幾分鐘。
一個朋友,我輕輕略過。
我叫許鑫,今年三十六。
這人怎么這么死板,都什么年代了還用這么古樸的招呼方式,我心想,仍然有禮貌地自報家門,我叫孫瑋琪。
聊的多了,我發現許鑫并不是死板無聊,當然,他也沒有油嘴滑舌,說話拿捏的挺有分寸。我的人生中從未遇到過這樣的男人,即便是在局里這樣的機關單位,也沒遇到過像他這樣說話有分寸的人。
男人對女人的好感是從外貌開始的,而女人對男人的好感卻源于崇拜。我信了這句話,都是因為許鑫的出現。
他說自己是律師,難怪說話那么有分寸。他的事業大概是成功的,臉上堆滿了自信。我仔細地觀察了他的容貌,國字臉配了一雙大眼睛,眉如墨畫,鼻梁高挺。我不得不承認,相處了兩個小時后,對他頗有好感,竟然有點慶幸當時留電話給他。
能考上市里的公務員,真是厲害呀,當年應該是學霸吧?
還行,就是比別人多下了點功夫而已。
很多人就是缺少這一點功夫才沒能成功,所以別輕視自己的努力。
從他的話里我能感受到他如今的生活應該不錯,曾經也是一個努力過的人。這種認同感拉近了我和他之間的關系,我們聊了很久,竟然有一種自然而然的親近感。
他說,我供職的事務所在青島,但是,目前主要負責濟南這邊的事情,所以經常來濟南。
怪不得他的車牌是青島的,那天早上我正在氣頭上,看到車牌,禁不住在心里嘀咕,一個外地車竟然敢跑到濟南來撒野。
這次是來出差的唄!
可以這么說,只是出差時間有點久。
和許鑫的相識就像是在我平淡如水的單身生活里的插入了一支玫瑰,它悄悄地綻放,嬌艷欲滴。
我和許鑫的關系很快就升溫,連小薇也驚訝,她說,你這才分手多久呀,這么快就另覓新歡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說,哪有呀,我們認識沒多久,只是朋友。
小薇不買賬,言之鑿鑿地說,別騙我了,你臉上明明寫著兩個字——戀愛了。
我摸了摸臉,嗔怪她,該死的丫頭片子。
小薇問我,你知道他的底細嗎?
我一臉茫然,什么底細?
比如多大呀,年薪多少,房子有沒,車有沒……,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不是離異。這個年紀的男人沒結婚,不是離異就是性格有缺陷。
你怎么這么現實,都還八字沒一撇呢,問這些顯得有點太著急了吧!
小薇不屑一顧地說,姐,都什么年代了,還做夢,你不摸清他的底細,萬一是個紙老虎,那可就是巨坑啊。
我沒有聽從小薇的話去問許鑫的年薪和他的車房,甚至是不是離異。不管現在是什么年代,我依然相信循序漸進的感情。許鑫人在濟南的時間并不固定,大部分時間還是在青島,或別的什么地方,但這并不影響我和他之間的關系發展。
他似乎對濟南很熟悉,那些能叫上名的叫不上名的餐廳,高檔如書香世家、王品牛排,親民如芙蓉街、寬厚里的小吃,他都帶我光顧過。和許鑫相比,我竟然有點像是這個城市的過客,他反而如土著一般。他向我講述芙蓉街的歷史,說這里曾經是明清時期的官府衙門所在地,是政治經濟中心,底蘊很深。
每個有底蘊的城市都會有一條像芙蓉街這樣的古街,當你談論這座城市的時候,總繞不過這條街。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們正悠閑地走在這條街道上,人來人往卻并非摩肩擦踵。想不到他一個律師,竟然還有點文人氣息,這一點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和他在一起的感覺是我此前從未有過的,該怎么形容呢,就好像以前一直都生在泥土里,如今破土而出,張口呼吸的是清新的空氣,眼中所見的是晴光冽艷的美好。
瑋琪,和我在一塊,不會覺得有代溝吧?
???沒有哇,你想多了,怎么說呢,我感覺挺聊得來。
他滿意地笑了,其實他的笑挺迷人,只是我沒有說。他比我大九歲,走在一塊,人家肯定以為我是一個大叔控。可我不在乎這些,不管大叔控還是鮮肉控,只要自己喜歡就行。
許鑫開車送我,到了小區,他把車停在路邊,要送我到家門口。我和午陽租住的是一室一廳,現在他離開了,屋子卻并不顯得寬敞。許鑫進門,眉宇之間露出愁態,我覺察的出來,他對于我的住處并不滿意。
那天,他沒呆多久便起身離開了。送他到門口,看著他下樓,我有種莫名的失落。小薇說的也許在理,我對許鑫的了解還太少,可我就這樣一廂情愿地喜歡上了他。有時候我覺得他離我很近,近到能聞到他身上的氣息。有時候又覺得他離我很遠,遠到隨時都會消失不見。
那一夜,我失眠了。
瑋琪,下班后在單位等十五分鐘,我過去接你。
臨近下班的時候,我接到了許鑫的電話,看來他又來濟南了,我一陣欣喜。他這次離開的時間比較長,得有十天。此時,據我們相識那天已經過去半年多了。這期間,我們一直不慍不火地相處著,像戀人,又像朋友。
下班的時候,小薇喊我去逛街,我借故推辭,卻還是沒能逃出她的火眼金睛。她調侃我,瑋琪姐,你這是有了金龜婿就忘了患難友啊,不地道。我討好她,信誓旦旦地說改天一定請她吃大餐,她才搖動纖細的腰肢離開了辦公室。
許鑫今天穿的挺休閑,看得出來白天并沒有被瑣事纏身。一上車,他就向我遞過來一束紅玫瑰,我一時怔住了,竟然忘記接過來。還是他提醒了我,我才激動不已地接過那束花,如果拿出包里的梳妝鏡照照,我一定會看到一個笑逐顏開的自己。
謝謝你,許鑫。我是真心感謝他。
這一刻,雖然他并未表白什么,可是伴著這一束火紅的玫瑰花,一切都不言而喻了。我謝他,是因為他帶給我不一樣的生活體驗,這是我喜歡的。雖然午陽也曾經勸我跟隨他一塊去黃河之畔游歷,那也是不一樣的生活體驗,可我不喜歡。而許鑫帶來的這種生活體驗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午陽一輩子也不會懂。更重要的是,他又給了我愛情。雖然他沒說過有關愛的一言一語,可是從他的眼里,我看得出來,那里面有愛的火苗在跳躍。
這樣可就生分了。你找找,那花束里藏著什么?
