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好幾天陰雨天氣,嚴寒將冬日的小城籠罩,我裹著厚重的棉衣坐在屋內烤火,想著如何抵抗這寒冷的季節,而在抬頭間我看到桌前的水仙。
這盆水仙我買來不久,才短短幾天它就在我眼皮子底下飛速長高,可能缺少陽光的照射,水仙的葉子細長,顏色有些偏黃,于是我站起身來把它放在窗臺上,希望天晴時能有一抹陽光照射到它的嫩葉。
此時此刻,出租屋外寒冷逼人,而出租屋內雖暖和些卻光線昏暗。水仙渴望著陽光,而我渴望著山村里的那抹冬陽,于是有一幅畫面在我腦海中展開。
當冬日的陽光悄悄劃開冷冽的晨霧,它從東邊散落輕撫光禿禿的枝頭,一陣風吹過,滿地落葉飛舞,而那綿長的光線溫柔地灑向山村。于是田間的薄冰開始消融,僵硬的泥土漸漸解凍擁有溫度。一夜沉睡的山村便就此蘇醒,山林、田野、土地染上了一層金色,冬陽緩緩升起,寂靜的山村也開始熱鬧起來。
趁著好天氣,勤勞的人們開始勞作。村中的老人扛起鋤頭走到自家的地里,他將地里的枯草聚攏、點燃,一陣風吹來,煙塵飛得老高,風停后,煙塵落在土里、田里,成為冬日里土地的第一把肥料。煙塵熄滅,老人用鋤頭將土地挖開,他把泥土挖細,再撒下買來的油菜子,來來回回和上泥土。冬陽越升越高,老人的影子越來越短,他一手扶著鋤頭,一手抹著額頭上的汗,心中期待著來年的油菜能夠有個好收成。
村中的婦女提著桶子,蹲在小溪邊清洗衣物,溪水冰冷,把她們的手指凍得通紅,一家老小的衣服由她們清洗,溪水緩緩流淌,她們的眉眼低垂。洗好的衣服晾在屋旁的曬衣篙上,冬陽照在衣服上,衣服淌著水珠,而她們的臉上帶著笑。
村中的小孩穿著厚厚的衣服,他們一手揚著棍子,一手牽著老牛,他們拉著繩子帶老牛去池塘喝水、排便,老牛喝著水,甩著尾巴,小孩嘴角一樂呵,就哈出白氣,池塘里倒映出孩子的笑臉,冬陽溫暖地照在他們的頭上。
村中的壯年趁著日頭去山上砍柴,砍的干柴用來燒火,砍的濕柴用來燒炭。各家各戶都有燒炭的窯,窯洞很大,可以燒幾百斤炭,砍來的濕柴要豎著放,一根一根豎起,豎滿整個窯洞。從燒窯到閉窯,再到出窯要經歷一個星期以上的時間。
兒時的我常常跟在他們身后,在冬日的陽光下看著他們勞作,看著爺爺把油菜子撒在地里,看著母親在溪邊清洗衣服,看著大人們上山砍柴,而我自己常常牽牛喝水。有時我跟在他們身后總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然后他們一邊回答一邊哈哈大笑。
那時我穿著粉紅色的棉襖,和黑狗在田埂上跑來跑去,我和黑狗影子一前一后。要是累了,我就回家提著我的木火盆,翻出自家秋季采摘的橘子,坐在曬谷地里,一邊吃著橘子,一邊感受著冬陽的溫暖。
此刻,我坐在出租屋里,屋外寒氣逼人,而我心里滿滿都是那溫暖的感覺,是童年里冬陽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