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砍人
三天后，正月十五，元宵節。
西門城里的人們都沉浸在一派熱鬧喜慶的節日中，城市里的一切一如既往，鬧花燈的鬧花燈，吃湯圓的吃湯圓，風還是安靜地吹。也許，這個城市的人們不會想到，就在這天，一場血腥的群體械斗悄無生息的發生了。
中午剛過，陽光偏淡，文峰他們收到了道上混子送來的消息：“老鬼他們今天聚了一群人在麻袋廠，現在還在！”
在得到了這個確切的消息后，文峰和余焦隨即聯絡梁立波、丁圓、王鍵，柱子通知了周煥兵。很快，各自迅速召集了兄弟，所有人集結完畢后，隊伍直朝南城城郊的那家麻袋廠奔去。那天去的人基本集中了龍君團伙的骨干力量，除龍君、林輝、徐力三人沒在外，在西門的兄弟基本全去了，再加上一些其它的外圍兄弟，大概有五六十人左右聲勢較為浩大。
當天，老鬼、黃偉和冬生一伙人起碼也有五六十人，他們那天是集中在麻袋廠辦公樓的會議室里，正商討準備如何對付龍君團伙的人找他們報仇。
南城城郊的這個麻袋廠，在那個年代因為家家都要用麻袋，所以這個廠生意一直不錯。麻袋廠有大約200多名員工，廠區面積也還算大，一進廠大門就是一塊空曠的平地。這塊平地后面，就是工廠，廠旁邊建有一座小型辦公樓共兩層，當時老鬼一伙人正聚集在此。
這年的正月十五，一個看似普通又有些特別的日子，在麻袋廠的那塊空曠的平地和小型辦公樓里，一場血戰發生了。
那天，周遠志帶著的彎刀隊，據說是龍君團伙里最想立功心切的，他們把這場血戰看成是在江湖上揚名立萬的最好機會。所以，周遠志的彎刀隊，其成員個個手提彎刀緊跟上隊伍，沖在最前面。
隊伍到達麻袋廠的時候，因為正值春節期間，廠子里空空蕩蕩的。隊伍跨進廠大門時，雜沓的腳步聲格外響。麻袋廠的保衛室里，兩個看廠的門衛，這時看見一大群人往廠區走，急忙走了出來。
“哎哎哎，干什么的？站住！”麻袋廠的兩個門衛大聲喊。
“閉嘴！沒你倆什么事兒，一邊去！”丁圓右手提著一把明晃晃的寬背大刀，對那倆門衛說了句就繼續走。
“你們來麻袋廠干什么的，不能進！”一個年輕點的門衛不知深淺的指著剛從他身邊走過去的丁圓喊，并且他還趕了上來走到丁圓跟前。
丁圓這時停下腳步，側過頭去，瞪起眼睛直直的看了那個門衛兩三秒。
只要是個人就能感覺到殺氣，明顯映入這兩個門衛眼前的這群人不是普通人，麻袋廠這兩個門衛此時不出聲了。剛才說話的那個門衛，被丁圓看得渾身直打哆嗦心里也開始發毛。
“王健，去把他指著我的那根手指頭給我掰斷了！”丁圓瞪著年輕門衛，面無表情，語氣陰森嚇人。
大概七八秒的時間，丁圓的身后傳來了那個年輕門衛一陣又一陣的嘶嚎聲。
文峰、余焦、梁立波一行人沒說話，人群里很沉默，五十多號人全進了工廠院子直奔廠區的小型辦公樓。工廠門邊，被掰了手指頭的年輕門衛跌坐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口里不停地哀嚎。另一個年紀大點的門衛，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吭聲。
“三兒、小五，給我盯著，不許他們報警！他們要不聽使喚，給我捅了！”柱子丟給三兒、小五各一把槍刺，說完跟上隊伍走了。