我仔細在花朵間搜尋,這才發現有一把鑰匙。這是什么,我疑惑地問他。
先去吃飯,吃完飯你就知道了。
說實話,那頓飯我吃的心不在焉,一直在想著鑰匙的事。許鑫看出了我的焦急,打趣說,瑋琪,好奇害死貓啊,專心吃飯。
女人天生好奇心重,你不知道呀。我就像個小女生一樣,跟他斗著嘴。
他放下筷子,煞有介事地盯著我看,看的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他卻說,瑋琪,你淘氣的時候真像我的一個朋友。
我噗嗤一聲笑了,說,你當我是小孩呀,還會淘氣。
他也哈哈笑了起來,你可不就是小孩。
吃過飯,他驅車帶我來到了花園路上一個小區,透過車窗,我看到小區的名字叫“錦上華都”。許鑫順利通過了小區門口的藍牙閘口,我不禁脫口而出,你住這個小區?
他神秘地笑了笑,沒有回答我。已經是晚上了,外面的燈光照進來斜打在他的臉上,更是平添了幾分神秘莫測。他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車子??吭谝蛔邔酉旅?,他帶著我乘電梯徑直來到了十五樓。1503,我看清了門牌號。許鑫說,你的鑰匙呢,開門吧。他在一旁站定,看著我。
我掏出鑰匙,打開門。他搶先去開了燈,頓時,眼前一亮,映入眼簾的是樣樣齊全又嶄新的客廳,素色的沙發,月白色的茶幾,落地窗前擺放著藍色的榻榻米。整個房間的風格簡約清新,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看看其他地方吧,許鑫牽著我的手,往玄關走去。這是他第一次牽我的手,他似乎并未有什么異樣,反而是我,心頭一震,有一股電流從指尖傳到了心里。
兩個臥室,這是主臥,都是簡單裝修,希望能合你的意。
我還能說什么呢,本來心就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這回更加如小鹿亂撞。
你什么時候做的這一切?
這是公司的房子,我只是收拾了收拾。怎么樣,還滿意嗎?
我點了點頭,卻問他,為什么要做這些?
他將我拉到跟前,笑著說,怎么能讓你這大美女窩在那樣的小房子里,這兒才是你的家。
我的心早已被他融化了,伏在他的胸前,緊緊地抱著他。寬闊的胸膛讓我安心極了,原來,踏實的愛是這樣子,我從未在午陽那里感受到過。那一刻,我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會有那么多大叔控的女孩子,她們不是貪圖金錢,而是渴望這份安心。
做我的大叔吧,我情不自禁地說。
許鑫捧起我的臉,看了看,動情地吻了我的唇。我就是你的大叔,他溫柔地說。
那一夜,在許鑫特意為我準備的新房里,我把自己毫無保留地給了他。我盡情地享受來自他的滋潤,干涸已久的身體就像逢春的枯木,迸發出狂熱的愛液,讓我欲罷不能。許鑫就像一頭雄獅,不吝氣力地將我一次次送上巔峰。
[中篇 ]
許鑫向我坦白,他是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股東之一。事務所業務正在上升期,尤其是濟南這邊的分所,是剛剛成立的,需要開拓業務。他便是負責這個工作的。
自從和他住在一起之后,我才真正有了家的感覺,即使他人不在濟南,我也能在屋子里感覺到他的氣息。
我將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熨燙過,整整齊齊地疊起來放在衣柜里。我是個聰明的女人,清楚地知道男人想要什么樣的女人。像許鑫這樣經常拋頭露面的男人,一定希望有一個女人會在出門前為他準備好干凈整潔的衣服,讓他在外頭能夠體面地站著。
我樂于為他做這一切,甚至在疊衣服時,我禁不住要將鼻子湊上去,聞一聞衣服上殘留的氣息。愛情會讓女人迷失自己,完全陷入那個你愛著的男人的陣地里。
許鑫喜歡在激情過后,用手撫摸我的身體,一遍遍地,就像是要用手去記住我的每一寸肌膚,又像是想要用手指來丈量我的骨骼。
真好,有一次他喃喃自語。
我莫名其妙,還沒來得及追問他什么真好,就被他一次次的撫摸激起了新的潮涌,我往他的懷里拱,往他的情網陷,義無反顧。
三天前,他離開濟南,輾轉青島去南京辦一件案子。臨走前,他說這次時間長點,大概的半個月才能回來。送他下樓,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我想起了第一次他去我曾經的租住屋時離開的情景,那時候是失落,如今卻是思念和企盼。
人未走,已相思,我真是無可救藥地愛上他了。我陶醉在這份愛里,也陶醉在他打造的這個愛巢里,獨自守著,靜待他的歸來。
許鑫出差期間很少回我的信息,大概每一刻都在忙,忙著應酬,忙著處理案子。我百無聊賴地翻看著朋友圈,又看到了午陽。如今我收獲了新的愛情,午陽在我的心里早已淡的快要煙消云散,可我還是管不住好奇心,打開他的直播間,想看看游歷途中的午陽到底是什么樣子。
他的粉絲數竟然破五千了,很多人都在點贊,說是要跟著他的直播去游母親河。他在開封停留了很長時間,說是要去探尋黃河與這座北宋都城的曾經的繁華。隨后便從開封啟程,徒步往鄭州去,期間就借宿在村里一戶人家。這家人很熱情,炒了幾樣農家菜,雖不豐盛卻人情味十足。午陽感慨萬分,如獲至寶,在直播視頻中難掩激動,不斷地述說著人情質樸。
午陽明顯黑了,也瘦了,我不知道他這么做圖什么。也許,我從來都沒走進過他的精神世界。分手后的午陽就像換了另一個人,是我陌生的那個人。
真是瘋子,我又嘟囔,竟然能和他在一起五年,簡直不可思議。
我是一個現實的女人,但我內心也埋藏著浪漫的種子,然而,我想要的浪漫與午陽不同。我一直以來都想與我愛的人,尋一處寧靜的海邊,住一間面朝大??梢钥闯逼鸪甭涞哪疚?。我們可以依偎在沙灘上,一起看日出,也可以手牽著手,一起看日落。無論是朝暉,還是夕陽,都能在沙灘上投下我們成雙入對的影子來。
我關掉午陽的直播,獨自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與許鑫,這個我愛著的男人分享這美妙的想法。我拿起手機給他撥號,卻只聽到忙音。我無奈地撇下手機,打開電視追起了劇。
許鑫從南京回來,我就像嗷嗷待哺的鳥兒看到食物一樣歡喜。他從行李箱拿出一件精美的包裝盒,小心翼翼地拆開,原來是一件淡雅的印花連衣裙。他說,這是在南京一家純手工制衣店購置的,衣料是從杭州進的。
我將衣服撐開來,在身上比劃著。許鑫說,別比劃了,你換上試試。
我換好裙子,走出來,還未照鏡子,就先看到他目瞪口呆的憨樣。我走近他跟前,莞爾一笑,問他好不好看。他仍舊失神地呆立著。
真像。他自言自語,可我還是聽見了。
像誰呀?
