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土】一生的苦難(20)

文/意磬

[20]啞巴何花

圖片發自簡書App

云朵姐新婚后,帶著她的老公來店里看過我們一次,說是給她的公公買生日禮物。我看著她挽著張平的胳膊,面色紅潤,笑靨如花。她身穿黑色連衣裙,上邊套著一件紅色短款小外套,腳穿黑色高跟鞋,手里提著黑白相間條紋小皮包,披肩長發,盡顯新婚女人的甜蜜和嫵媚。

鳳姨看著云朵姐的變化,不禁感嘆女人還是要結婚,要打扮。王叔見了云朵姐,笑著對鳳姨說云朵看起來真的嫁了個好人,看她現在的樣子該是過的很幸福。張廚師看著云朵姐,驚訝的說這還是曾經的馮云朵嗎?我看著眼前的云朵姐突然感覺到那么陌生,這種陌生感從她說要結婚的那刻起便存在了,而現在卻又更甚了。

不論怎樣,只要她和張平過的幸福,我的心里還是很為她而高興。

鳳姨從老家新招了一個服務員,聽說是個啞巴,叫何花,老家在山西,嫁到這兒,兩年不到就被丈夫家暴,跑了好多地方,找不到工作,常在垃圾箱里撿食物充饑。鳳姨聽到之后,很想幫幫這位可憐的異鄉人,卻又無法和她取得聯系,直到五月末的一個早上,她下樓扔垃圾,在小區垃圾箱旁看到一個蓬頭垢面、正在吃西瓜皮的婦人,鳳姨于心不忍,去門口的早餐店,買了四個大包子,她幾乎是一口一個,鳳姨給了她一瓶水,看著她吃飽喝足,想跟她說會話。鳳姨問她,她只會點頭搖頭,問她家是哪里的她用手在空中比劃著,鳳姨不解。鳳姨拿了筆和紙,她在紙上寫著:謝謝你的食物。謝謝。我是山西人,我是啞巴。

鳳姨毫不嫌棄地拉著她的臟手,告訴她:“跟我走。”鳳姨拉著啞巴何花來了,王叔不解地看著她,怎么找個叫花子,還是個啞巴。鳳姨瞪著王叔說:“她算我半個老鄉,我收留她當服務員了。”

鳳姨找了自己幾件不穿的衣服,帶何花去洗了澡,剪了短發,回來后我們驚訝地發現原來何花也是個美人胚子。圓圓的臉蛋又白又嫩,只是有幾條疤痕,看上去是被什么東西劃傷的,彎彎的柳葉眉下一雙毛茸茸的大眼睛,讓人心生憐愛,一張一直緊閉的小紅唇嘟著,像是正在撒嬌的小孩子的嘴巴。齊耳的短發,更能映襯出她精致的五官。她穿著鳳姨的黑色小西裝外套,藍色牛仔褲,一雙黑色平底鞋,看起來竟又另一種別樣的味道。

“哎喲喂,這女人一打扮嚇死我老王了。”

王叔睜著她圓圓的眼睛,上下打量著何花。

“哼,讓你瞧不起人。”

鳳姨自豪的笑著,手搭在何花的肩上。

“以后何花就干云朵之前干的工作,她可是心靈手巧,啥都會干,還會做山西刀削面呢。你們說啥她都能聽懂,只是她不會說,但是她會寫,你們可都不許欺負她。”

她始終低著頭,像是害怕別人看到她的臉,欣賞到她的美。我走進她拉起她的手說:“姐姐,我是翠娥,你以后跟我一起住宿舍。”

她頭也沒抬,只是點點頭。

下午四點鐘,她在紙條上寫:下午吃刀削面。張廚師高興地說:“終于可以換換口味了。”王叔滿是懷念地說:“有好多年沒有吃過正宗的刀削面了。”鳳姨摟著何花:“妹子,你真給姐姐長臉,好好做,饞死這幫死鬼。”我沒有吃過正宗的山西刀削面,只聽王叔說好吃。

何花一個人在后廚忙活著,她說人太多,她反而緊張。我們都在廚房門口看著她,和面揉面,趁著時間剁蔥花香菜,切肉熬制辣湯,而后燒開水,削面。張廚師站在門口,看著她削面的刀工,大肆夸贊著:“這刀工絕了,削的又薄又勻稱,幾乎連形狀都是一樣的,太厲害了。”說著鼓著掌。何花轉過頭看了張廚師一眼笑了。

