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語(4)|王熙鳳:機關算盡,仍舊逃不出命運的轉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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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在《紅樓夢》中是一個呼風喚雨似的人物,她有著強大的家世,“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找金陵王”,王家很厲害,東海龍王都要去借他家的白玉床,這種比喻有些夸張,但足可以見到她的家世很好,家庭富可敵國,再加上她本人是八面玲瓏的人,很得賈母的喜歡,在榮國府是一個掌家人,相當于今天二百多人公司的執行總裁了。

很多人不喜歡王熙鳳,她獨斷專行、草菅人命、臉酸心硬、心腸如蛇蝎,手段極毒辣,仿佛把所有的貶義字眼用在她的身上都不為過,但我們從書中看到,曹公并不是在批判王熙鳳,而是通過全面呈現王熙鳳這個人,來呈現賈府興衰的過程,進行一種現實的反思。

所以我不討厭王熙鳳,相反我可憐她,甚至有時候,她仍舊有自己的可愛之處。

《紅樓夢》剛開始的時候,她不過是一個不到20歲的新婦,很多劇集會因為書中的描畫把王熙鳳定位成三四十歲的毒辣泡在醋壇子里的黃臉婆形象,這是有違原著的,曹公寫出的每一角色不是去批判誰,而是從每一個人的身上學到一些東西,去反思一段經歷和過程。

不到20歲的年齡,本就有青春年華里活潑可愛的一面,也有著青春里肆無忌憚的一面,所以王熙鳳的生命是放肆的,是盛放的,就像雍容華貴的牡丹一樣,凡事都是極致呈現,沒有半點的回旋的余地。鳳姐出場的時候,衣著華麗,人未至,笑聲先到,但憑聲屏息的場合中,只有她身著華服,笑聲朗朗的出來,本身就是一種極致的狀態,而后的各種場合描繪中,鳳姐都是一種強勢的所在,她的強勢超過了賈府中任何一個男人,她的管理能力也在賈府得到了極致的展現,她爭強好勝,極具表現力,將生命中的張力發揮到了極致,但是我們知道,就像一張弓一樣,你緊到極致就會斷的,所以一直在極致呈現的王熙鳳勢必要出現問題,過度勞累的她最終小產,并因此落下了毛病,最終因為這個病根而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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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卿在去世時曾托夢給鳳姐,因為她和鳳姐的關系很要好,雖然是嬸侄媳婦關系,但是同樣的家庭位置和相似的際遇,讓兩個人的關系很好,再者是鳳姐一直是管理賈府的執行者,所以秦可卿唯一托夢的人就是鳳姐,告訴她需要注意什么呢?提醒鳳姐在管家的時候,要懂得水滿則溢,月滿則虧的道理,讓她趁賈府興盛的時候多考慮以后的事情,多置地,擴大祖宗墳冢周邊的土地,因為這些土地即便是以后家里出了事故也不會充公的。但是鳳姐她看不到那么遠,她是一個很現世的人,對當下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條,但從長遠計,她從思考要欠缺一些。

所以賈家從盛轉衰的過程中,王熙鳳為了撐住賈府的門面,可以說是各類方法無所不用其極,在書中開頭對鳳姐的判詞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這里面有一種悲哀在里面,就是說你很聰明,但算來算去,把自己的命給算進去了。其實我們知道,她的算計有時候是為了維持賈府這個大廈,賈府在逐漸衰落的過程中,很多時候是入不敷出的,賈府的應酬很多,官場往來很多,花銷很大,迫使著鳳姐去拆東墻補西墻,所以有了鳳姐去放高利貸,去當掉東西,延緩工資發放,使得很多下面的很多不明真相的仆人,說她貪財,拿著大家的錢去放高利貸,其實深入看一下,鳳姐的算計不完全是為了自己,也有一部分是為了支撐賈府,所以即便賈母知道其中的事情,卻仍舊不管她,知道她這樣做也是迫于無奈。不過有時候鳳姐也會為了自己的利益,會欺上瞞下,但是在鳳姐小產后,我們能夠親耳聽到她說管家的難處:你知道,我這幾年生了多少省儉的法子,一家子大約沒有幾個不背地里恨我的;二則是家里出去的多,進來的少,凡百大小事仍舊是照著老祖宗的規矩,卻一年進的產業又不及先時。多省儉了,外人又笑話,老太太,太太也會受委屈,家人也抱怨刻薄;若不趁早兒料理省儉之計,再幾年就都賠盡了。所以家業難撐,在這里體現出了管家的不容易,也正好襯托出三姑娘探春管家的魄力。

通過鳳姐協理寧國府,我們知道了王熙鳳的管理才能,通過賈瑞之死,我們領略了王熙鳳的狠毒;通過尤二姐的死亡,我們看到了鳳姐在感情上的霸道,通過在賈母面前的表現,我們看到了鳳姐的左右逢源,靈巧聰明;再從她和平兒平時的相處和對話中,我們能夠看到鳳姐的可愛與人性之處,她心里也有感情,對平兒是極好的,除了過生日的時候因為賈璉偷腥而打了平兒幾巴掌,而后她又向平兒道歉,可以看到她們之間有很親密的關系,王鳳姐在管家上依賴著平兒,兩人唱著一紅一白的角色,來管理著這個家,平兒是鳳姐與外部世界的平衡器,如果沒有了平兒在中間的周旋和操作,怕是鳳姐達不到那么大的成就,而鳳姐也能夠聽平兒的勸解,維持著賈府的安穩。

王熙鳳一生機關算盡,算是為了賈府勞碌一生,最終落下病根,撒手人寰。這也是由她的性子決定的,她攬權弄權,若是一個男的,勢必會取得很大的成就。另她也是一個極為勢力的人,從對待劉姥姥的態度上就可以看出來,但是就是這個在一開始沒看在眼里的農村老太太,最終成為鳳姐的女兒,巧姐的救命恩人。熙鳳一生風光無限,偶然的善緣,解救了自己的女兒,這也是本書里令人最稱奇的地方,雖然最后對巧姐的歸宿解讀不一樣,還好還好,在鳳姐死后,自己的孩子得到了善終。

嘆人世,終難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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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的歡喜悲辛人生,可以說是《紅樓夢》中“人生無常”的最佳闡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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