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天的陽光不是那么刺眼,也許我的生活會完全不一樣的,但是現在我的生活已經完了,米莉說著,不經意的摸著手背,手指上一顆淚滴狀的鉆石戒指閃閃發光。
嘉明把米莉攬過來,抱在懷里,我已經不去想未來,只要現在。
(一)
和嘉明訂婚的時候,樂熙是滿足的,同是建筑系的高材生,大學4年形影不離,這份熟悉感絲毫不色遜于青梅竹馬,畢業后又雙雙如愿分配到建筑研究所工作,畢業3年后打算結婚,所有人都送上祝福。
巧的是,樂熙的母親馬上要再婚了,比樂熙還要早2個月,一早和那名畫家飛到巴黎去度蜜月,沒有功夫管她的婚禮。
樂熙也樂得清靜,她本身都不在意這些細節,覺得做人太過麻煩,生日要慶祝,婚禮要慶祝,生孩子也要慶祝,一生好像就是在各種慶典中度過了,母親不在也好,干脆旅行結婚好了。
這些天來,嘉明和樂熙在忙裝修房子,都是隨性的人,裝修簡單大方即可,每天一起下班,兩個人去新房看看工人的趕工情況,然后回樂熙家吃晚飯。
張媽來開門的時候,一臉的不愉快,說了句,樂熙,有客人來訪,就轉身回房了。
張媽是樂熙家的老傭人了,做了十幾年的工,樂熙母親一個人創立建筑公司,常年在外面飛來飛去,家里都是張媽幫著張羅的,這么多年下來早已和家人一樣,貴在性格又極好,從不說人是非,可是今天這是怎么了。
嘉明和樂熙穿過門廊,走進客廳,但是沒有人,什么人也沒有。
正在疑惑,發現客廳延伸出去的露臺上,背身站著一名女子,一頭柔軟的短發,露背長裙,修長的腿,瘦高的個子,但是令人最為驚訝的是,這個背影,從發根處一直到腰際,繡著一枝淡紫色的花,金色的花蕊好像真的可以吐出香氣來,一只紫色帶彩色條紋的蝴蝶惟妙惟肖的立在她雪白的背脊上。夕陽像灑下的金邊般罩著這個天使一樣的背影,這鬼斧神工的紋身,也瞬間靈動起來。
嘉明和樂熙都被這紋身看呆了,紋身見得多了,大多數都是比較俗氣的,但是這么精湛的紋刺技巧還真是很少見。
她轉過身來,一張精致的小臉,但是膚色有點蒼白,嘴唇是一抹淡紅。
得知我父親同你的母親結婚了,我送來禮物過來道賀。我叫米莉,張尹莊的女兒。
樂熙感到有點突然,好像沒有聽說過張叔叔還有個女兒,但還是禮貌的接過禮物,招呼米莉坐下。
米莉并沒有多說什么,放下禮物很快就離開了。
禮物是兩只鑲滿鉆石的手鐲,嵌著一串精致的蝴蝶,看鉆石的層色就知道價值不菲。
樂熙靠在嘉明肩上,幽幽的說,很漂亮,是不是?張叔叔的前妻一定長得特別美,他們的女兒怎么會這么美!
嘉明搖搖頭說,不,沒有你漂亮,但是張叔為什么沒提過自己有個女兒呢?
張媽走出來,黑著臉說,哪里跑出來的這么個美人兒,男人看見了還不得像蜜蜂看見蜜糖一樣撲上去。
(二)
嘉明從大一第一眼看見樂熙的時候,就愛上她了,這個簡單的女孩帶給他無數的歡樂。夏天的傍晚,他們手牽手在學校的人工湖一圈圈的散步,一起去圖書館看書,一起去食堂吃飯,感覺好像所有的純真年代都印有樂熙的影子。樂熙是快樂的,她無憂無慮,就像一束光,一下子照進他的心里。
嘉明永遠記得第一次看見樂熙的樣子,大一的夏天,同學們下了晚課紛紛往外走,陳舊的教學樓走廊很窄,人潮都往門口涌去。只有一個人拼命的往人群的反方向擠,一下子被人群推搡到嘉明的懷里。
傍晚的霞光中,嘉明低頭看見一雙小鹿一樣驚慌的眼睛,鼻尖上冒著小小的汗珠,臉頰紅紅的,微微喘著氣,拼命的往里擠去。
從那一刻起,嘉明就愛上了這雙明亮的眼睛和忽閃忽閃的長睫毛。
樂熙晚上打越洋電話給母親,說今天張叔叔的女兒過來送賀禮,叫米莉。
母親在那邊和張叔叔小聲說了幾句,就對樂熙說,那個女孩是張叔叔前妻的女兒,好多年不來往了,叫樂熙善待她。
樂熙看著手中的蝴蝶手鐲,實在是太精致了!
伏在手鐲上面的蝴蝶栩栩如生,每個翅膀的紋理都看得一清二楚,細細密密地鑲著彩色的小顆鉆石,原來世上真的可以有這么完美的做工!
張尹莊是本地小有名氣的畫家,開辦過幾次成功的個人畫展,好評如潮。
他的畫風平時,筆觸又極為細膩,人們往往站在他的畫前看著看著就留下淚來,所以總是有人出其不意的花大價錢買走他的畫,因此愈發有名望了。
為人又極為謙和低調,張尹莊追求米莉母親的時候,只要母親出差,不管多晚,他都親自接送機場,笨拙地幫忙搬運行李,母親的助理站在一旁往往面露難色,不好意思起來。
米莉的母親獨自帶著米莉多年了,她把全部的愛都給了米莉,自己非常節儉,但是給米莉買睡衣都要幾千元一件。米莉從不覺得自己來自于單親家庭,因為所有父親能提供給女兒的,無論精神方面的,或者物質方面的,米莉的母親都分毫不差。
所以張尹莊追求米莉母親最難的一步,就是如何得到米莉的允許,這個場景張尹莊在腦海中幻想了好多次,而真正面對米莉的時候,還是緊張起來。
看著年過五十的張尹莊紅著臉請求米莉同意他們交往,額頭滲出大顆的汗珠,米莉噗呲一下笑出聲來。
她心里是接受張尹莊的,她希望自己的母親得到幸福,高興這個暖水瓶一樣的叔叔終于可以走進母親的心。
張尹莊的畫室,米莉去過幾次,空曠高挑的房間,風格迥異的立體雕塑,和平常人的畫室沒有太大區別,但是角落里立著一幅巨大的畫,模糊的畫著一張少女的臉,實在是太模糊了,只能從輪廓和色彩隱約分辨出,應該是一個清秀的少女。
米莉僅僅去過他的畫室幾次,每次的間隔時間都很長,但這張少女的臉,好像總是有修改過,新的油彩蓋上舊的油彩,卻怎么也沒有畫完,畫框太舊了,斑駁的落著不小心滴上的油墨,這幅畫到底畫了多久呢?
米莉雪白的手指來回撫摸著蝴蝶纖細的翅膀,一不小心滑破一條小口,血咕咕的流出來,彩色的翅膀瞬間染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