隊伍向前流動，從工廠門口走到廠區的辦公樓樓梯口，再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很順暢。不過，就在文峰、余焦、丁圓、梁立波等人的隊伍向辦公樓挺進的時候，辦公樓里的老鬼等人已將他們一群人看得清清楚楚。當時，老鬼聽見樓下年輕門衛被掰斷手指時發出的那撕心裂肺的嚎叫，迅速倚在窗邊查探，并很快進行了戰前動員。
李進李忠這天陪申老板去了K市找曉東，黃老三在小靜飯店并不知道此時龍君團伙的人殺進了南城。在南城麻袋廠里，領頭的現在就只有老鬼和黃偉、冬生。這三人中，老鬼最具煽動力，他這會兒就激手底下的一大群混子，把他們的血氣一個個的都竄了出來。他對一群混子煽動說，龍君團伙的人雖然名頭極響，但頂多是在東、西街一帶橫行，算個屁！在南城這片兒，依然是李進李忠的地盤，在場的都是南城有名的打手，還能怕他們不成？干！干死他們！讓他們知道南城不是那么好進的。老鬼煽動完，底下一大群混子都躁動了，他們集體上了火都提著家伙準備火拼。
“兄弟們，抄家伙！”老鬼見氣勢到了，隨即沖他的人喊，“現在有人這樣肆無忌憚的殺進了麻袋廠，咱不能軟了，都硬起來，咱必須把他們打回去！對不對！”
“對！打回去！”老鬼底下的一群混子群情憤慨。這些南城的混子們，血液沸騰了，他們要捍衛南城混子的尊嚴。
一大群混子叫嚷著開始往樓下沖。當天，老鬼、黃偉和冬生并不是最先沖下樓的，在他們之前已經有二十幾個混子沖下了樓，各個手持鋼管、角鋼和砍刀。那天，南城的這些混子們的確各個如下山猛虎。
當時，沖下樓梯的南城混子和沖上樓梯的東、西街的混子在辦公樓一樓半遭遇，這里是當天血戰的第一個主戰場。這座老舊的辦公樓樓梯從中間上，然后向兩邊分開，左右都能上樓。
文峰、余焦、丁圓等人剛上了辦公樓一樓，就聽見了樓上人群往下沖的雜亂的腳步聲，但他們的步伐依然沒變繼續上樓。文峰、余焦、丁圓在一樓半向左轉上了左側的樓梯，和他們一起上左側樓梯的是王健和梁立波以及身后的一些兄弟。周煥兵、柱子、嚴方、秦武、周云德從右邊轉上樓梯，和他們一起上右側樓梯的還有周遠志的彎刀隊。
文峰、余焦、丁圓等人最先和老鬼手下的混子接觸。兩隊人馬在左側樓梯上面對面相碰時，都火了。雙方根本沒廢話，從樓梯上往下沖的一名南城混子直接朝文峰飛來一腳，緊接著兩把砍刀掄了下來。這個破舊的樓梯非常窄大概只能容納三人并行，于是，在這狹窄的不到兩米寬的樓梯上，雙方展開了血腥的撕殺。
很明顯，老鬼的人居高臨下占盡了地利，文峰、余焦、丁圓手里雖有家伙，但施展力量不大，而此時想后退根本后退不了，他們身后擠滿了正在向上涌的兄弟。第一個被砍的就是文峰。文峰雖然身手不錯，但是當迎面兩把砍刀同時向下掄來時，他無路可退更無處可躲。他只用手里的刀擋了一下，就硬生生的挨了第一把砍下來的卯足了勁的砍刀。當時他別無選擇只能用自己的右胳膊擋去，血頓時噴了一身，至今他右臂上還留有這道粗狀的刀疤。
文峰挨了這一刀后，他左手抓住了掄來的第二把刀的人的手腕，抬腿照對方的膝蓋就是一腳，然后又拉扯著對方順勢狠頂了他的頭。對方倒下，橫在了他與老鬼的人當中。這時丁圓也沖了上去，出手比文峰更猛更快，他抓住了第一個砍了文峰的人的手腕后，用力向下一拉，此人的手想抓住樓梯扶手但沒能抓牢，迎面栽了下來。丁圓順勢一個背包就把他扔到了正在向上涌來的自己人的人群里，這人沒等落在樓梯上，身上就被后面趕上的梁立波和王鍵等人切了至少二三十多刀，從頭到腳沒一處好地方。
