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文學出版社日前推出的“四大名著珍藏版”中的《紅樓夢》署名改為“曹雪芹著,無名氏續”。剛看到這個消息,我的腦海里居然飄過讀《紅樓夢》的念頭,驚訝之余,還是有一絲絲愉悅的。以前總覺得《紅樓夢》是那些小女生才看的書。卿卿我我,滿篇的造作矯情。哪里有《西游記》里面取經打怪精彩。等到四大名著看了三部之后,由于重度強迫癥,我還是咬著牙把紅樓看完了,真的是味同嚼蠟!不過,再讀《紅樓夢》,就不顯得這么無知了,至少不會再認為曹雪芹先生是位女性?,F在,再拜讀《紅樓夢》的時候,甚至有種敬畏的感覺,又越發的感覺自己無知了。對于《紅樓夢》感覺的變化歷程大抵就像曹雪芹先生詩中所言,從“滿紙荒唐言”到“誰解其中味”。這的確是個漫長的過程。
都說1000個人眼里有1000個阿姆雷特。那么多少個哈姆雷特才能抵得上一個《紅樓夢》?它在中國文學的地位無疑是居功至偉的。《紅樓夢》問世300多年以來,其衍生作品層出不窮,不乏有文學泰斗參與其中。而且不同的學者以不同的角度出發,把《紅樓夢》的方方方面闡釋的淋漓盡致。無論是關于纏綿悱惻的寶黛愛情故事,還是封建家庭覆滅的悲劇。都足以讓人不忍卒讀。此外,《紅樓夢》更是關于女性的悲劇。曼妙的她們被所謂的封建摧殘后紛紛凋謝。有的長伴青燈古佛,有的香消玉殞。我曾經嘗試著救活她們,假使寶黛有情人終成眷屬:假使“繡戶侯門女,青衣天地長。”假使她們都逃脫不幸,她們的命運只會重蹈刑王夫人她們的覆轍罷。比悲劇更悲劇的是那些老年婦女們。
首先是執掌賈府內外的王夫人,雖然她吃齋念佛,滿嘴仁義,但是她的雙手卻沾滿了鮮血。大觀園里出現了繡春囊,邢夫人來使王夫人難堪,她拿到繡春囊,便逼問王熙鳳,認為是鳳姐與賈璉不尊重,將這樣東西放在女兒家住的大觀園里,使得王熙鳳驚惶,沿著炕沿跪下細細辯解自己絕 不是犯下這等大錯的人,才知道錯怪了鳳姐;因王善保家的覺得大觀園丫頭們不奉承她,心理不忿,便因私讒言晴雯如何如何不好,建議封門閉戶,半夜抄檢大觀園,便不顧大觀園中女孩兒們的清譽,而抄檢大觀園,使得只是閨中女孩兒的賈探春都悲涼流淚:百年之蟲死而不僵,一時是殺不死的,必須先從家里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涂地;事后,而命仆婦將三日水米未沾病弱不堪的 晴雯從炕上拖下來,架出怡紅院,而向賈母回話時她卻說:“寶玉屋里有個晴雯,那個丫頭也大了,而且一年之間,病不離身;我常見她比別人分外淘氣,也懶;前日又病倒了十幾天,叫大夫瞧,說是女兒癆,所以我就趕著叫她下去了。若養好了也不用叫她進來,就賞她家配人去也罷了。再那幾個學戲的女孩子,我也作主放出去了。一則她們都會戲,口里沒輕沒重,只會混說,女孩兒們聽了如何使得?二則她們既唱了會子戲,白放了她們,也是應該的。況丫頭們也太多,若說不夠使,再挑上幾個來也是一樣?!彼浐螄L不是大家閨秀,當初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時候對她有這樣的評價:“著實響快,會待人,不拿大”。想必王夫人以前也是像鳳姐一類的人,直爽潑辣,心有城府。可是到后來卻成為戕害曾經的自己的劊子手。只因金釧兒與寶玉的一句玩話,就責打辱罵金釧兒,致使金釧兒投井自盡。也她曾經也懷揣著美好的愿望。可是現實經常讓人生不由己,為了生存和捍衛地位。她必須采取措施。曹雪芹先生假借寶玉之口也說:女孩兒未出嫁,是顆無價的寶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變出許多的不好的毛病來,雖是顆珠子,卻沒有光彩寶色,是顆死的了;再老了,更變的不是顆珠子,竟是魚眼睛了。分明一個人,怎么變出三樣來?,F實本來就是魚眼的模樣。
