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時代》,還是叫《黃色時代》比較好吧,初讀深感心腎憔悴,簡直辣眼睛啊!直到帶著這份憔悴,細細品讀完,方覺上乘,不禁撫掌而贊:這世間怎會有如此光明磊落、落落大方,浩然正氣、氣貫山河的小黃文啊!
子曰: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污希聲,大色無形。——說的就是小波罷。
以下含有劇透和色情內容,成人讀物,未成年人請在家長陪同下欣賞。:)
(尷尬的分割線)
小說中,“我”叫王二,同是王姓,這讓我不禁把自己也對號入座。但看了后面的內容,我決定跟他脫了關系。只因他是個痞子:痞子心,痞子身。而我不一樣——我是痞子心,書生身。
下面就暫且叫他老王吧。
生活就是個緩慢受槌的過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像挨了槌的牛一樣。——王小波
在云南插隊的時候,在閹牛的現場,只因觀賞了手術全過程,在一個黃昏,老王閑看夕陽西下,忽然就作出了上面的感慨。
話糙理更糙。
這是我們現在的想法:20幾歲的年紀,不會去相信自己的生活是個緩慢受槌的過程,也不會相信自己的奢望能一天天消失,不會去相信到了80幾歲的時候,雖金玉滿堂,但尷尬的是,自己已經成了一個受槌的牛。
等真到了80幾歲,大概一樣是“不相信”,但用詞可能會變一下:“不會相信”變成“不敢相信”。
所以,暫且趁著這壯碩的年紀,多做點自己的想做的事吧。比如說,先把這本書讀完。
這個故事就發生在老王和疑似破鞋的女醫生之間。她叫陳清揚,本是個很清純的名字,卻被人家硬生生地扣上一個破鞋的帽子。只因爺們坐了牢,自己又生得白凈。
在所有去找她醫病的人中,只有老王不是看破鞋去的,而是一本正經地去打針的。她像看見了救命稻草一般,要老王證明她不是破鞋——老王便展開的下面的論述:
所謂破鞋者,乃是一個指稱,大家都說你是破鞋,你就是破鞋,沒什么道理可講。大家說你偷了漢,你就是偷了漢,這也沒什么道理可講。至于大家為什么要說你是破鞋,照我看是這樣:大家都認為,結了婚的女人不偷漢,就該面色黝黑,乳房下垂。而你臉不黑而且白,乳房不下垂而且高聳,所以你是破鞋。假如你不想當破鞋,就要把臉弄黑,把乳房弄下垂,以后別人就不說你是破鞋。當然這樣很吃虧,假如你不想吃虧,就該去偷個漢來。這樣你自己也認為自己是個破鞋。別人沒有義務先弄明白你是否偷漢再決定是否管你叫破鞋。你倒有義務叫別人無法叫你破鞋。
話糙理不糙。
世世代代,關于八卦問題,都是個別大叔大媽在街頭巷尾的談資。你若要問珍珠港事件中,日軍偷襲的是哪個軍事基地;或者911事件發生在幾月幾號;再或十八大是我黨的第幾次全國代表大會……他們可能會說:我不關心這些傷腦筋的問題,我只在意隔壁老王和村頭的張寡婦到底怎么回事。
他們都很聰明,更樂意去破解這種富有挑戰性的世紀難題,他們的人生因此而精彩。每次有什么新想法或新發現,肯定像發現了宇宙的真理一樣,跑到村子最熱鬧的地方,向人們展示他的證明過程,最后再給你一個“不轉不是中國人”的堅定眼神。
管天管地,管不到老百姓拉屎放屁。你無法堵住所有人的嘴,人言可畏,臉皮厚點,繼續光明正大的活著吧。要是還想不開,那就去偷漢吧,這樣便問心無愧了。
雖然我理解了老王的話中的深邃意味,但陳清揚還是表示很無語。
老王決定好人做到底,讓她徹底做到“問心無愧”,于是打算在晚上引誘她。但“唯一的問題是她是個女人,女人家總有點小氣”。為了啟發她,老王開始闡明什么叫做義氣:
在我看來,義氣就是江湖好漢中那種偉大友誼。水滸中的豪杰們,殺人放火的事是家常便飯,可一聽說及時雨的大名,立即倒身便拜。我也像那些草莽英雄,什么都不信,唯一不能違背的就是義氣。只要你是我的朋友,哪怕你十惡不赦,為天地所不容,我也要站到你身邊。
一本正經地講完后,陳清揚大為感動,之后他們成功地“敦偉大友誼”。
老王是條漢子,講義氣,沒有幾天便讓一個疑似破鞋的女人做到問心無愧,就服你!
之后他們又反復敦了好幾次,關于這些,老王在給組織的交代材料里也進行細致的描寫。此外,還運用了大量的渲染、比喻、擬人、指代等修辭手法,還有一些景物描寫——讀者的眼睛和身體可能會產生些許不適。
寫交代材料和出斗爭差也是少不了的。二人合心,其利斷金。場面再大,規模再大,終不敵二人的偉大友誼——生活依舊,友誼依舊
老王寫了無數的交代材料,但都不徹底,只好反復。最后陳清揚寫了一篇,直接送去人保組,從此兩人再也沒有寫過,也沒有再出斗爭差,二人重回自由身。
……
20年后,兩人再次見面,又重溫了偉大友誼。之后,再談此事,真相大白。
陳清揚的交代材料什么也沒寫,只有她的真實罪孽。
破鞋正常,交友正常,敦友誼也無可厚非。但敦了千山萬水,最終愛上老王,卻是罪大惡極。
前者就該當出斗爭差,后者就該千刀萬剮,五馬分尸。——陳清揚
敦了幾年,敦來敦去,竟敦出了各自的黃金時代。敦的不止這友誼,還有那無厘頭的時代和無聊的人類社會。小屋里,后山上,哪里有可敦的友誼,哪里就有自由和民主。
先敦后愛,老王沒想到,陳清揚也沒想到。當初的海誓山盟中,只是想當個哥們,只想在人們的閑言碎語中捫心自問時,不再那么愧疚,只想通過敦兩人的偉大友誼,來向這世界宣告他們的態度。
但是,當反抗被冠以愛的名義,這反抗也就變了味——反抗變得不純潔,而愛卻滋生蔓延。
這不是婊子立牌坊,而是真真實實的以暴制暴。老王不可悲,陳清揚不可悲,過去是黃金時代,如今也不卑不亢,大家各自安好,便是晴天。
這部作品文筆輕快、幽默,思想也很自由,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少有人走的路,正如王小波所說:這本書寫起來容易,但出版不易。現在竟如此受寵,也是我們思想的進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