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背叛
外婆病了，很嚴重。媽媽每天起早貪黑忙著照顧外婆還要照顧我。看著日漸消瘦的背，我心疼媽媽的同時更加恨起爸爸來。我恨爸爸負心漢撇下我們娘倆令成家業，也恨他狠心的不辭而別，更恨他讓我們家庭破裂！原本可以是一個很幸福的四口之家，歲月漸長，外公外婆頤養千年，最終在我們的照料下幸福地走完整個人生。多么幸福的幻想！而現在這一切，都怪爸爸！我恨他！我恨他！
高三的壓力可以讓我窒息，也可以使我狂怒，再加上家里的情況，我幾乎沒有一刻是開心的！我在班里的成績隨著月考的進行，一次比一次落后，而我也無心再怎么突破自我了！煩躁使我不得不放棄這些無所謂的名次！
外婆病倒以后，一天比一天憔悴，情況很是不好。媽媽偷偷告訴我，外婆可能撐不到我高考結束了。
我已經在迷茫中失去了外公，我恨我自己無能無力！而這一次，上天又要從我手里奪走外婆，我又是同樣的無能無力，又要眼睜睜看著外婆離開我。那段時間，我總感覺時時刻刻我就要爆炸掉！外婆的煙再也沒人抽了，我偷了外婆的煙，學著外婆的樣子，抽起來。我對煙很有緣，第一口抽下去沒有嗆著，接著猛吸第二口，直到整支煙抽完，除了嘴里苦澀之外，我并沒有像個新手，而像抽了快三十年煙的外婆。
化學老師說過，抽煙可以解除煩悶，令人快樂。當時盡管很好奇，卻也沒試過。如今試過之后，我漸漸迷戀上了香煙。
我在樓道抽煙的時候，和趙凱認識了。他主動來向我打招呼：
“邱海棠，真想不到你這么文靜的女孩子居然抽煙？”
我將煙頭煙滅，抬頭望向這個聲音嘶啞的少年。高高瘦瘦，瓜子臉，戴著一副藍邊眼鏡，眼睛很好看。跟顧城一樣，同樣一口既白又整齊的皓齒。也許因為他的長相就是我喜歡的類型，又或者因為那一口牙齒讓我想起顧城。我明明心里波瀾起伏，卻冷冷地說出一句把自己都冷到的話來：“你管不著！”就很趾高氣揚走開了。
我能想象來他那時候的樣子：依舊保持著笑容，梨渦淺淺地能看見；臉蛋兒慢慢變紅，繼而低下頭沉思片刻。最后兩手插袋，很神氣地回教室了。
自從認識他，冥冥之中，他就在我的世界里陰魂不散了。哪里都有他！上學、放學的路上；校園里閑逛都會遇見他。
又是一個晚自習課間，我出教室抽煙。剛點著，趙凱就湊過來了。
“邱海棠，我看你還是抽女士香煙吧！呶，這個給你！”
我斜過頭，看看他那迷人的笑容，再看看那手里一整盒的女士香煙。
“謝謝，我抽這個就可以了！我外婆都抽了半輩子呢！”
“你還是拿著吧，我都買來了！”
我頓了一下，伸手接過那盒女士香煙。
“謝謝你啊，那我就收下咯！”我對著他笑了。記不清有多久沒笑了，那個笑是本能性的笑，也應該很難看吧。
“邱海棠，你笑起來真好看！還有兩個小酒窩！”
趙凱很興奮地說。
我害羞了，立馬收回微笑，故意板著臉，瞪著眼睛望向他。
他見我生氣了，再不敢多說一句。看著他那傻樣，我忍俊不禁：“傻！”然后回教室了。
后來每個課間他都會來找我，陪我聊天。下課放學都會一起回家，上學路上我倆一個等一個一起上學。全學校都為我倆的事兒傳的沸沸揚揚，我倆也不在乎，繼續“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再后來，我離畢業還有一個月。有好幾天沒見到趙凱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兒。我依舊躲在墻角抽悶煙，閨蜜米雪走過來對我說：“海棠啊，有件事兒我不敢告訴你，可我還是想給你說。”