一出生就陷入浮華的人尚且如此,更不用說尋常百姓家了。趙姨娘可謂是《紅樓夢》里徹徹底底的犧牲品。人們在贊揚寶黛悲慘愛情的同時,也不忘朝著趙姨娘吐一口吐沫。趙姨娘總共有兩個兒女,第一個女兒探春,從小跟在賈母身邊,吃的是奶娘的奶,穿的用的是官中的份例,從小眼見的是賈母王夫人,而且,按照規矩,探春得認王夫人才是娘,這一切,足將趙姨娘跟女兒隔絕開來。身為人母,內心能不煎熬嗎?但是,煎熬有用嗎?沒人會為她出頭,因為,即使做了賈政的妾,即使為賈政生了孩子,趙姨娘在那些等級森嚴的主子階層眼里,骨子里依然是奴才。用王熙鳳正言彈妒意里的話來說‘她現是主子,與你什么相干’?嗚呼,可以想像,一個女人,剛生下孩子,卻不能享受作為母親的喜悅,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骨肉,還得叫別人為母親,這在她的心里,是多大的煎熬與悲哀?而作為一個身處在封建社會特定背景下的女人,兒子是自己將來唯一的依靠,無論趙姨娘之前是否甘于現狀,生下賈環,對于趙姨娘來說,就是有了參與賈府統治籌碼。這種心理與現實之間巨大的落差,促使趙姨娘這個色的進一步丑化。她去魘魔法,除去賈府的命根子,是為了除去賈環的絆腳石,她去怡紅院大吵,是為了維護在她眼里賈環的尊嚴,她去找理家的探春,是因為她自以為自己肚子里生出來的女兒會給她撐腰,而這些,是由于身處于底層社會所積累的認知差異與長期在賈府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導致的。從人之初性本善的角度來說,趙姨娘的一步一步丑化,究竟應該怪誰?女兒不認她,兒子不成器。趙姨娘的不幸是無法改變的。她也許抗爭過,可終究是螳臂當車無濟于事。
探春尚且貌美如花 ,想必趙姨娘年輕的時候也頗具美色。況且賈府對于男主子的妻子或者
妾或者是重要的丫鬟是有非常明確的標準的,29回張道士對賈母說起,給寶玉提親的時候,賈母說“你可如今打聽著,不管她根基富貴,只要模樣配得上就好,來告訴我,便是那家子窮不過給她幾兩銀子罷了,只要模樣性格難得好的?!蔽覀冏⒁獾搅耍瑑蓷l標準,第一是模樣,第二是性格。賈母這一段話里頭兩次提到模樣,一次提到性格。模樣可就是用咱們現在話來說藝術標準第一,性格有點像政治標準,這性格應該比模樣重要,但是賈府挑選男主子的妻子的時候,妾的時候都是這樣,模樣第一,性格第二。所以趙姨娘能作為賈政的小妾,就說明她有這個資質,年輕的時候或許能和女兒相媲美罷。
那些老婦女們的變化常常是身不由己,她們現在的悲劇恰好就是那些少女以后的悲劇。隨著年齡的增長,她們的尊嚴也逐漸缺失,不僅要更高階層的臉色,還要努力尋找年輕時丟下的自尊。第八回寫到寶玉從梨香院吃酒回到絳蕓軒,半醉中接過茜雪捧上的茶,吃了半碗,忽又想起早起的茶來,因問茜雪道:“早起沏了一碗楓露茶,我說過,那茶是三四次后才出色的,這會子怎么又沏了這個來?”茜雪道:“我原是留著的,那會子李奶奶來了,她要嘗嘗,就給她吃了?!睂氂衤犃?,將手中的茶杯只順手往地下一擲 ,豁啷一聲,打了個粉碎,潑了茜雪一裙子的茶,又跳起來問著茜雪:“她是你哪一門子的奶奶,你們這么孝敬她?不過是仗著我小時候吃過她幾日奶罷了,如今逞的她比祖宗還大了,如今我又吃不著奶了,白白的養著祖宗作什么!攆了出去,大家干凈!” 失去尊嚴的人是脆弱的,這種人往往也是最容易被踐踏的,李嬤嬤又何嘗不知道越禮的后果,她之所以這樣做,只不過是找回年輕時的尊嚴罷了。又有一次,寶玉替襲人留了一碗酥酪,準備襲人晚間回來的時候給她吃。沒想到李嬤嬤來,聽說是給襲人留的,賭氣把酥酪吃個一干二凈。雖然年老的李嬤嬤有些令寶玉這個公子哥討厭了,但寶玉因紫鵑的一句玩笑氣得痰迷心竅時,襲人第一個想到是請李嬤嬤來。畢竟是過來人,孩子的一舉一動,仿佛都恍如昨日。
悲劇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封建制度下對女性的摧殘,對理想的壓抑,使得純美的女子不復存在。這兩種女性的悲劇從不同的側面說明,女子應該獲得這種最起碼的人格。然而不管是少女也罷,老年婦女也罷,是抗爭也罷,任從宰割也罷,在那黑暗如漆的歲月,她們是無法獲得起碼的人性自尊的。總之,《紅樓夢》中所表現的女性悲劇,不僅僅停留在少女的層次,而是滲透到榮寧兩家的各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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