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木石

他哭得真不像是個大人，倒像個丟了糖果的孩子。
星期四，天上微微飄著一些小雨，雖然能淋濕人，卻也沒有到必須打傘的地步。從公交車上下來后，還有一段路才能到家，所以我也就慢慢地走，想想也好久沒有淋過雨了。
在每天都路過的巷子看見有人蹲在那里，在干什么，不舒服嗎？我腦子里冒過很多想法，卻沒有上前一步，我只是遠遠的看著，也不往家里走。
那是在雨里睡覺嗎？不是的，當我站住腳看他的時候，我清楚的看見了，他在顫抖，手指把煙一次一次地送到嘴邊，然后又一次一次地拿開。煙很快完了，煙蒂被丟在地上，那里已經有很多煙蒂了。他伸手抹了一下眼睛，可這一下讓眼眶中的淚再也繃不住了，猶如泄洪一般流了出來。他捂住嘴巴，極力不讓自己哭出聲音，可是我還是能聽到。
他不用手掌了，直接把拳頭伸進嘴里，用力的咬著，臉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他就是不出聲，盡管拳頭已經被咬破，他還是在克制。可是最終他還是放棄了，讓所有情緒都隨著眼淚和哭聲發泄出來，聲音很大，可路上人少，不然一定會有很多人觀看，我也只是其中一個。
他是怎么了才會哭的那樣痛徹心扉，失戀？失業？還是失去親人？我腦子里閃過很多種想法，可僅僅只是猜測。他一定很需要人安慰吧，他一定想找一個人傾訴吧，我就站在他身邊，不遠不近，我始終沒有上前，所以也沒能知道他的故事。他哭了一會，很快就把情緒調整好了，除了眼眶發紅之外，其他就跟沒事人一樣，他站起來，向我看了一眼，我也看著他，一句交談都沒有，就那么定定地站著，看著對方。
他的眼神讓我想起了另一件事。那年，我從外地回來，坐的是班車，車上有一個女人，看年紀我應該叫她姐姐。她暈車得厲害，一路上拿一個塑料袋就在窗子邊吐，不知道怎么回事，塑料袋破了，她就又拿出一個塑料袋套在原先的塑料袋上，接著吐。就那么吐了一路，終于到站了，我比她先下車，我走得慢，我想看著她恢復正常，可是沒有。她下車之后就蹲在路邊樹下繼續吐，我看了感覺很不忍，我想去給她買瓶水和暈車藥，我不止一次地這樣想，可我終究是沒有做，我只是站在她身邊，看著她，陪著她，不遠不近。我想拍拍她的背，讓她舒服一點，可是我沒有。
她可能是感覺好一點了，也感覺到了身邊站著這樣一個陌生人，抬起頭看向我，眼神中有些無助，我卻在她看向我的那一刻落荒而逃，我究竟在怕什么呢？
每個人在難過的時候都想找到一個人去傾訴，或者想找一個人來安慰自己，他們也一定是那樣想的，可是兩次我都沒有主動上前，拍拍他們的背，說一句，沒什么都會過去的。是的我沒有。
人心總是善良的，你可以有善心，但不一定你就會有善舉。我總是認為一個人必須堅強，所以我會把我的關心掩藏起來，如果不是你提前，或許也就不會發芽。
我至今仍然對那位姐姐感到愧疚，如果我當時能夠主動一點，拍拍她的背，給她遞上一瓶水，或許會讓她能在身體受煎熬的同時，心里感到一點點溫暖。如果我當時能夠主動一點，我會不會因為幫助了一個陌生人而感到喜悅。
好長時間過去了，我還是會想起那個姐姐，她在我走之后是怎樣回家的，她是怎樣看待我的，他會不會覺得我莫名其妙活著不近人情，這一切都與我無關。我只知道我現在對我當初的做法充滿了愧疚，如果再次遇到那位姐姐，我一定會向她道歉。如果再遇到那樣的事情，我想我會主動一點吧。
主動向善，主動為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