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飛離尼雅國王宮大約十幾里的地方,老七找了個樹林落了下來,已是氣喘吁吁,體力不支。
老七環顧著周圍這片乏善可陳的樹林,漆黑眼中有晶瑩閃爍,盡是戀戀不舍:“沒想到我阿七,也有重見天日的一天,天不絕我!”
說畢,又對簡容感激不盡,說若不是簡容,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出來。
“你是我命中的貴人。”老七單膝跪下,一手按住胸前,對簡容行了個大禮。
簡容趕緊用手去拉,一邊說,若沒有老七,自己也出不來。
老七卻是不肯起來:“敢問這位姐姐尊姓大名?阿七自愿護您三年周全,以報搭救之恩。”
簡容自然是不肯,可老七執意要簡容答應了才起來,簡容無法,只好應了。自此后老七對簡容只用“尊主”一詞稱呼,態度恭順之至。
兩人擔心尼雅國君派人追上來,不敢停留,繼續朝宮殿相反的方向前進。
彼時夜已深沉,星光黯淡,唯見一鉤新月掛在半空,前面的叢林在月光里忽隱忽現。有冷風吹來,簡容不禁打了個寒噤。想到自己好好一個現代人,卻突然來到這個異世界,如今還淪落為逃犯,在這荒山野嶺奔波逃命,也實在是太慘了點。可是看到身邊的老七,終于成為自由身,重見天日,又真心為他高興。這樣想著,腳下又加快了幾步,跟上老七的步伐。
走了一陣,老七緩過來一些,時不時帶起簡容,在低低的空中飛上一段,或者飛過一個峽谷,或一道山坡。就這樣一路飛奔前進,到天亮時,兩人已經前行幾百里,接近了尼雅國與另外兩國接壤的邊境地段,鹽城。
快到鹽城時,路上的行人和轎馬逐漸多了起來,兩人尋機喬裝打扮了一番,簡容扮成一個當地女子,用身上帶的迪幣買了個栗色假發戴上,臉上圍上面巾。老七則裝扮成一個客商,穿了披風將翅膀掩起來,再戴上一個寬檐帽,兩人以兄妹相稱。
2
終于進到鹽城,兩人都舒了一口氣。到達鹽城,離開尼雅國的管轄地域,則表示多半已經安全了。這天恰逢鹽城集市,城中熱鬧非凡,極目所見,盡是人來獸往,各類商品琳瑯滿目,或陳于店中,或平攤于地,皆有商人、不同種族人士圍上檢視,討價還價。
三類獸人隨處可見,有翼人著急在空中飛,有侏儒人平地打洞倏忽不見,另有高大的獸人,黑塔似的移動。
在鹽城,獸人不受人尊獸卑的規律約束,只要不是主人帶來售賣的獸人,皆可自由行動。
簡容與老七不敢逛得太隨意,怕尼雅國國君派人跟來秘密圍捕,便早早找了個不怎么引人注目的宿店安頓了。
兩人在宿店吃完中飯,便各自回房休息。簡容久未如此勞頓,是以疲倦不堪,回房后不及洗漱,只往床上一躺,便沉沉睡去。隔壁老七是否如此放心大膽地睡下,簡容卻是不得而知了。
這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簡容悠悠醒來,只見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調皮地在床被上留下不甚明晰的剪影,屋里很靜,窗外樓下卻已喧嘩,叫賣聲,車馬聲,討價還價聲,構成了一個嘈雜鮮活的世界。
簡容忘記了自己剛從階下囚脫身,第一反應便是待洗漱完畢后,要沖去樓下,在暖暖的朝陽中充分感受這喧鬧的煙火氣。然而,下一刻很快就反應過來,到了鹽城,還是得夾著尾巴做人,不然,一不小心就會暴露行蹤。
門口傳來三急三緩的敲門聲,簡容會意,知道是老七在門口,便去開了門將老七迎進來。
走進來的人有那么一瞬,讓簡容以為自己認錯了人。但是細辨,又的確是老七。老七已經將亂蓬蓬的發洗凈編成發辮,束于腦后,臉上多年未刮的胡須也盡數除去,露出白凈的面容來。成年男子刀刻般的面容,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許是在陰暗的地下待得太久,老七的眼眸漆黑如電,深不見底。