“你可別矯情啊！什么事兒，說吧！”
“那我就說咯，你可不許生氣！”
“再不說我走了啊！”我假裝著要走。
“那個海棠啊，我對不住你！前幾天我不是失戀了嘛！然后我想你媽肯定不讓你出門，然后我就跟趙凱去喝酒了……然后……”
她支支吾吾想說又不想說臉漲得通紅。
我已經猜到了，可就是不敢相信。
“然后呢？你兩喝多了？開房了？”
“嗯。可是我和趙凱根本就互不來電啊！海棠，你要原諒我！更要原諒趙凱！他是愛你的！”
我短暫的幸福一下子成了骯臟的背叛，我要怎么承受這一切？我面無表情，回了教室。米雪還在我身后喊：“海棠，我知道你一定會想通的！”
我提前離校了。任憑勢利的班主任怎么歇斯底里在我身后喊，我都沒回頭。出了校門，我再也忍不住，眼淚不住地流下來。我邱海棠怎么這樣，連最親的人都要這么對我！
我也不知道幾時昏厥在了自家門口，媽媽把我抱到床上，好幾小時我才醒過來。一看到媽媽，我又哭了起來，抱著媽媽哭了很久很久。
趙凱再也沒有來找過我，我是有多希望他能來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而他沒有，也許那是他對我最后的一絲尊重吧！他不想跟我解釋，更不想騙我。而米雪，高考最后一個月突然轉了學。原本偌大的學校，兩個我最親近的人離開了我，我的孤獨感又增加了一層。
外婆的病更加嚴重了，已經下不了床了。媽媽要照顧外婆，我的高考，就沒人陪我了。后來家里安排讓郝祺爸送我去考試，可就在這時，我的爸爸邱碩居然回來了，還帶著啟明。
爸爸說，他這次回來是專程為了陪我高考的。我對爸爸所有的恨意在那一刻怎么就消失地無蹤無影了，爸爸陪我高考！我的爸爸居然回來了！
由于我的考點離家很遠，爸爸特意給我找了最好的五星級酒店，環境優雅，不嘈雜。
就在高考前夕，我的外婆永遠地離開了我們！而爸爸媽媽害怕影響我的心情，一直隱瞞我到高考結束！第一天上午考語文，我急躁不安，不過那時候還算好的，一個教室考生坐的滿滿的；到下午考數學的時候，原本已經無心參考的我一到教室嚇一跳，缺考的考生就有五個，我又更加急躁坐不安穩了，答題思緒飄飄然不知在何方。考完數學，我對爸爸說：“我要棄考！”
“你念書十幾年，不就是為了這兩天嗎？怎么是說放棄就能放棄的？走，海棠，爸爸帶你兜風散心去！”
爸爸拉著我的手乘電梯下樓，到車庫取車。然后爸爸開車，載著我環著整個城市兜了一圈。也給我開導了一路，講了一大堆樹立我自信心的話。第二天，我信心滿滿上考場，上午理綜，下午英語都超常發揮。這多虧了爸爸的鼓勵。
考完最后一門英語回家，我的心情是愉悅的。爸爸臉上隱隱約約的哀傷，仿佛若有所思，只顧著開車，都不和我說話。是發生什麼事了嗎？外婆？肯定不是外婆！我不能亂想！我想開口問爸爸，卻又覺得爸爸很陌生，最終我還是沒有開口。
我努力克制我自己不亂想，一進家門，就看到了桌子上擺著外婆的遺照。媽媽，姨姨，舅舅們坐在沙發上聊天。
“我外婆呢？媽媽！”我環顧了一下四周，還是沒有找到外婆。
媽媽開始抽噎起來。
“海棠，你外婆去了一個沒有痛苦的世界。”二舅說到。
“我不信！我不信！你們都在跟我開玩笑是吧？”我聲嘶力竭地開始吼起來。
爸爸一把把我拉在懷里，抱住情緒失控的我。
我所有偽裝的堅強在聽到外婆去世的那一刻徹底爆發出來。爸爸的離棄，外公的離世，外婆的離世，連同被趙凱和米雪對我的傷害，全部哭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