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我”

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chuàng)首發(fā),文責(zé)自負。本文參與鏤月裁云第六期有獎?wù)魑幕顒印?/b>

楔子

“砰!

敲法槌的聲音。

“光明市星星區(qū)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庭現(xiàn)在開庭!提被告人到庭!”

“被告人,你的姓名?你還有別的姓名嗎?”

“沒有,就叫霍志。”

“講一下你的出生年月日。”

“2004年6月17日”

“出生地。”

“光明市星星區(qū)金魚街”

“什么民族?”

“漢族。”

“文化程度”

“大學(xué)本科。”

臺下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砰!”又一次敲法槌的聲音。

“安靜,保持肅靜!”

“被捕前職業(yè)是什么?”

……

臺下的人緩緩地抬起頭。

“學(xué)生。”


1.

日期指向2024年9月16日。來不及享受桌上豐盛的早餐,我穿好鞋子匆匆出門。

偶然間抬頭,望向天空,淺金色的光斑浮現(xiàn)在我的臉上。所處之地,一切自然生物都欣欣向榮,連空氣中都散發(fā)著陽光的味道。這些事物在我的眼中都是那么的和睦,如果忽略掉面前這張新出的案件表格。

我是一名警察,正在處理一起校園失蹤案。

這起失蹤案,發(fā)生在港島大學(xué),失蹤者是一名20歲的少女,名字叫思竹。據(jù)她的父母反映,失蹤者在9月13號就已經(jīng)聯(lián)系不上了。

為了了解案件發(fā)生經(jīng)過,我和我的徒弟小陳驅(qū)車前往學(xué)校。

一路上,小陳都對此次案件感到激動,因為他是第一次和我搭檔外出合作處理案件。

不過現(xiàn)在,我們眉頭緊鎖。“噢噢,我差點忘記了,那天學(xué)校停電維修我們這里的熱水,我們這個樓里沒有監(jiān)控視頻。”樓層管理阿姨說。

這就有點麻煩了,沒有監(jiān)控,只能找思竹的親近的朋友進行取證。

我們找到思竹的舍友曉萌,目前來看,她是這起案件的關(guān)鍵人物。因為她們宿舍四個人,那天正是假期,其中兩位回家了,宿舍里面就剩下她和失蹤者思竹。

曉萌和我們說,那天思竹回來時她應(yīng)該在睡覺,而且她起床后沒有看見她,她以為思竹又自己和別人出去玩了,所以沒有理,誰知道是她失蹤了。

奇怪的是曉萌和我們描述完后,在我們離開時我聽見她冷冷地說:“誰知道她去哪里了,天天不說就出去,不見了還好嘞,天天在宿舍嘰嘰呱呱吵死了……”


2.

天氣陰沉沉的,思竹失蹤那幾天也是,我們無法用現(xiàn)場勘探來取證,這給我們增加了一定難度。

我翻閱著面前的案件,決定還是從曉萌的生活軌跡入手,因為她有比較大的嫌疑。

我們開始著重搜查她丟出去的生活垃圾。

通過監(jiān)控,我們看到她那天之后有丟過垃圾,丟出去的垃圾被清潔阿姨撿起來,然后阿姨把里面的醬瓶子,醋瓶子裝在她隨身袋子里拿走了。剩下的應(yīng)該是沒有用的生活垃圾,也沒有管制刀具,因為阿姨很平常地翻完垃圾就直接隨便丟在一邊了。

“看這個沒有什么頭緒啊。”小陳說,所以我們轉(zhuǎn)向去觀察思竹與曉萌的社會關(guān)系。

通過調(diào)查,我發(fā)現(xiàn),思竹有一個男朋友,叫霍志,所以我們傳喚了他來了解情況。

“不知道,她前幾個星期劈腿了另一個人,讓我在我的朋友面前丟臉,我都還沒找她說這事呢。”霍志說。

看起來霍志對思竹的失蹤一無所知,案件又停滯在此,一動不動。

我不死心,接著又傳喚了她們的輔導(dǎo)員和其他室友。

“她們宿舍經(jīng)常有宿舍矛盾,而且宿舍內(nèi)部小團體關(guān)系非常嚴重。我也沒想到會發(fā)生這種事,我感到很抱歉。”輔導(dǎo)員頂著厚厚的黑眼圈,疲憊地跟我們說。

一個舍友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而另一個舍友突然想起一件事。

“在曉萌寫書法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能打擾,打擾的話會被曉萌罵,有一次思竹還因為和男朋友打電話還給罵了呢。”一個舍友說。

“這個不是人盡皆知嗎,還不如說我們那天回來發(fā)現(xiàn)宿舍里一股醬醋味,還有一股煙味。我看啊,肯定是思竹從外面帶了男人進來我們宿舍,然后給那個男的拐走了。”另一個舍友附和。

“煙味?”我愣了一下。

“是啊,煙味,很濃來著,不過這都是正常的了,思竹天天出去鬼混不告訴我們……”

3.

