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黑暗插入些許白光,便顯得十分疲倦。使得鴻先生的臉略顯粗糙,平添幾分深沉的神秘。
現在是早上還是晚上?鴻先生隱約記得,早上的太陽和晚上的路燈有時能展現同一種白。
他撩了下窗簾,發現玻璃窗戶并不能清晰映出他的臉。這樣,鴻先生便放心了放下手回到椅子上,注視著桌上的無名郵件。
郵件早已拆開,期間卻只有幾份文件,分別用夾子夾住。
鴻先生自然讀過,但無論幾遍也無法從他邋遢的發跡間摳出個所以然來,只得最后呆望,順便點一支煙。
被子還沒疊,飯也還沒熱。被子遲早會疊,飯也遲早會熱。鴻先生在這種自我回答下,今天一大早起身便是寫稿子。但是他卻總是有野心寫出足夠精彩的稿子,這自我膨脹的野心也使得精彩的開端進展愈發無力,最終拋出一團紙球。
錢還沒賺到,對象還沒找。錢遲早會賺到,對象也遲早會找。鴻先生在這種自我鼓勵下,今年一大早起身便前往城市。但是他卻總是有野心活出足夠精彩的生活,這自我膨脹的野心也使得生活的進展愈發無力,最終拋出數團紙球。
他的野心使他疑惑。他覺得他的才華可以不是這樣的,但是眼前就是這樣的。
眼前的稿子沒有一頁會被揉成紙球。內容精彩,情節流暢,用詞細膩……任何一種與贊美文章有關的修辭這時都可以盡數用上。
這種情況,已是第五次了,包裹也與上回那個破紙箱子幾乎一模一樣。
稿子這么精彩也讓他更加疑惑,因為來稿沒有附上任何聯系方式,只是每篇最后附上一句話。
“請發表這篇最精彩的文章吧,拜托了。”
“呼——”
鴻先生呼出一口煙,使得屋中略帶朦朧。他似乎記得,他在網上喜歡假裝業界大神逗弄新人。雖然都是照搬過來現學現賣,但在某些人眼里確實蠻像模像樣的。
可能聊嗨的時候給某些人留了地址吧?他這樣想著,但又遲遲不愿打開電腦去詢問。
算了,到時候分心就寫不了稿子了。
這稿子真是精彩啊!鴻先生心里贊嘆道。這種文風和筆力正是他所追求的,但在他現在的意識里,并沒有與之相提并論的作品。
鴻先生按下桌旁仍連著電的電熱水壺,重燒昨夜的白開水。
假如投出這個稿子,以這種水平,中小型的雜志是一定會中稿的。但是這毫無來由的信息讓他連署名的問題都難以解決。
編一個?自己的?還是干脆就放棄投稿。
我絕對不會變成我討厭的那些人的樣子!剛來到城市的鴻先生曾這樣說過。
我絕對不會忍受我討厭的那些人的樣子!過了一段時間鴻先生曾這樣說過。
我絕對不會接觸我討厭的那些人的樣子!蝸居起來之后鴻先生曾這樣說過。
以上是他曾這樣說過。
水嗚嗚叫開。鴻先生右手夾煙,左手向下抽出桌柜,取出一包咖啡粉,用嘴撕開后單手完成沖泡等動作。
但這一切并不完美,將熱水壺放回去地過程中,杯子卻不慎被碰翻。
此刻,將要落下的是一個杯子還是一地碎片,是一杯咖啡還是一滴咖啡,是一個決定還是另一個決定?
煙緩緩燃燒,猛地燙開了鴻先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