被我一問,他慌忙回過神來,說,像……像仙女,我果然沒選錯,這衣服最配你了。
他剛才那一瞬的慌神,讓我心里有一絲疑慮掠過。我在鏡子前打量自己,可不,許鑫的眼光真不賴,這件裙子素雅中又不失俏皮,蝶戀花的圖案大小適中,不落俗套。穿上它,更顯出我皮膚的白皙來。
許鑫從身后擁過來,雙手環著我的腰,將頭埋在我的頭發里,像是嗅著花香一樣。
我享受著這卿卿我我的時刻,剛才的疑慮已經煙消云散,唯有暖暖的愛意在血液中流淌,仿佛這不是冬日,而是春季,愛在瘋長,情在滋生。
我們就像這樣廝守一輩子吧!我說。
許鑫扳過我的肩,認真地說,你這一輩子都是我的。
濟南的冬天一如既往地灰暗,霧霾吞噬了本該潔凈的天空。昨夜水乳交融的溫存,本該讓我今天有個好心情的,可我卻始終提不起興致來。
早晨天剛亮的時候,許鑫接到一個電話,他一骨碌從床上起來。我迷迷糊糊醒來,問他,誰的電話。他邊往臥室外面走,邊說是老崔的。昨夜的那一絲疑慮又浮上心頭:老崔有什么急事會這么早打電話?
許鑫去衛生間接的,我聽到了關門的聲音。我準備在他打完電話好好詢問一下,老崔是他的合伙人,又不是外人,為啥不能在臥室接電話?衛生間隔音好,我聽不清他說了什么。等他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十多分鐘。他匆匆地穿起了衣服,似乎是要離開。
我問他,剛回來怎么又要走?
老崔說,青島那邊有個案子下午要開庭,有點棘手,讓我回去處理。
老崔的電話你干嘛還跑到衛生間去接?
他遲疑了一下,說,尿急。
我噗嗤一聲笑了。許鑫走之前,給了我一個長吻,他的唇很涼。
我的疑慮并未因此一笑而過,一整天心里都在打鼓,莫非許鑫有什么事情隱瞞了我?我細數與他相處的那些片段,除了今早這一幕,還真找不出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難道是我太敏感了?想起一本書里說過,再好的感情也禁不住猜忌。我收斂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將自己投入到工作中,讓繁忙的工作掩蓋心中的煩擾。
中午,我跟小薇一塊吃飯。她最近談了個男朋友,整個人倒不像之前那樣瘋癲了,竟讓我有鄰家女孩的錯覺。戀愛能使一個女孩改變,小薇不例外,我也不例外。
瑋琪姐,你的金龜婿什么時候向你求婚呀,都老大不小了。
還早吧,才處了多久。
都買新房了,還不求婚,等著新房變舊屋呀!
丫頭片子,你還是操心自己的事吧,我挖苦她。
晚上回到家,又是我獨自一人。我回想著小薇白天說的話,是哦,我和許鑫,本該可以談婚論嫁了,他沒提過,我也沒想過。不行,這次他回來我得敲一敲他,看看他怎么說,我盤算著。
許鑫這次回來整個人顯得很疲憊,剛到家就蒙頭大睡,一睡就到第二天早上。我做好了早餐,叫他起來。睜開惺忪睡眼,他帶著歉意說,這幾天太累了,對不起。在餐桌上,我們彼此無話,我本想和他談談婚事,卻始終難以啟口。
等過幾天再提吧,談論這件事需要氣氛,我尋思著。
當許鑫徹底從疲態中恢復過來的時候,他的臉上又有了往日的光澤,神氣如舊,又是那個嚴肅中帶著幽默的許鑫,那個我愛著的許鑫。
瑋琪,明天帶你去見個朋友。
恩?我瞪著大眼睛,這還是他第一次提出要帶我去見朋友,我甚至沒見過他任何一個同事或朋友。
一個我曾經做過他代理律師的當事人,是個整容醫生,挺有名氣,非要請我吃飯。
我去合適嗎?我故意這么說,想借機把話題引到婚事上。
有什么不合適的?
你要怎么向人家介紹我?
他聽了,視線從我臉上挪開,說,女朋友呀!
那我們什么時候可以結婚?
