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自救之途

好像經歷了長長的跋涉,《一個人的朝圣2》(奎妮的情歌)被我斷斷續續讀了一個月,這在我是絕無僅有的。

因為要直面心靈,所以總放在忙完一天的瑣事,放在夜深人靜時來讀。可喜的是,讀完了1再讀2,既好似老友重逢,又有全新視角的新鮮感,給我的閱讀平添了幾分新奇,幾許期待。

哈羅德的徒步我原本以為只是一個人的自救之途,對受者奎妮來說并沒有丁點意義,我以為那封信只是奎妮一時的心血來潮,見或不見,都無足輕重。

隔了二十年的光陰,一切都被記憶鑲上了老舊的邊框,霧蒙蒙灰撲撲,或者偶爾想起,自己又時日無多,如果可以見面那最好,可以一起懷個舊,再敘敘離情別緒,畢竟那些舊日的好時光是那樣鮮活地存在過。

如果見不上了也正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誰還會在意一個二十年前的舊友,可哈羅德不僅要來,而且是徒步,這個平庸的老實人總能帶給奎妮心臟的震栗,以前是,現在也是。

可是并不是這樣的,奎妮是帶著對哈羅德無望的愛、帶著沒有安頓好戴維的負罪感離開的,她一個人自我放逐了二十年,而且從未放下過這個執念。

她的信不是輕描淡寫,而是一字千鈞,她使盡渾身解數郵出這封信,然后便是在命懸一線中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人們很少是我們直觀認為的樣子。連故事里的反派都會搖身一變,嚇到我們。”一向寡言無趣的哈羅德到了奎妮眼里竟然像換了一個人,

“是一個下雪天,我把臉貼上冰冷的玻璃,抬頭看白色的落雪,一切由黑壓壓變得白茫茫,從堅硬變得柔軟。你發現了雪花,看起來好驚訝。你向上凝望,把一只手擋在眼睛上遮光,你大笑起來,左顧右盼。你在粉狀雪地里跳起了軟鞋曳步舞。

我開懷大笑,你讓我快樂。在你的四周,輕柔的白色雪片與空氣周旋,它們就像音樂輕落,是溫柔的小音符。”

這還是那個我們熟悉的哈羅德嗎?溫言平淡到讓人忽略,沒有樂趣,沒有朋友,對家人對感情對兒子的成長煩惱全都束手無策,對供職了一輩子的啤酒廠來說可有可無。

可到了奎妮眼里,全都不一樣了,哈羅德整個人成了發光體,每一個動作是那樣協調自然,每一個表情都那樣讓人快樂,喚醒了奎妮沉睡已久的柔情。

來啤酒廠之前的奎妮換過許多工作,遇過一兩個渣男,因為沒有讓她留戀的東西,她到了哪兒都只是短暫停留,當一份工作變得讓人無法忍受時就離開沒有半點留戀。

可是到了金斯布里奇開始,一切就都不一樣了,這里有一個人的出現讓奎妮覺得生命有了新的意義,在哈羅德給她做了司機的四年光陰里,她將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

她把工作做得盡善盡美,然后跳舞,寫詩,呆在安全的距離關注那個讓自己全身心愛的人,不求上位,不求結果,只讓自己安全地愛著就行。

如果不是戴維的出現,奎妮可以將這樣的生活過到底,就這樣不被人打擾地自在和快樂著,秘密地喜悅著,在世事滄桑后仍能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默默地愛一個人的感覺真好。

可是恰逢這時,哈羅德的獨子---一個問題青年戴維出現了,這個敏感古怪,急于求得關注而顯得行為怪異的孩子一下子打亂了奎妮的生活。

為了對哈羅德的一腔柔情,奎妮對戴維伸出了援手,可是奎妮很快就發現,戴維身上有許多問題:

他孤獨、酗酒、神經質、謊話連篇,而哈羅德對此卻無能為力,于是,奎妮給自己加上了一個使命,做哈羅德和戴維之間的橋梁,抑或是紐帶。

這條路其實很不好走,她想讓戴維對她敞開心扉不設防,她不想讓哈羅德知道她的付出,她也不想讓哈羅德覺著被窺探到了他們家的隱私而因此不自在。

于是,奎妮選擇了在哈羅德這兒緘默不言,即使這個秘密讓她發瘋和窒息。

就這樣,戴維在她眼里一天天沉淪下去,她拉、拖拽,可是看起來都沒有用。

戴維做著一切讓她瘋狂的事,向她要錢,偷錢,還順走她的打蛋器,偷走她的詩歌將她的隱私公諸于眾,嘲笑她的暗戀,踐踏她的尊嚴。

終于她再也克制不住了,“你撒謊。你一直在撒謊。你索取。你只知道索取。你從我這里索取。你從你父親那里索取。你把你母親逼得發瘋,讓她操心。你到底在做什么?你活著是為了什么?”

一番犀利的話一字字蹦出來,她還在試著喚醒戴維,可不曾料到這番話擊潰了戴維的心。

戴維死了。而奎妮則從此背上了沉重的十字架,終其余生,再也沒有卸下來過。

對哈羅德的愛比起一個鮮活的生命來是那樣的微不足道啊,金斯布里奇是待不下去了,奎妮只好將自己放逐,她孤身一人信步走了迢遙的路。

終于,她在一間破敗的海邊木屋里安身。爾后一個人建起了一座海邊花園,所有遇到她的人都同情她離群索居得孤獨與寂寥。

可是只有奎妮知道,這二十年里,她背負著一塊空缺的生命在生活。負罪感和對哈羅德的愛,足以填充起一顆破碎不堪的心。

可是,奎妮從來沒有丟下過對哈羅德深切的思念。

哈羅德的眼睛是深藍色的,記憶里藍得鮮明而驚心動魄,于是在此后的很多年里,奎妮便在自己的海上花園里遍尋這種顏色,有時是鳶尾,有時是藍罌粟,直到在一個平常的夏日清晨,當天空倒映在大海光滑的褶層里時,奎妮竟然找到了那種藍,便好似找到了幸福。

有時或者是過路的一個高個子男人,有時只是一個徒步旅行者,而他又恰好有哈羅德的某個特征,或者僅僅是操著南方軟語的口音。

誰說奎妮生活得空洞寂寥,愛讓她的內心是如此豐盈。

后來就變了,海上花園消失了,癌細胞侵蝕了奎妮,圣伯納丁療養院成了奎妮最后的歸宿地,奎妮不再有希望了。

可是哈羅德就有這種魔力,他總是可以燃起奎妮的希望之火。一場徒步,一次等待,他們成了彼此最后的救贖。

人生的奇妙便在于此吧,我們以為幸福總會敲鑼打鼓伴隨著跡象地到來,但它不會。

它就藏在那些微小,平實的事物中,那些值得記取的,或者是一抹上揚的微笑,或者是一只鞋上的磨損,或者僅僅是一道散落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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