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上了汽車,在靠窗的位置,我望著這個城市的繁華,早晨的霧氣還未消散殆盡,那邊高樓的燈光還亮著,我想著那個近兩年沒有回去的家鄉(xiāng),我知道我不是位移一個因為回去而傷感的人,這個世界上還有這很多遠離家鄉(xiāng)的浪子,會時常做著一個夢,我知道,因為我就時常做著,但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越發(fā)長大約會覺得感官的麻木,那時候我經(jīng)常做著幾個相同的夢,其中的一個就是我回到了那個村莊,在還鋪滿露水的生長著青的發(fā)油的稻子的田埂上奔跑,青蛙因為著我的腳步,噗通的一閃鉆入清可見底的水底,我時常驚醒,但這段記憶也沒持續(xù)多長時間,我不再做這個夢了,隨著我的少年時期的結(jié)束。
五個小時后我回到了縣城,趕著最后一班車,顛簸兩個半小時就到了大拐,我們都是這么叫著,它有著詹天佑之字形鐵路相同的妙處,而這個下車點正是處于其中一個拐點,我看到盤山的公路已經(jīng)鋪上水泥,午后的太陽有著特殊的魔力,是一種讓人眩暈的熱量,我背著包,遠近沒有一個人,這條路在以前是坑坑洼洼的泥路,一到下雨天,便形成各種形狀大小的泥水洼,我走了近四十分鐘到了家,家門口多了兩個新墳,我知道是村子兩位老人的,在他們生前,我和他們說過很多話,其中一位奶奶在我上初中的時候,我每次放假回去碰到她,都會聽到她講:“你是李波吧,我都不認識你了,你都長這么高了?”雖然老是記錯我的名字,但我也沒說出來,只是笑著說是啊,我經(jīng)歷過很多人生的變故,有的人說沒就沒了,或許上一秒還在說著話,過段日子就有人和你說那個人死了,每當夜里聽見喪歌從遠處山坳里傳來,我心里都有些堵,不止是一種這樣的感觸,更能讓人感到人事的意義。
我在許久沒有住的屋里住了一晚,當然這一晚并不孤單,因為許久沒有人住,屋里已經(jīng)潮濕,散發(fā)著難聞的味道,窗子也是破的,興許是村里的小孩玩時弄破的,所以外頭的一舉一動我都能聽見,夜風(fēng)吹動著玉米桿子唰唰唰的響,蟲鳴更是豐富,有時還能聽見老鼠的吱吱聲,我就這樣的躺在床上,伴著圍著燈光撲動的飛蛾以及各種小蟲子,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熬到天亮的。
這晚沒有半點星月,外頭是黑洞洞的深邃世界,就像遠處的深山一般,村子的黑夜又是另一個世界,這時候我只有關(guān)著門,躺在床上,感知外面的動靜,我知道很多的鬼神故事,有的就發(fā)生在窗外,但奇異的是,今晚我很平靜,我沒有看到黑夜里的世界向我襲來,我也沒感受到墻體變幻的黑點涂鴉,蚊香的氣味抵消了一部分的潮濕,伴著蚊蟲,我想到的卻是有一個夏夜,我從夢中醒來,哭著找到還在堂屋摘黃豆的奶奶,我雖然才幾歲,但我深刻的記得我當時的想法,我當時想的是奶奶要是死了,我會哭多久,我為著害怕失去奶奶的擔(dān)憂而哭著哭著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