何花撈了四碗面條,澆蓋了紅紅的辣湯,上邊飄著小小的蔥末,真是色香味俱全。我挑起面條,放在嘴里慢慢咀嚼著,感受著美味對味蕾的刺激。

“太好吃了,這辣湯跟正宗的沒什么兩樣,關鍵這面條簡直是一絕啊,太筋道了,好吃,我今天要吃好幾碗。”

王叔頭也不抬地吃著碗里的面。

何花來店里的第一炮打響了,每個人都被她征服了,她的手藝足夠開一家面館,生意也絕對火爆。可她遇人不淑,嫁了那樣一個老公。

夜里回到宿舍,我幫她整了整床鋪,云朵姐的鋪蓋沒帶走,我幫她清掃了一下,讓她睡在云朵姐的床上。

我躺在床上,很想和她聊聊天,可是她不會說話。我感覺這位姐姐身上也有悲慘的故事,否則那么漂亮的一個人何故淪落到如此地步。

“姐姐,你做的面條真好吃。感覺你以前應該過的很不錯,是不是?你臉上的疤是怎么回事?你為什么不會說話了呢?”

我看到她起身拿出筆和紙,在上邊刷刷地寫著一行又一行的字。

“我是嫁到這兒的,我認識他之前,在一家面館工作,他是經常來吃飯的外地農民工。我們認識是機緣巧合,那次店里有人欺負我,他挺身而出幫了我還被別人打傷了臉,我很感激他,后來我不顧父母反對嫁給他,他母親嫌我是外地的,總是慫恿他,挑撥是非,后來他竟打我,我的臉是他用鞭子抽的。有次他打破了我的頭,縫了十幾針,之后我便不會說話了,后來我就逃走了,我找不到工作,沒有人肯用一個啞巴,直到遇到你鳳姨。”

我看到她的字四方四正,寫的內容那么讓人難過。婚姻真的是一個女人的再生,有的人生的好,像是重活了后半生,有的人像是入了地獄,歷經百般折磨。何花的婚姻就是把自己送進了地獄,這么美的女子,居然不會說話了,居然有家回不去,居然會餓到偷食垃圾箱里的食物。我真的無法想象。

何花是個手腳麻利、心靈手巧又勤勤懇懇的好員工。鳳姨非常喜歡她,有事沒事就拉著她,跟她說話聊天,她臉上也慢慢有了笑容,也開始抬起頭來,看著我們說話了。

我也開始喜歡上這位姐姐,一個19歲的姑娘。她有次在紙上寫道:有錢了,我要去看病,我想說話,想做正常人。我看到她寫的這段話,心里很難過,我突然想到陳醫生或許可以幫幫她。

我帶著何花姐去找陳醫生,她看到我滿面笑意,詢問我近況,我告訴她我很好,她放心的點點頭。我向陳醫生說了我的來意,她起身用手摸著何花后腦勺上的疤痕,深深地嘆息氣。

“這是怎么受傷的?”

何花用筆寫著:鐵鍬打的。

“做過腦部CT嗎?有淤血嗎?”

:沒有,吃過活血化淤的藥。

“翠娥,帶她去做個腦部CT,看看有沒有淤血。”

我領著何花做了檢查,陳醫生催著CT室,很快就拿到了檢查結果。陳醫生拿著CT單看了又看。

“沒事,她會慢慢恢復的,頭部瘀血已經散去了,現在跟正常人一樣,不會說話可能是心理疾病,也許某件突發事情刺激她一下,她就會說了。”

我高興地拉著陳醫生:“真的嗎?”

她摸著我的頭,罵我傻瓜。

我領著何花出了二院,一路上我都高興地跟她說這說那,心里想著什么事能夠刺激她,讓她開口說話呢?

六月里,三中巷這條街,幾乎都被掃地的柳條籠罩,綠意盎然。我牽著何花姐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往回走,盡情享受著綠意蔥蘢、陽光普照的大好時光。

“馬翠娥!”

我聽到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心里犯嘀咕,這里我誰都不認識,怎么會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何花姐拽了拽我的胳膊,示意后邊有人叫我。我突然間很害怕,我隱約記得龍警官說李老大家在三中巷。

我拉起何花姐的手,假裝沒有聽見地向前走著,或者就這樣走著,讓對方以為認錯人了,這樣也是好的。

“馬翠娥,走那么快干嘛?”

身后的聲音越來越近,我聽著好像不是成年男人的聲音,倒像是正在處于變聲期男子的聲音。

我停下腳步,轉身竟看到另一張讓我更害怕的臉。那張臉和馬航的臉一樣讓我恐懼。我下意識的拉著何花拔腿就跑,他在身后追著我說:“這么久不見,別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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