?。克@訝地說,談這個早了點吧,再說了,這邊的公司才剛站穩腳跟,我哪有精力來考慮結婚的事。
那我再等等。
他撫摸著我的臉,說,別急。
我真是容易哄,他這么簡單的兩個字竟讓我打消了逼婚的初衷。女人啊,即便理性如摩羯座的我,也抵擋不了男人的柔情蜜意。
許鑫接著說,瑋琪,我不會辜負你的!僅這一句話,我便軟綿綿地向他投懷送抱,任憑他在我身上予取予求。
我穿著許鑫特意從南京買的印花連衣裙,挽著他的胳膊,郎才女貌地走在街上。許鑫一米八二,我一米六八,身高絕配,引來不少回頭率。我得意地享受著這種艷羨,連走路都好像帶著風。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就像是蛻變后的天鵝,擁有了女人該有的虛榮。
那個整容醫生叫王一博,一見面就熱情地夸起了我,說,要是女孩子都長成你這樣,那我就得失業了。即便如此,他還是向我遞上了自己的名片,職業性地推介起了自己,說要是有朋友想整容,來他的醫院,價格優惠。
現在,微整已經成為潮流了,街上走的小姑娘,大多數人都整過。就連我自己也不例外,鼻子稍微隆了隆。王一搏倒不忌諱。
許鑫打趣他,你自己給自己整呀!
王一博仍然眼含笑意,說,我倒希望能自己整,別人操刀我總是不放心。
這人還真有趣,與我想象中的醫生完全不同,也許整容醫生都這樣吧!
瑋琪,許鑫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律師,也就你這樣的顏值和氣場能配得上,換作其他女人恐怕他看都不看一眼。
我不好意思地報以微笑,對他的贊譽受用無比,嘴上卻謙虛地回敬,我哪有那么好,只是許鑫恰好喜歡而已。
喜歡還真不是一件能強求的事,很奇妙。我曾經就接待過一個女孩,其實她的長相挺精致,雖然不是流行的尖下巴,卻挺配她的五官。她非要整,我就勸她放棄,可她態度堅決,說整容是為了讓一個男人喜歡上她。我開導她,人家都是往漂亮了整,她這一動未必就會比原裝的好。作為醫院我們是要賺錢,但作為醫生,我得有職業素養。整容醫生也算得上是藝術家,我希望從我的手中出去的是經典,而不是殘次品。
你都把醫生干成藝術家了,這境界恐怕很少有人能達到,去你那里整容的人可以把心放肚子里了,許鑫說。
王一博那番話讓我也倍感驚訝,雖然我沒整過容,但據我所知,整容行業亂象叢生,很多所謂的整容醫生都是掛羊頭賣狗肉,騙錢的。沒想到,王一博竟然是一股清流。
我說出了自己的疑慮,王一博立馬辯解,你說的那些都稱不上醫生,頂多就是以賺錢為目的的黑心商人,就是這些人抹黑了整容行業。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大家都知道要去正規醫院。
經他這一番說辭,我對整容也產生了興趣,試探地問,那你覺得我有需要微整的地方嗎?
王一博還沒開口,許鑫卻搶先笑著說,你可別被他給忽悠了,我們律師巧言善辯是有真憑實據,他可不一樣,能憑空把沒的說成有的。
王一博不管許鑫的話,一臉正色地說,要說瑋琪還真是無可挑剔,非要找缺點的話,那就是鼻梁和下巴。
我追問他,鼻梁是不夠挺,可下巴呢?我沒覺得下巴有什么問題。
下巴太過瘦削和下凹,以至于整個臉缺少靈氣。
許鑫不以為然地說,哪有十全十美的人,照你這么說,我臉上的缺陷都有一籮筐了。
我被許鑫的話給逗樂了,可王一博對我下巴的評頭論足還是在我心里落了根。
以后的幾天,我時常對著鏡子端詳自己的下巴,還真像他說的,下巴有點太過凹陷,不夠圓潤。有了這樣的感受以后,我心里就像住進了一條蚯蚓,時不時地蜿蜒一下,膈應的不行。
女為悅己者容,自從和許鑫在一起以后,我愿意花更長的時間去化妝,精心地描眉施粉,用心地穿衣戴飾。如今,我又想去整容。
許鑫對我的整容打算并不支持,但也沒有強烈反對。我就像說客一樣在他耳旁吹風扇火。我說只是填填下巴,整整鼻梁,不會變成另一個人的,讓他放心。
許鑫說,早知道這樣就不帶你去見王一博了。
我雙手環著他的脖子,撒嬌地說,那就只能怪你喀,現在后悔可來不及了。
許鑫在我的糾纏不休軟磨硬泡下,終于無奈地答應了。我卻說,整容之后,你可別不喜歡我了。
他做出一副無辜的樣子,說,你不是說過了嗎,是微整,又不是換臉。
我滿意地笑了。那條蚯蚓就是我的心魔,我得除掉它,不然總是膈應。我把整容的事告訴小薇,她怔在原地,表情夸張地問我,你沒搞錯吧,你又不是我,整什么容???
我說,干嘛,我就不能整了?我知道,小薇早就整過臉型。
你都這么漂亮了,還整個啥呀,別整壞了。
我說,沒事的,就是微整,而且醫生是許鑫認識的,正規醫院。
小薇忙說,是不是許鑫讓你整的?看來他再好也還是和別的男人一樣自私。
我替他辯解,是我自己想整的,他還不樂意呢。
小薇白了我一眼,你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許鑫又要出差,臨走前他給了我一筆錢,說是整容的費用,不過還是勸我三思。如果非要去,提前告訴他,好給王一博打個招呼。
就這樣,我鬼使神差地去做了整容。先做的下巴,用的是自體脂肪填充。不做不知道,做了才知道手術過程的煎熬,還有術后恢復的疼痛。在家靜養的日子里,我腦海里唯一想的便是,鼻子無論如何也不做了,太痛苦了。雖然有王一博的全程指導,可我依舊度過了最難熬的恢復期。那段日子,許鑫一直在青島,有一個月沒來濟南了。等我完全消腫恢復之后,我迫不及待地望著鏡中的自己,那一刻真有點破繭重生的幸福感。正如王一博所說,填了下巴的我看起來更有靈氣了。
更令我詫異的是,就僅僅做了個下巴,整個容貌看起來卻還是有所變化,說不上來有什么不一樣,反正就連神情都有微妙的改變。
五官就是這樣,只要有一處變了,整體的容貌都會給人不一樣的感覺。也許,整容的精髓就在這兒。
我拍了照片給許鑫發過去,他卻沒回,不知又在哪忙碌。對于他的工作我從來不多問,也從不關心。就連他那部專用于工作的手機我也沒翻看過,我從來不善于做這種事情。除了工作用的這部手機,他還有另一部,說這是專門用來和我聯系的,他不愿將我和工作摻雜在一塊。
晚上十二點多,他回我,明天就回去。
這已經是我和許鑫相識的第二年初夏,我們在一起快一年了。我是懷著忐忑的心情等待他歸來的,不知道他看到我的新容貌會是什么反應。
見到他,我第一句話便是問,有沒有變丑???
