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個繭,可誰給她破繭而出的勇氣?

她靜靜地望著里那河畔的湖水。

水面平得沒有一絲波瀾,一如她此刻的心境,任憑再大的風浪掀過,也激不起一絲漣漪。

“如若此生就這樣,那跟咸魚有什么區別?”她悲哀地想到。

河對面傳來一陣歌聲,曲調婉轉而悠揚,帶著難以言說的悲鳴。聽著這如猿啼般的歌聲,她的思緒也漸漸模糊。恍惚中她聽到了一聲激揚的喊聲。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該來的總會來,那就讓它來得更猛烈些吧!”

她瞬間清醒過來,看到湖畔的垂柳在水面上劃出了一個優美的弧度。這弧形像極了她們的生活,美麗而又脆弱,一顆小石子就能將它打破。

“嘩啦!啦……”

她的耳邊漸漸地有了爭吵聲。

“何不繼續維持這種表面平靜的生活呢?你知道有多少任羨慕你這種衣食無憂的狀態嗎?”

“看看大姐,你才懂得什么叫知足!”

“我不知足?我不知足!現在的問題是我嗎?”

“現在有一句話特別符合你,no zuo no die!”

“呵呵,你懂什么?你以為我跟你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以前我倆不也鬧得那么僵?都是搭伙過日子,沒有誰比誰更可憐!”

“我說了我們倆不一樣!”心中默默添了一句,“離了還要住在一起,你們又不是高書記和梁老師!”

“如果真的很艱難,那就放手吧。這事兒你得想清楚,世上沒有平坦的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大姐看不下去了。

大姐雖然表面上贊同,可眼里還是透露出一股不信任。那樣的眼神深深地戳傷了她。即便是最親的姐妹,她們也不懂她的痛。

她又望了望湖水,沒有月光的晚上,湖水顯得深不可測,她終于慢慢地把頭縮了回去,穿上鞋子,踱回家去了。

客廳里很空曠,白色的沙發靜靜地躺在那里,裝出一副沉思的模樣。在黑暗中摸著扶手,踩著楓木鋪就的地板,她上了二樓。二樓也是一片黑暗。

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她低低地呢喃著。

晚上無論多晚,她見不到他的身影;早上無論多早,她仍然見不到他的聲影。仿佛這個人從未出現在這個家一樣。

“什么時候起,我們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鐺!”

玻璃破碎的聲音在這個寂靜的夜里顯得特別刺耳。

“說說吧!”居高臨下的指責聲。

“說什么?”她一臉茫然。

“你不知道?”

“我應該知道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簽字吧!”

“簽什么?……我憑什么!”

她知道早晚會有一天,他們將再無瓜葛。可她從未想過,這一刻來臨的場景是如此熟悉,跟她在腦海里預演的幾乎完全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她變成了被迫的那一方,而居高臨下指責的,卻成了對方。多么諷刺的一幕啊!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我知道。我很冷靜。”

“你知道你還敢……你怎么敢?”

可以同甘苦,卻不能共富貴。這就是她們的婚姻。陪他一起走過最艱難的時刻,這就是結局嗎?

她再也抑制不住地大哭起來,那聲音連一個局外人聽了都會覺得撕心裂肺。

“君君啊,你們現在多幸福啊!”

“小君,我真羨慕你,有那么優秀的一個老公!”

“君君,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哦,哪像我們,連個落腳處都沒有……”

“君兒,你知道姐夫吧,他又發狂了……”

曾經有多幸福,如今就有多心酸。

閑下來時,她喜歡和姐姐聊姐夫的故事。

“大姐,姐夫最近怎么樣了?”

“還能怎樣呢……昨天吃了一點藥,稍微正常了點,沒有發脾氣,也沒有歇斯底里。”

“哦,那你一定要好好注意,不要刺激他。”

“其實他安靜的時候很可愛。昨天晚上我們一起去湖邊散步,他吵著要吃花生,像個小孩子一樣,攔都攔不住。這種時候他會覺得我是他最大的依靠。”大姐的嘴角有了一絲弧度。

“兩個人能一起散步,真好。”她有點羨慕地說。

“說真的,你一直都想象兩個人可以靜靜地走著,就算什么也不說,感受彼此的呼吸也好。真讓你和我互換個位置,你愿意嗎?”大姐略帶嚴肅地看著她。

她看著大姐的眼睛,竟然說不出一個好字。這樣的信任是她一直以來所期待的,可如果真讓她和大姐換一個位置,她想自己會崩潰的。也沒有一個正常人會照顧一個精神病患者幾十年,還依然愛他吧!

“其實這么多年,早已習慣了。他相信我不會害他,所以我在他心里一直是原來的樣子。我唯一的希望,是讓他開心起來。”

“大姐,你還依然那么愛他嗎?”

“愛?兩個人結伴同行,有的人漸行漸遠,而我們一直走在對方身邊。這樣就足矣。”

她沉默了。

原以為是習慣了傷害,卻沒想到是愛到了極致。有多少人是被表象所迷惑,卻忽略了生活最真實的樣子。

她想,或許她知道該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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