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第一個沒有外公的新年。
看到這句話的時候突然淚目。
我的媽媽兄弟姐妹眾多，聽媽媽說，大舅成年了去部隊，回來探親的時候媽媽才會走路。外公比我大70歲，所以我記憶里的外公一直都是老年人。
小時候住在外公家一直到上學才回老家。我喜歡聽他講故事，一說起故事，外公的兩只眼睛都沉浸在往事里。
很多時候都覺得，外公還在，喜歡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要么搬了椅子坐門口曬太陽，或者，這樣冬天的午后，外公吃完飯就要午休了。
我的外公是光頭。頭發(fā)稍微長點就要理發(fā)了。給外公理發(fā)的是個比外公年輕的老爺爺，外公御用，很多年了，知道外公理完發(fā)還要刮個臉。
外公真的老了，耳朵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聽不清了。戴了助聽器要好一點，但說話的時候還是要喊，喊得多了沒聽見，外公也急，你大點聲呀！有時候看他實在聽不見，聽成了另一件事也不糾正，一屋子的人聽他分析完全不相干的事情，真是可愛。
外公好老啊。不管是以前在門口教我們幾個小孩下象棋，還是拄著拐杖去趕集，外公的手像所有老年人那樣，皺皺的，皮包骨。
外公好高啊。拄著的拐杖都比別人的長很多，即便是過了二十多年長大以后的我，跟外公站一起，還是只能到肩膀。
山一樣高的外公，怎么就摔了呢。
臉上，手臂，和小腿，全都是淤青。連翻身都要費好大力氣，爸爸和舅舅兩個人幫忙才好不容易躺好，媽媽心疼地整夜整夜不睡覺。你讓所有人都習慣了你的老，我甚至忘了，人老了老了會永遠睡著的。
所以我沒有著急賺錢，以為還早，也沒有著急跟你說很多話，以為還會有機會，可是現(xiàn)在，你突然離開，我一下子理解了什么叫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我買的豆沙餡的月餅?zāi)悴懦粤藘蓧K，想著下次中秋還買的，卻沒料到那是你的最后一個中秋……還有外公，我那么多話是不是你永遠都聽不到了。
我不信。
你明明就還在家里，早上喝兩碗粥，閑了愛吃罐頭和芝麻糊，還挑食不喜歡蔬菜水果，無肉不歡。看電視呢音量調(diào)到所有人都受不了，然后一個人津津有味地看西游記，看亮劍。
我和媽媽假期去看你的時候，我想偷偷拍你喝水的樣子，你發(fā)現(xiàn)了，把水杯放下，一定要把領(lǐng)口折折好，腰板挺直了給我拍，還要我拍好了給你看，點頭就是滿意了。
每次提到你我都是一臉自豪，我的外公九十多了！是啊，外公九十多了，所以不經(jīng)意間，我上次看你變成了我們的最后一面。我以為你會像以前一樣好起來的，外公。
你還沒有看到我結(jié)婚不是嗎？我還沒有自己的孩子，還沒有辦法帶他來看你，沒有辦法跟他說，這是媽媽的外公，你應(yīng)該叫太爺。
外公你賴皮！
我知道外公，你一定很想念你的兒孫們，所以你想用這樣的方式把大家叫回來見見。大家都回來了，外公你看到了嗎？你的孝子孝女孝孫，大家都回來看你了。再也沒有忙不完的工作，沒有走不開的事情了。所有人都回來了。外公，你看看呀！
外公，元旦的時候你還讓買大一點的日歷你不記得了嗎？我知道，你眼花了，怕太小了看不到。你看，2017年的大日歷買回來了，你一定會喜歡的！外公，你看看呀！
一直到告別式的時候，我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你真的離開了...一屋子的人，傷心欲絕、肝腸寸斷，躺在鮮花叢中的你再也不會醒來！以后的門口，床邊再也沒有你的身影，你的骨灰深埋于地下，只剩下遺像在墓碑上微笑，外公，最冷的冬天就要過去了，你冷嗎？
我好舍不得你呀，外公！
你走了，這個家再也聚不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