我從他的臉上看到了滿意。哪會變丑呀,比以前更漂亮了,他開心地說。
我坐在副駕駛,向他訴說著整容過程的痛苦與煎熬,原來變美的過程是這么刻骨銘心。
他說,那些整容失敗的,可真是欲哭無淚??!
那何止欲哭無淚,簡直是痛不欲生。所以,整容要慎重,不能太沖動。還好,我沒有毀容。
我依然沉浸在變美的快樂中,然而,沒過多久,我和許鑫之間便產生了裂痕,這裂痕就像我們埋在我們之間的定時炸彈一樣。
那天,他出去應酬,應該是個重要場合,事前他打了好幾個電話。從下午五點出去一直到晚上十一點才醉醺醺地回到家,這也是我第一次見他喝醉。出租車進不了小區,他給我打電話,我急匆匆下去接他。好在他并沒有喝的爛醉如泥,我架著他的胳膊上了樓。將他攙扶到床上,替他脫掉沾滿酒味的衣服,準備換上睡衣時,他卻在我猝不及防的時候一個翻身將我壓在身下。我想要推開他,沒想到喝過酒他的力氣反而更大,我以為他酒醒了,便催促他去洗澡??墒俏义e了,他依然酒醉未醒。這是我從未見到過的許鑫,與平時那個溫文爾雅的男人完全兩樣。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脫掉我的衣服,貪婪地吮吸著我的每一寸肌膚,不放過任何部位。此前,他都是在激情過后撫摸,卻從未在前戲里這般瘋狂。
在他的撩撥下,我索性放棄了對他滿身酒味的抗拒,反而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新鮮感和刺激感,熱烈地迎合著他的炙熱。大概是受了我的鼓舞,他將我抱了起來,讓我的雙腿環在他的腰間,含著我的乳房,長驅直入,此起彼伏。他有力地進出讓我欲火難焚,感覺整個人都要炸了,我情難自制地喊出了聲,那聲音連我自己都覺得害臊。受刺激的他加快了起伏的節奏,嘴里卻叫出了令我瞬間像是被澆了冷水的話。
沐沐,我要你,沐沐,沐沐……
我的心涼了半截,可他依然陶醉其中。睜開迷離的雙眼,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淚。這淚,是為另一個女人流下的。
我推開他,將他從我的身體里推離,整個人就像是從天堂掉入地域般失望。被我這一推,他也酒醒了。我冷冷地丟下他,獨自去浴室,打開水,沖起了澡。沖著沖著,就哭了起來,淚水和著洗澡水一起嘩啦啦地往下灑。
他已經坐在沙發上,喝著一杯白開水。見我從浴室出來,他走過來,抱住我,說,對不起,我只是不能忘記她。
我的眼淚簌簌而下,問他,你以前看著我不經意地說,真像,應該就是像她吧,那個叫沐沐的女人。
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我會學著忘記她的,給我時間,瑋琪,我愛你!
這竟是他第一次張口說愛我,卻是在這樣的場景里,我設想過所有浪漫的場景,唯獨沒有預料到這樣的一幕。
我單方面和許鑫冷戰,對他不理不睬的。原來,他心里裝著另一個叫沐沐的女人。那我是什么,沐沐的替身?我冷冷地問他。許鑫試圖安撫我,可無濟于事,他說再多道歉的話,也無法平息我的怒氣。
我認真地審視這段感情,驀然發覺之前那些卿卿我我恩愛有加都披上了虛偽的面紗,與他交往的這一年來,我都是作為沐沐的影子存在的。我突然覺得好悲哀,所謂的真愛不過是騙局。
許鑫使勁渾身解數來討好我,賠禮道歉,發誓承諾,我卻不為所動。我知道,自己最終是會向他妥協的,可現在我正在氣頭上,他很難融化我的心。
就在我和許鑫冷戰的一個傍晚,爸爸打來電話,告知我爺爺病重,讓我馬上回去見他老人家最后一面。我霎那間陷入悲慟之中,爺爺在我的記憶里總是和藹可親,對我從來都是疼愛有加。我畢業參加工作后,便很少回家,如今卻得到了他病重的噩耗。我獨自啜泣,這么晚已經沒有去濱州的汽車,心急如焚。
人一著急就容易慌亂,我忘記了許鑫還在,他有車。如果是之前情意兩濃時,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他,可現在正跟他鬧矛盾,別著一股勁,不愿開口。
許鑫見我哭泣,問我發生了什么事,我依舊不搭理他。他也急了,催問,到底什么事,你快告訴我。
我終于忍不住了,感情和親情的雙重挫折讓我不堪重負,情緒在這一瞬釋放。我放下自尊,伏在許鑫的肩膀上,哭成了淚人。在我最脆弱的時候,發現身邊可以依靠的人只有他,我繞不開他。也是這一刻,冷戰不攻自破了!
