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夢中醒來,不知多少次了,總夢到我兒時住過的院子,房子,還是那個樣子,還是那么清晰。如今,僅剩一間的主房也在去年雨季的一晚,臨時補上的一面西山墻也悄悄的倒下了,在幾百公里之外,接到了告知電話,我心情很復雜、沉重,不是惋惜,是內(nèi)心深處有點兒痛。如今,剩下了拆除后的南北東三面墻和它們撐著的一間屋頂矗立在那兒,窄長的院子里長滿了雜草,堆滿了垃圾。那棵能結(jié)大脆棗,能給兒時的我?guī)砥谂魏托牢康臈棙湟苍卩従觽兊纳蟮呐ο拢赖袅恕N丛旯さ囊婚g主房和數(shù)間配房,在距老房子幾米遠的南邊,一拉溜的拘謹?shù)恼驹谀莾海瑤组g配房里,有一間是我的臥室,我在那,在周末或假期期間斷斷續(xù)續(xù)住了2年,隨后因村里通路,我們搬到了其他地方住。隨歲月的雕飾,加之小磚窯出品的“質(zhì)量過硬”的磚的緣故,所謂的新房也早已成了舊房,危房,粉了的磚末在墻上被雨水拉出了一道道痕,蓋房時留下的茬口,露著石頭和鋼筋,似張開的口,在講述它該有的故事。每年的清明、十月一路過,要么駐車,要么緩緩駛過,有時也下車用手撫摸一會兒墻,那時,哥哥和我都是沉默不語,然后安靜的離開,生怕打擾了他們。
多年了,多次了,總是夢到,總是在夢中醒來。雖在外成家多年,可夢中的家,還是那個院子。曾經(jīng)的院子南北長,東西窄,偏南處壘了一道墻,形成了南院和北院,南院是豬圈,廁所,還有一小塊空地。那時感覺院子好大、好深,以至于晚上哥哥都不敢獨自去廁所,每次都是喊著我陪著,我也樂意陪,我們倆就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遠方和“詩”,抬頭看夜空,群星燦爛,銀河可見。有時街上會傳來一陣腳步聲和犬吠聲,我倆會屏住呼吸,側(cè)耳傾聽,希望會出現(xiàn)小畫本的上的故事情節(jié),每每也都是失望。南院墻內(nèi)外載著兩排榆樹,自從認識它們開始,就感覺它們就沒長過,不過每年春天的榆錢和夏天的同克朗(榆樹上一種甲殼蟲)總那么準時,于是它們給童年的我饋贈了兩份禮物:春天可以攀樹擼榆錢,夏天可以逮同克朗插在玉米笢子上,做成風車狀,類似我們今天的手持風扇,不過不用電,全自動,純生態(tài),無污染,可降解。挨著豬圈也是院的西南墻邊,一棵長在墻里的楊樹,不溫不火的長著,它給我的饋贈是午時芒(楊樹花)。我記身時的北院,有三間半北屋,西邊是幾件配房,東邊是做飯的棚子。除了地基是幾塊石頭、青磚外,其他都是土坯。西邊配房后來拆了換成一色青磚平房,再后來又成了棚子換來了現(xiàn)在的東邊未完工的幾間房子。平房時的西屋,石頭刻了水紋,青磚都嵌了縫,那是感覺煞是好看。夏天跑到房頂乘涼,能借上八面來風。家里養(yǎng)了幾只雞,一到傍晚,它們就展翅飛翔,都跑到北院的那棵大槐樹上過夜,第二天早上,會在樹下留下一地雞糞。那時村里有好多黃鼠狼,可很少聽大人說起我家的雞被黃鼠狼拉走,也很少聽到媽媽早晨掃雞糞時的不滿。大門是用木排釘起來的,鎖和不鎖,我都能從縫隙里鉆進來鉆出去,有時也能從墻頭上過。
那時的貓都很稀罕,我養(yǎng)過兩只,伺候它們的伙食有時好過我,但都在能捉老鼠的年齡跑出去就沒回來,后來,我就改養(yǎng)狗了。第一只狗,是哥哥做了好多功課,等了幾次機會,在她還是狗寶寶的時候抱家來的,當然照顧她的任務,是我。這只狗和那時村里的其他狗一樣,快樂成長,自由戀愛,在該談戀愛的季節(jié)很輕松的的被村里的狗伙伴成功欺負,當了單身媽媽。狗寶寶變成了狗媽媽,按輩分,我應該是狗爺爺了,可我還是孩子,沒事就蹲在狗窩邊數(shù)狗寶寶,狗媽媽護犢心切,主人也不行,伴著一聲“汪—--”狗嘴咬住了我數(shù)狗寶寶的手,整只手都在她嘴里,我嚇壞了,但接著是震驚,她下了嘴,沒下牙,牙到為止。我心靈為之震撼,剎那間,我明白了什么是領地,什么是特殊,什么是愛,什么是恩。她雖不言,但我已懂。我肅然起敬。在一次狗戰(zhàn)中,她英勇犧牲,被她帶著的一只半大不小的小狗寶寶成了孤兒。少年喪母,他成長的膽小謹慎,一次中秋節(jié),竟然被燃放的鞭炮嚇出了家門,幾天后我在一只枯井里找到了他,幸運的是無恙,我用繩打了個活結(jié),扔下去,他很配合的用前爪扒拉,抓套,收緊,提拉,解救,一氣呵成,毫無困難。之后它長成了一只巍峨的大狗,一只稱職負責的看家狗,幫我們看護著我們那個院子,不欺人,也不懼人,誰都可以靠近他,但不經(jīng)允許不能動院子里的一草一木。
又一次在夢中醒來,連續(xù)兩晚。還是那個老院子,老宅子,雖然現(xiàn)在已面目全非,但夢中的她還是那樣完整,安靜。睡意全無,借機我想通了《月光寶盒》里大圣反復夢到水簾洞的緣故。那里有我要找的東西。她雖破落不堪,但我魂牽夢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