樓梯上，南城的混子們不斷往下沖。 余焦這時也吃了虧，他頭上被砸了兩鋼管，還被對方一混子扯住了頭。余焦剛想揮起手里的砍刀，又被對方另一個混子的鋼管重重地打在了手腕上，余焦的刀掉了。對方抓緊了余焦，剛要再沖余焦的頭砸砍刀時，梁立波迅速竄了上來。怒氣沖沖的梁立波，一刀就剁在了要砍向余焦腦袋的那個混子的脖子上，被剁的那混子一聲慘叫后松手放開了余焦。
被連砸了兩三下的余焦，抬起頭來惱火得很，鼓足了勁提起刀朝對方的肋骨就捅了一刀。王健這時沖上來也一刀砍在了那混子的肚子上，這一下險些給對方開了膛，肚子被砍了一刀的這個混子無路可退硬生生的挨了刀，倒下了。
在文峰、余焦、丁圓、梁立波、王健等人在左側樓梯通過惡戰逆轉了劣勢，正連戰連捷氣勢如虹時，從樓梯右側沖上去的周煥兵、柱子等人，還有周遠志的彎刀隊卻吃了虧。周煥兵、柱子、周遠志，嚴方、秦武、周云德等人遭遇的正是老鬼、黃偉和冬生帶著的一波混子。
當時，周煥兵和柱子只差兩三步就與老鬼手里提著的一把大卡簧迎面相撞。這兩幫人相碰也沒廢話。老鬼第一刀就扎在了柱子的身上，柱子被老鬼一扎一撞之下仰面倒下，走在柱子身后的周煥兵一手一摟抱住了柱子。周煥兵身后的周遠志見狀，提著彎刀看都沒看，仰面就朝臺階上的老鬼掄去，周遠志這一刀直砍在了老鬼的胸口上。
老鬼也不是吃素的，他在挨周遠志這一刀的同時，朝周遠志胸口蹬了一腳后，一刀直捅在了周遠志的大腿上。老鬼迅速抽刀，又朝摟著柱子的周煥兵捅去。同時，黃偉和冬生也上前揮刀，他們后面的兄弟也迅速從上面沖下來，居高臨下的連朝周煥兵他們砍了好多刀。嚴方和秦武抬手擋了兩刀后被砍翻，周云德后背中刀，血流不止。
從右側沖上樓梯的周煥兵、柱子、周遠志等人漸漸不敵，他們面對的是老鬼團伙的骨干力量。老鬼又是一刀扎向了周云德的脖子，尚未起身的周云德嚎著抓向了老鬼的手腕。說時遲那時快，周煥兵一把三棱槍刺扎在了老鬼的腿上，又一腳將老鬼踹倒在了樓梯上。周煥兵身手極其敏捷，畢竟是當過兵的，他翻身上了樓梯又朝黃偉、冬生和他們身邊的兄弟一頓亂捅。樓梯上的人群一時散開了。
“快下樓！出去打！”周煥兵邊揮槍刺邊喊。
他這一聲喊得及時，而且在空蕩的辦公樓里聲音格外響亮。
另一邊的文峰聽見周煥兵喊，也沖左側樓梯上的兄弟下樓招呼：“下樓！都下樓！”
兩邊的人馬邊掩護著邊往樓下撤，一群人連拉帶拽地快步沖到了樓下。等他們撤出樓道后，老鬼等人緊緊地跟著追了出來。人群散到了工廠的空地上，這塊空地，成了當天血戰的第二戰場。
兩幫人在大院空地上混戰在了一起。混亂中，周煥兵追著老鬼，還差兩三步距離，他騰空一腳就放倒了老鬼。接著，又一腳狠踹在了他的左膝側面的膝關節處，又準又狠。丁圓先前被老鬼砸了左手臂，這時望著地上的老鬼，眼一紅，提著寬背大砍刀直沖過去，他貓著腰對準老鬼連砍了三刀。第一刀砍在了他的臉上，第二刀砍在了他的大腿上，第三刀砍在了他擋在腦袋前的胳膊上。
丁圓被老鬼廢了左手，心里時時刻刻想著報仇，他憤怒地下刀，每一刀都想要老鬼的命。要不是黃偉及時帶著人沖過來，老鬼肯定被丁圓當場砍死了。