許鑫得知實情后,連夜開車將我送回濱州,到醫院已經十二點多了。他沒有進醫院,直接返回濟南了,說第二天還有個重要的事要去談。
我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爺爺,他的意識已經模糊不清,卻依然用瘦成干柴的手抓著我。我淚如雨下,卻抵擋不住爺爺離去的腳步。凌晨四點二十四分,爺爺走了。我撥通許鑫的電話,只是哭,不說話。
當我回到濟南后,許鑫又去了外地。很奇怪,爺爺的離去竟讓讓我對許鑫多了一份珍惜。前段時間明明還在冷戰,如今卻又開始相惜。親人的去世讓我看淡了一些事,比如許鑫因為我長的像沐沐而喜歡我這件事,我決定不去計較,至少現在他是我的。而那個叫沐沐的女孩,還不知在這個世界的哪個角落呢。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為此錙銖必較。
我是一個理性的摩羯座女孩,想通這些是遲早的事。我又開始企盼許鑫早點回來,我要盡快與他和好如初。
當許鑫拖著疲憊的身軀推開家門,迎接他的是笑靨如花的我,還有一桌子精心烹制的飯菜。許鑫被我態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給整蒙了,呆若木雞。但很快,他就感動的像個得了糖的孩子,興奮極了,還拿出一瓶紅酒來,說是慶祝我們冰釋前嫌。
許鑫,你跟那個女孩沒有任何關系了吧?
他停下倒酒的動作,看著我說,沒有。
我放心了,端起酒,主動和他碰杯。
許鑫,我想去一個有碧海藍天的地方,住一間木屋,清晨看日出,傍晚觀日落,牽著你的手,踩在沙灘上,聽潮漲潮落。
許鑫沉默了一會,說,我一定帶你去。
我又舉杯,說,為我們將要到來的旅行干杯!
[下篇]
我的旅行遲遲沒有到來,卻接到了午陽的電話。說實在的,我已經沒興趣和他通話了,便摁掉了來電。誰知,過了一會,他又打來了。我納悶,我們還有什么瓜葛嗎?我極不情愿地接起了電話。他一開口,我便從電話里嗅到了一股瘋子的氣息。
瑋琪,你知道我前幾天都經歷了什么?他頓了頓,咽了一口唾沫,繼續說,你知道的,我這人就喜歡做瘋狂的事,我獨自進入一段山區,那里黃河兩岸就像原始森林一般。我計劃好路程,本打算當天趕到前面的鎮子,結果半途腳崴了,愣是走到天黑也沒走出森林。我嚇壞了,恐懼極了,我不知道林子里有什么野獸。借著時有時無的網絡信號,我發出了求救信號。
我依然沒明白他為什么要給我打電話說這些經歷,在我心里,他是個瘋子,這些經歷若是放在別人身上我會驚掉下巴,可他是午陽啊,一個瘋子,這樣的經歷發生在他身上實在是不足為奇。
那一晚我蜷縮在森林里,望著奔流不息的黃河,昏黃的河水,裹挾著泥土,發出低沉的吼叫聲。那一晚,我竟然對一直心之向往的黃河產生了無名的害怕,這害怕讓我有種想要跳進眼前那泥流之中的沖動。黃河,從遠古一直流淌到今天,裹挾了多少滄海桑田,湮沒了多少王朝英雄,如今,它要帶走我。
瑋琪,那一刻,我想到了你,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你。都說在絕望的時候最掛念的人,應該就是自己深愛的人。原來,你一直都在我心里。我想如若我跳進黃河,它會將我帶到濟南,讓我再見到你嗎?
我終于聽不下去了,說,你瘋了嗎,你怎么沒跳?自從午陽離開濟南后,我感覺自己越來越看不透他了,這到底還是不是以前和我朝夕相處的午陽?我懷疑他真是瘋了,或者精神出問題了。
我沒跳啊。可能是太累太乏了,我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我安然無恙,沒被野獸吃掉,也沒被黃河帶走,只是腳越發的腫了,完全不能行走。好在我發出的求救訊息被網友轉發,輾轉到了當地縣城公安局,他們派鎮上派出所來將我救了出來。這會,我正躺在鎮醫院病床上。
好好養傷吧。我別無他話。
你過得還好嗎,別虧待了自己!
我淡淡地回答,挺好。
他說,那就掛了吧。
我準備掛電話,卻鬼使神差地問他,那是什么鎮?他沒聽明白,我說,你在的那個鎮子,叫什么名?
歇馬鎮。
第二天,許鑫回來了,他顯得神色匆匆,說是明天又要走。我追問,什么時候去旅行。他說這次出差回來就安排,說話時心神不寧的,連飯都沒吃好。以女人的直覺,我斷定他一定藏了事,可他就是不說。在他去洗澡的時候,我破天荒地拿出他工作用的那部手機,好奇他的工作圈子到底是什么樣子。手機設置了鎖屏密碼,我試了他的生日,不對,又試了試我的,也錯了。隔著衛生間的玻璃門,我問他密碼,沒想到他大聲呵斥,讓我別動那部手機。我反問,你有什么秘密不敢讓我知道呀。我聽見浴室里一陣聲響,他裹著浴巾出來了,從我手里搶過手機,帶著進了臥室。
第二天,許鑫走了,昨晚的事他已經一筆帶過,而我卻耿耿于懷。他走了,卻留給我滿腹不快。
就在他離開后的第三天,我接到了來自青島的陌生電話。我接起了,是個女人的聲音。
是孫瑋琪吧,我叫南奚雨,是許鑫的妻子,希望能和你見一面。
我頓時腦子一片空白,許鑫的妻子?什么妻子,許鑫從來沒說過他有妻子啊。莫非是詐騙?可聽聲音應該是個涵養挺好的女人,不像是騙子。
孫小姐,在聽我說話嗎?方便的話我在你們單位旁邊的藍調咖啡廳等你。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看來是真的許鑫妻子無疑。那我是什么,小三?我竟然成了自己一度嗤之以鼻的第三者,真是可笑啊,我在心里笑出了淚。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我不知該不該去見這個所謂的許鑫的妻子,我以什么樣的身份見她,見了面我們會是什么樣的反應?我腦子亂極了。我給許鑫打電話,他一直未接。