警局為此展開激烈的討論,決定去找當時翻垃圾袋的阿姨問一下對這個垃圾有沒有印象。

“這個,這個,這袋垃圾有點印象。哇,她們宿舍是開聚會了嗎,我當時還震驚,那么多醬和醋瓶子……”阿姨說。

“您記得里面有煙頭嗎?”我問。

“有啊,怎么沒有,我的天,應(yīng)該是整個宿舍都抽煙,里面有一大把煙頭,這女生小小年紀……”

4.

我重新傳喚了曉萌,她還是之前的那一套說辭,不過稍微變了一點。

曉萌說,她那天去喂流浪狗了,剛剛?cè)サ讲痪镁陀鲆娎钣嗨桑钣嗨煽梢越o她作證,而且她那天喂完流浪狗回去并沒有見到思竹。

我問:“你那幾天只丟過一次垃圾是嗎,11號的時候。”

“是的,那天是假期,假期哪有那么多垃圾啊。我喂狗那天都沒丟過垃圾,我應(yīng)該是喂狗后一天存滿了垃圾再丟的,有什么問題嗎?”曉萌說。

外面的監(jiān)控顯示曉萌確實出去喂流浪狗,所以我們傳喚李余松,看看能不能在他身上找到關(guān)鍵信息。

沒想到他是霍志的舍友。

我詢問他關(guān)于霍志和他的女朋友思竹的事情。聽到我們叫他來的來意后,余松嘲笑道,“思竹和霍志之前是男女朋友關(guān)系。現(xiàn)在應(yīng)該不是了,因為聽說思竹不久之前劈腿了另一個男生,當時大家都知道霍志被思竹戴了綠帽子,如果這樣的話,還不如說思竹是霍志殺的,警察叔叔,你絕對想不到,霍志知道她劈腿另一個人時,他居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太厲害了……”

經(jīng)過進一步搜查,我們發(fā)現(xiàn)李余松和霍志是學(xué)生物的。

“生物……”我喃喃自語。

我突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如果說,她本來在宿舍里就已經(jīng)死了呢,還是給曉萌害死的,那么那些生活垃圾里的煙頭就有跡可循了。

她是用那些醬油和醋將思竹殺掉的。

一般情況下,食用醋中有乙酸,醬油中有一定的氯化鈉。將兩種東西混合電解,能得到鹽酸。

案發(fā)那幾天一直在下雨,雨水中含有硝酸,而有一些花草汁中也有硝酸和草酸,當然香煙中也有酸性物質(zhì)。 所以醋,醬油,雨水,草以及垃圾袋里的一堆煙頭,再加上下雨后短暫蒸發(fā)的水,可以得到一種氧化性溶液。

制作這種溶液非常簡單,而且李余松是學(xué)生物的,制作這種東西更加輕而易舉。

我在堆滿資料的案桌前站起來,想著我剛剛推理出來的一個案件大致,頭腦居然異常無比的清醒,不似剛剛那樣昏昏沉沉。

只要檢驗下煙頭上面的信息,一切都會應(yīng)該更加可查的了。就這樣吧,獎勵自己一頓餛飩,我想。

然后我睜著迷迷糊糊的眼睛去吃飯,居然看見曉萌與余松在旁邊一桌吃東西,我和他們親切地打了聲招呼,拿著餛飩坐下就吃。

5.

我在警局的案桌前醒來,擦了擦口水,發(fā)現(xiàn)警局空無一人。

“小陳?小陳!”我大喊著,呼喚我?guī)У耐降堋?/p>

沒有人應(yīng)聲,不過我還是在資料堆里找到了小陳。我拍拍他的肩膀,像往常一樣叫醒他。

真奇怪,平時這個時候,書記員老溫聽到我這么大的嗓門早就過來罵我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我低頭,看見小陳醒了,他扭頭看見我,眼神有一瞬間的呆滯,然后又恢復(fù)正常。

“老師,你……”

我一手打在他腦門上,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眼圈紅紅的,“什么情況?和女朋友分手了嗎?”