黃偉和冬生等人打開了丁圓，一看形勢不妙，趕緊扶起老鬼往廠區門口沖。當時，在那里守著兩個門衛的三兒和小五，與黃偉和冬生等人沖來時面對面。三兒一刀捅在了冬生的肚子上，剛想拔刀，黃偉就一刀扎在了他的胸口上，三兒當場倒地，再也沒有起來。三兒被送到醫院后搶救無效，當晚就咽了氣，他是唯一一個在麻袋廠被對方重傷至死的人。小五見狀順手甩了一刀，這一刀甩到了黃偉的臉上，砍掉了黃偉的半個鼻子。
三兒倒地后，小五痛哭不已。文峰、丁圓、周煥兵、梁立波幾乎是同一時間朝工廠門口追過去，他們閉著眼就朝對方一頓亂砍，老鬼、黃偉和冬生在血流不止的情況下，艱難地逃了出去。
工廠內的空地上，周遠志的彎刀隊，齊齊挺刀，將被圍下來的幾十個南城混子砍得鬼哭狼嚎。雖然被砍死的沒有，但是重傷的不少。周遠志當時提著彎刀，在對方沒有了反擊能力的情況下，一一從他們跟前走過，極具威懾力。
“草！服了么！不服就上！”周遠志肩上扛著彎刀吼完，在空地上倒著的、蹲著的南城混子，再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大約五分鐘后，人群從工廠撤離。這一戰，文峰兄弟們慘勝！老鬼、黃偉、冬生他們慘敗！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一戰徹底收拾了南城的混子。龍君雖然沒親自在場，但他和他團伙的名聲，卻達到了出道以來的最高值，他們毫無爭議的成為了西門黒道第一團伙。
當晚，李進李忠還有黃老三才知道了南城麻袋廠發生械斗的事，他們半天沒愣過神。隨后，李忠馬上找了申老板，申老板當即又打電話給了K市城南的曉東。
“東哥，李進李忠這邊出事了！”申老板語氣都有些驚慌。
電話那頭，曉東問：“什么事？”
申老板說：“他們的兄弟被龍君的人砍了，基本都是重傷！上次砸金玉苑、彩云軒的也是龍君一伙人！”
曉東繼續問：“什么時候的事？”
申老板說：“今天下午！東哥，你看要不要幫幫手？”
曉東沉思說：“嗯......我自有打算！”
申老板擔憂地說：“東哥，李進李忠這邊算是栽了，龍君那伙人不收拾，金玉苑、彩云軒的生意怕是也沒法兒做了！我捉摸著，他們肯定不放過我的，早知道雯雯那女孩兒就不抓了！”
曉東一聽笑了，接著說：“哈哈哈，申老板，你這點兒膽怎么做生意！告訴李進李忠兩兄弟，叫他們別擔心，不過就是些土流氓，我會處理的！我早就要找他們算帳了，上次陳二瘋子的事還沒辦呢！放心吧！”
“哦哦，那有勞東哥了！”申老板聽到這話算松了口氣。
據說，曉東結束了和申老板的通話后，深夜就叫來了他手下的金牌打手，喜哥。
喜哥，一直混跡在K市，在江湖上也很有名氣。他個子高高廋廋，時刻都是一身潮流裝，花花綠綠的，加上一頭郭富城似的頭發，出門很搶眼。跟他混的小弟多半受了他影響，都學他的裝束和舉止，普通人一看到這群不倫不類的青年，第一感覺就是流氓。
喜哥來到曉東面前，他們的對話很短，但極具殺氣。
喜哥說：“東哥，找我？”
曉東喝了口茶，用手指頭敲了敲桌面說：“是時候動手了！”
喜哥問：“從哪兒下手？”
曉東說得很陰：“老喜，你帶人先去把捅陳二瘋子的那人收拾了！”
“明白了，東哥！”喜哥說完轉身就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