這個人,他真的騙了我,用柔情蜜意騙了我一年多,我竟渾然不知。以前的那些種種疑慮此時都撥云見霧般明了了。我冷笑著,原來他的頻繁去外地出差,大多數應該是回青島的家中。他一出差便不接我電話,實際是因為在自己家中不便接聽。真是可笑,那部手機,他說是專為我用的,其實是為了在妻子面前隱藏我們的不倫之戀。
我還是去見她了,該來的總會來。在咖啡廳,我見到了南奚雨,她坐在桌前伸出手請我坐下。我心里直打鼓,原配見小三也不應該是惡語相加大打出手嗎,怎么會這般彬彬有禮,倒像是朋友相見。她,許鑫的妻子,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我完全猜不透。
我拿眼瞧她,人并不十分漂亮,長相不如我,但化了精妝的她顯得格外有氣質??吹某鰜?,她是注重保養的女人,臉上看不到一絲皺紋。按照許鑫的年齡,她也應該是三十幾歲,生過孩子。她穿了一件印花荷葉邊雪紡衫,是那種似竹的印花,清新雅麗,襯的整個人都年輕了不少。她這樣的穿衣顯然是為了彌補年齡的劣勢,以至于不在我面前落入下風。看的出來,這是一個外表淡如水,內心卻深如海的女人。
你肯定還是一頭霧水吧,先看看這個。她從桌上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張紙,遞給我。那是個LV包,我認識。
我打開那張紙,是手寫的一封簡短的信,署名許鑫。此時此刻,這個名字變得如此陌生,又令我憎恨。
那封信是這樣寫的:
孫瑋琪,我不得不向你坦白,我已有妻兒,我們本不該在一起,是我鬼迷心竅走錯了路。現在,我已幡然悔悟,我愛著我的妻子,還有我可愛的兒子。我們是時候一刀兩斷了,從此再無瓜葛。
我對你鬼迷心竅完全是因為你長的太像沐沐了,你之前就已經覺察到了,只是我狡辯不愿承認。我把你當作沐沐來喜歡,然而,你終究不是她。無論如何,現在,不管是孫瑋琪,還是沐沐,我都不會再與她們有瓜葛了。我只愛我的妻子,我的兒子,我的家!
看完這簡短的一封信,我的渾身冰涼,就像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這封信是那個幾天前還信誓旦旦要帶我去一個碧海藍天的地方,清晨看日出,傍晚觀日落的男人寫的嗎?字里行間沒有一絲感情可言,就好像我不曾與他相愛過,僅僅是露水情緣而已。
太諷刺了,我冷笑著,將信揉成一團,攥在手心里,仿佛這信就是許鑫,我恨不得將他攥成灰。
南奚雨始終淡定地看著我,不見有一絲異樣的神情。這個女人一點也不像她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心機一定很沉。
孫小姐,許鑫就是一時沖動才會做出這樣的事,現在他后悔不迭,已經給我保證了,不會再見你,希望你能理解。
我不信他只是一時沖動,就算是一刀兩斷,我也要聽到他親口說,而不是這么一封信。我依然心有不甘地說。
我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可依舊在獨自逞強。女人就這點不好,明明已經知道被騙的體無完膚,卻還執迷不悟地想要一個當面的解釋。這解釋難道不是自欺欺人嗎?許鑫僅僅是消失了三天,我不知道這三天里發生了什么,可這三天帶給我的卻是天堂到地獄的變故。我強忍著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在一個看似客客氣氣,卻句句綿里藏針的女人面前,我只能強作鎮定。
他已經說過,不會再見你。我這里有一段錄音,放給你聽聽。她從包里拿出手機,滑動著纖細的蔥白手指,隨即,許鑫的聲音傳了出來。
孫瑋琪,我對你沒有感情,如果有,那也是將僅存的對沐沐的感情轉嫁到你身上而已。是時候結束了,我不能再錯下去,而你,也會因此解脫。再見,孫瑋琪!
真是準備充分啊,我冷笑。
無論許鑫說的是真是假,無論他對我到底有無感情,我們都將結束。顯然,對面的女人有很強的掌控力,即使表面不動聲色,但她的每一個舉動都讓我感受到了這種掌控力。一年多,許鑫與我在一起沒被她發現,算是萬幸。然而,于我而言卻是不幸。
我有什么錯,好不容易離開了一個瘋子,卻一不小心愛上了一個騙子!我就像是一個傻子。我面前要是有面鏡子,一定能看到此時自己難看的臉色。在南奚雨面前,我毫無勝算,她以優雅的方式將我打的遍體鱗傷。
孫小姐,這種事也不能全怪你,換作任何一個女人,在許鑫這樣成熟又成功的男人面前,都都很難拒絕他的主動示好。不過,許鑫也許沒跟你說過,他現在的地位和財富都是拜我爸爸所賜。律師事務所是我爸爸一手創建的,他給予許鑫的這一切,也有能力隨時收回去。
南奚雨的臉上分明寫著強勢與高傲,我沒有資本也沒有必要與她爭一個騙子。強壓住內心的屈辱,我抬起頭,對她說,你所說的與我無關,之前和他在一起被他蒙在鼓里是我有眼無珠,如今,你不用巧言令色我也會與他撇清關系。我不會去糾纏一個騙子,你大可放心。我一字一句地說,特意強調了“騙子”兩個字。果然,南奚雨的臉色有所變化,不像之前那樣鎮定自若。
她呡了一口咖啡,說,你還算有自知之明。都是女人,我也能理解你,平白無故賠了一年青春,我們會補償你的。
她說著,又從包里抽出一張紙,展開,推到我面前。我掃了一眼,瞬間由屈辱變成怒火中燒。這是一分協議,美其名曰分手協議,要給我補償費,但是其實字里行間卻暗藏冷箭,將我刻畫成破壞人家家庭的第三者。
愛錯了人,是我有眼無珠,可我絕不是第三者。一紙協議就想將我打成小三,一筆錢就要將我釘上恥辱柱。換作任何一個有尊嚴的女人,也受不了這種以錢來侮辱人的做法。
我不是一個好欺負的人,抓起那張紙,狠狠地撕了個粉碎。收起你們的好吧,我不缺錢,用錢買優越感,你找錯人了。我憤憤地說。我起身準備拂袖離開,誰知,她的一句話卻讓我駐足桌前。
你難道不想了解了解沐沐嗎?