“不是,有一名警察在一個案件中犧牲了,他死在一條小巷子里。”

“啊?誰死了?”

“我不知道是誰,但是聽到這件事我感到很悲哀,我突然有點不想當警察了,警察太累了,而且還容易死……”

“啪!”

我又打了一次他的腦殼。

沒想到他直接抱著我失聲痛哭起來。

可能是第一次見隊里有人犧牲害怕了吧,我想。

6.

我和小陳說了一下我的推理過程,小陳的表情由迷茫,震驚到突然豁然開朗。

“是吧,你看我推理得是不是很有道理,我現(xiàn)在去和其他同事說說。”說著,我走向我們的工作室。

往日的工作室里都熱火朝天,今天不知為何氣氛有點低沉。

“喂,喂,你們抬頭聽我說一下,我想到了一個”

他去說服了其他的警員,然后讓他們?nèi)フ夷切燁^取證。

煙頭上的檢驗信息出來了,有曉萌和李余松的指紋和DNA信息。

小陳和同事們拿著檢驗信息后的物證再次傳喚了一次曉萌。

我和小陳還有記錄員三個人進入審訊室。

“你進來干什么”我問。

“老師”

“我那天背了個書包出去,里面全都是喂狗的食物和我的書本,還有,這里這么多監(jiān)控,怎么可能是我?!”曉萌氣憤地說著,“天天都是這樣,她不見就問我她去哪里,我怎么知道,我在寫書法,我那么關(guān)心她干什么!”

“你冷靜些,沒有說一定是你,只是你有很大的嫌疑。”小陳說。

“不過,你吸煙嗎?”小陳話鋒一轉(zhuǎn)問道。

曉萌脫口而出:“不會吸煙,不會吸。”說完她好像意識到什么,開始低頭。

“那你的生活垃圾里為什么有煙頭?”

“是,是,是別人放進去的!跟我無關(guān)。”曉萌說。

“我們在監(jiān)控中由始至終都沒有看到有另一個人將煙頭放在你的垃圾里面,所以請你說實話。”小陳說,說著他拿出了這些物證擺在她面前,開始推理那天曉萌所干的事。

在鐵證之下,她終于開口說出那天的實情。

7.

在進一步審訊后,我們確認到曉萌果然是這樣將思竹的尸體掩蓋的。

在一次課上,她了解到醬油和醋是可以殺人的。

那一天,她正在睡中午覺,思竹回來宿舍故意吵著她,她拉開簾子提醒思竹無果就起了殺心。

新仇舊恨涌上心頭,她和思竹扭打起來,無意間打破桌子上的拌飯醬,玻璃渣,醬香彌漫。

“砰!”是曉萌推倒思竹的聲音。地上滿是玻璃渣,思竹就這樣倒在地上,她剛想尖叫就被曉萌捂住了嘴。

曉萌順手撿起旁邊的玻璃渣,一次一次地扎入身下被控制住的思竹。

“殺死你,你就不會吵著我了。”她一邊扎一邊說。

直到她突然醒悟過來,看著滿地的血和已經(jīng)涼透的思竹開始發(fā)抖。

“如果自首的話我肯定會死。”她想,“明天其他兩個室友就回來了,我得趕快處理這些東西。”

這樣想著,她振作起來,將思竹用宿舍剁餡的刀慢慢切成小塊,拿一部分去喂狗,卻沒想到會遇見李余松。

李余松是學(xué)生物的,他一看就知道這是人體結(jié)構(gòu),他一開始勸她自首,但由于他喜歡曉萌,在曉萌的哭訴下他決定幫她一把。

后續(xù)就是李余松男扮女裝混進宿舍和她一起用醋和醬油融化掉思竹剩下的殘骸。

“停!”

我突然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尋常之處,“為什么曉萌平時看起來那么溫和的人會突然暴起激情殺人呢”,我說。聽到我的話后,小陳和其他同事溝通了一下,也起了疑心,他們得到允許后仔細搜尋了曉萌的手機聊天記錄,發(fā)現(xiàn)一個沒有被她備注的人,這個人叫“土心”。

點開他們的聊天記錄,我發(fā)現(xiàn)曉萌長時間一直和她聊天,聊天的內(nèi)容不亞于吐槽舍友在宿舍吵著她練書法,而這個人一直有意識地誘導(dǎo)她去殺了思竹。

而這個人,在大數(shù)據(jù)實名認證上顯示,他是霍志。

就是思竹的男朋友。

小陳問我,那這樣怎么解決。

“廢話,肯定是依法解決啊。”我笑。

8.