我站住,她一語便能刺中我的敏感點。不得不說,雖然對眼前這個外表精致的女人已經厭煩透頂,可我仍然拒絕不了關于沐沐的故事。
坐下來,我給你講講吧。她就像剛開始那樣,略一伸手,示意我坐下。
沐沐全名叫段清沐,是許鑫的大學同學,也是他的初戀。段清沐父母在政府工作,畢業的時候給她找好了工作,態度堅決,就是要她回老家。那是個小城市,許鑫覺得去了沒有更大的發展余地。你知道的,許鑫是一個能力很強抱負也很大的男人,在大學就是學生會干部。兩人在畢業去向上發生了分歧,許鑫是個重情的人,可他也是個事業心很強的人。段清沐以此為要挾,要么一起去她的老家,要么分手。許鑫到底還是放棄愛情,選擇了事業。段清沐哭的傷心欲絕,這又有什么辦法,大學的愛情本來就是畢業即分的。許鑫這人太重情了,他覺得是自己辜負了段清沐,一度消沉了很久。正好,那時候我認識了他。我欣賞他,同情他,后來竟發現自己愛上了他。我心疼他,想盡辦法幫他走出感情低谷。
南奚雨又呡了呡咖啡,眼里滿是回憶過往的溫情。她繼續說,起初我爸爸看不上許鑫,可我已經愛上他了,打死也要跟他在一起。爸爸從小就寵我,只能拉下面子接受他這個女婿。還好,我沒有看錯人,許鑫的能力很快就得到了爸爸的賞識,現在事務所的工作許鑫已經頂大梁了。
她眼里的溫情化作自豪,就好像許鑫是她一手栽培起來的一樣。她繼續說,我沒想到,都過去這么多年了,他還對段清沐念念不忘。也許只是看到你跟她長得太像了,許鑫才能做出這樣的事。好在,他已經幡然悔悟了。這又有什么呢,男人嘛,尤其是重情重義的男人,難免會一時沖動顧念舊情,我能原諒他。
我不動聲色地聽著,這女人竟然如此大度,對于丈夫的出軌也能坦然接受,到底是真的大度還是裝出來的?我搞不明白,對于人心,我向來捉摸不透。
關于沐沐,她只能告訴我這么多了,再坐下去只會徒增煩惱和無趣。我又準備起身,她卻拿出一張照片遞給我。
這就是段清沐,這還是她畢業之后拍的,大概跟你現在的年齡差不多,許鑫手機里存的。當然了,是以前存的,現在早刪光了。
我仔細地端詳著照片,這個許鑫口中的沐沐,真的和我有七八分相像,她的下巴圓潤,跟我整容之后的下巴一模一樣。忽然之間,我有種被算計的感覺。許鑫看似對我整容持反對意見,可他為何又給我整容的錢?從來沒帶我見過朋友的他,為何要帶我去見一個整容醫生?這一切看起來像是巧合,卻又顯然是許鑫故意為之。
我真的就像是個傻子一樣,被他騙的團團轉,如今,卻還要被他妻子這樣步步為營地誅心。許鑫啊許鑫,你就這么狠心,分手也不露面,連當面質問的機會都不給我。
孫小姐,段清沐身上穿的這件連衣裙,你應該也有一模一樣的一件吧?
經她提醒,我才從失神的落寞里回到了、照片上,定睛瞧了瞧,確實與許鑫那次從南京回來送我的那件印花連衣裙一模一樣。謊言被拆穿,心卻在赤裸裸地滴血。
我是流著淚離開的,再怎么逞強,我也禁不住這一連串真相無情的打擊。許鑫隱瞞了他的婚姻,我認了,頂多就是被一個有家室的渣男欺騙這樣常見的劇情??晌覐念^到尾就是別人的影子,自己卻還一廂情愿的以為彼此相愛,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被別人玩弄著。到最后,還要被深深地補上一刀。
那天,我淚流不止,卻無人安慰。我拿出剪刀,懷著滿腔的委屈和怒氣,將那件印花連衣裙剪的支離破碎。同衣服一起支離破碎的,還有我的心!
后記:
許鑫和段清沐是一對情侶,畢業的時候兩人雙雙留在了青島。許鑫順利進入南奚雨他爸爸一手創建的律師事務所,這是一個家實力挺強的公司。有了一份不錯的工作,許鑫和段清沐別提有多高興了,他們開始憧憬美好的未來。許鑫是個能力很強,人又長得帥氣的人,在公司干了一年,很受董事長,也就是南奚雨爸爸的賞識。也就是這時候,國外留學歸來的南奚雨,在公司邂逅了許鑫。接觸幾次之后,她發現自己喜歡許鑫。向來開放直接的南奚雨,對許鑫開始有意無意的追求。可是許鑫已經有了段清沐,對于董事長千金的追求有意避之。然而,南奚雨可不是簡單的女人,她耍了心機,將許鑫騙上了床,并揚言自己懷上了許鑫的孩子。實際上,她確實懷上了。許鑫一時之間悔恨不已,可木已成舟,南奚雨還是董事長的女兒,他總不能一腳踢開。許鑫心如絞痛,他是個重情重義的人,要拋棄段清沐,他感情上過不去。要踢開已經懷孕的南奚雨,也覺得有愧。最后,還是段清沐主動站了出來,她放棄了自己的愛情,帶著悲痛離開了青島,回到了家鄉。許鑫一直以來心里都藏著對段清沐,也就是沐沐的愧疚,以至于當他看到和沐沐十分相像的孫瑋琪時,一頭扎進了出軌的沖動里。其實,南奚雨早在約見孫瑋琪的兩個月前就察覺出許鑫的出軌,可她不動聲色,用了兩個月的時間摸清了孫瑋琪的一切,調查清楚許鑫和孫瑋琪在一起的種種。證據充足心里有數之后,她才主動出擊,易如反掌地將許鑫拿下,逼迫他寫下了那封簡短卻無情的信,錄下了那段決絕的話。這些,都是她用來摧毀孫瑋琪的利器。誅人誅心,她,向來如此,從未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