確實,霍志是一名大學(xué)生。

監(jiān)控顯示,那天他好端端的走在路上,準備要去和思竹約會,但是他和思竹約定的時間是7點鐘,所以他走去旁邊的花店買了一束花,打算給她一個驚喜。

他提前在他們約定的地方等候,卻看到了他意想不到的一幕。

故事總是這樣戲劇性的,就是這樣短短的一瞬間提前,讓他看到思竹和另一個男生的親密行為。

這對狗男女旁若無人,在燈下?lián)砦恰?/p>

“你什么時候甩了霍志,然后和我大大方方談戀愛。”那個男生說。

“不能甩,不然你每個月的零花錢從哪里來啊寶寶……”思竹說。

角落里,霍志的拳頭捏緊了,隨即又放松下來。他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向背對自己和目送那個男生的思竹走去。

為了不臟了自己的手,他制定了一個完美的計劃。

只是沒想到李余松那小子竟然喜歡曉萌,不僅幫她毀尸滅跡,還順藤摸瓜發(fā)現(xiàn)他是幕后黑手,教唆曉萌犯罪,不得已,他也參與了此次殺人案。

9.

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巷咖啡館,滿是香氣的角落里,我們找到了霍志。他戴著眼鏡安靜地在那里讀書,身邊充斥著咖啡味的粉塵飛速轉(zhuǎn)動,撞向明亮的燈光,將他模糊的輪廓印在墻面上。

令人震驚的是,那印在墻面上的輪廓,就像一個張著大嘴扮著吃驚模樣的魔鬼。

順著魔鬼的眼睛看下去,他在細細看一本生物書。

我跟隨那些警察一起,向坐在角落里的他拿出逮捕證。

“請配合我們的調(diào)查。”我說。“你涉嫌故意殺人罪被批準逮捕。”

霍志被上手銬時,我終于長舒一口氣,卻側(cè)頭看到小陳強忍淚水的眼睛。

“怎么了”我問。

“終于結(jié)束了,老師。”

我笑笑,拍拍他的肩,說“還不是你比較聰明,不然也不會那么快解決,哎呦,不愧是我?guī)С鰜淼耐降堋?/p>

說著說著我發(fā)現(xiàn)小陳淚流滿面。

“哎?你怎么哭了?不是,你怎么不經(jīng)歷”

“老師,我終于能給犧牲的你一個交代了。”

我愣了一下,回頭,突然發(fā)現(xiàn),在室外明亮的陽光下,我的背后沒有影子。

原來,那天在小巷子里犧牲的人,是我。

10.

“怎么這么聰明啊這個老警察。”一個女聲響起,把我驚醒。我想爬起來,但是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和腳居然動不了,眼睛被一塊布蒙著,嘴里一股膠卷味。

“他肯定熬了很久的夜,我們可以趁機……”一個男生的聲。

“別,這,這么危險,我們威脅一下,等一下就放了吧……”女生的聲音再度傳來。

“等一下把他放出去,我們就要坐牢了,他已經(jīng)要查到我們頭上了,你難道想死嗎?而且,我們都完美把思竹殺了,區(qū)區(qū)一個警察……”

這是我被刀子捅之前聽到的話。

11.

“2024年12月11日,處理港島大學(xué)失蹤案的李同志,因被犯人襲擊,經(jīng)搶救無效死亡,年僅29歲。”主持人一邊說一邊哽咽。

天空中呈現(xiàn)奇異的景象,左邊烏云密布,右邊陽光燦爛。

我坐在追思會的空椅子上,看著旁邊的小陳擦眼淚;看著快要退休的書記員老溫向大家描繪我生前的樣子,又哭又笑;看著保安汪林呆呆地看著黑白照片上我的臉。

一束溫暖的陽光打在我身上,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的身體正在慢慢地消失,回頭,眼眶里是小陳驚慌失措呆滯的臉。

逐漸消失之際,我并沒有感到悲哀,而是很開心。

我用還沒消失的手摸了摸小陳的頭。

可能是真正死亡之際,我突然想起那天,招警考試面試那天,天空也是呈現(xiàn)今天這樣的景象。

那天,考官問我:“你的簡歷看起來非常好,你有非常好的條件,你可以去更好的地方,但是你為什么想當一名警察?或者換一個,哪一個座右銘讓你想來當警察?”

“為什么嗎?”

我想了一下,隨后脫口而出。

“立警為公,執(zhí)法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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