這里的男士,真是一個比一個帥氣啊!簡容在內心嘖嘖贊嘆著,毫不掩飾自己花癡般欣賞帥哥的神情。
“尊主,我們是在鹽城停留幾日歇一歇,還是繼續趕路,離開鹽城前往他國呢?”老七拱手作了個揖,恭敬地問道。
按常理,自是離開鹽城逃命更為妥當,可簡容卻覺得就這樣離開有點可惜,聽說鹽城有很多奇珍異寶秘密售賣,或許能找到自己回去的途徑也不一定,思及此便向老七建議,再在鹽城悄悄停留一兩天再走。
老七雖覺不太妥,沉吟之后還是尊重了簡容的意見,同意再在鹽城住兩天。
簡容自是歡欣跳躍,用畢早餐后,便想去外面走走。兩人于是照舊喬裝成兄妹商人,戴上頭巾面紗,老七還戴了個寬邊檐帽,便出了店門。
3
這家宿店位于一個偏僻的小巷,老七先謹慎地在門口查探一番,未見什么可疑的人物,這才和簡容一道走了出來,穿過小巷,往中心街區走去。
一路上人獸熙熙攘攘,各色服飾,各類人種,還有很多臨時擺賣地攤,讓簡容目不暇接,一路興奮地東張西望。
地上售賣的物品,很多簡容都聞所未聞,更別說見到了。一個賣主在賣一種像夜明珠似的圓圓的球,簡容好奇地走近了一看,赫然發現是不知什么獸的眼珠,茶褐色的瞳仁,淡黃的眼白,在地上骨碌碌滾動,將她駭了一大跳,趕緊跑開,那個笑臉迎客的賣主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老七在旁用手掩嘴尷尬地“咳咳”,提醒簡容不要太失態以引人注目,末了恭順地解釋道:“尊主,這個叫追仙珠,很有用處,可以認得來時的路。”
“再可以認路也不要。”簡容一臉嫌棄地揮揮手,“太駭人了!”
又走過幾個攤,路邊有片場地圍了一小堆人,簡容好奇心又起,三兩步踱過去湊熱鬧,什么尼雅國國君早已拋到腦后,只當自己是在旅游。
原來是有人在賣幾個小獸人,跟奇奇大小有點相當。其中有個是雌性,晶瑩的大眼睛里蓄滿了淚水,看著頗為可憐。
簡容不忍再看,自忖又沒能力解救,只得悶悶走開。
再往前,卻見到一個一臉皺紋,老到牙都掉光了,臉頰深凹進去的老太婆,穿著一件舊到顏色都看不出來的黑袍,坐在一段獸骨上打盹。前面擺著一個漆黑的石塊,像個鎮紙石,又像個吊墜。
對這種黑漆漆的東西,簡容絲毫不感興趣,抬腳就要走過去,卻被人叫住了:“姑娘,且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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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容回頭一望,只見那剛才還在打盹的老太婆,不知怎地已經醒來,正張著沒牙的嘴,對自己笑著。
簡容只好停住,后退兩步來到老太婆面前。后面緊跟的老七卻好像很緊張,前跨一步,斜斜擋住簡容。
老太婆卻不以為意,舉著地上那塊其貌不揚的黑石,咧著沒牙的嘴,諂媚地問道:“這個,你可喜歡?”
簡容不忍傷一個年紀做自己太奶奶都有余的老人家的心,只好一邊露出八顆牙齒的微笑,一邊婉轉地回絕道:“這個嘛……暫且還不是太需要。”
“姑娘,你別看它不好看,其實用處可大著呢!”老太婆不知怎么就抓到了簡容的手,那動作快得簡容根本來不及躲開,然后將那枚黑沉沉的石頭放到簡容的手掌心。
觸手的那一刻,一種微涼爽利的感覺從手心迅疾傳遍全身,簡容心下駭異,不禁輕“啊”了一聲。緊接著,卻見那塊黑石好像感應到了什么,逐漸變通透,似有光芒傳出。親眼見此變化,簡容和老七大吃了一驚,齊齊抬頭望向對面的老太婆。
老太婆卻不知什么時候站了起來,拄著一根形狀奇異的拐杖。“姑娘,這石頭和你有緣啊。”老太婆張著沒牙的嘴,呵呵笑了。“它是認主的,從今往后你就是它的主人了,好好善待它。終有一天你會用得著它。”
未等簡容和老七發話,老太婆就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往遠處走去,幾步就匯入人群中,不見了蹤影。
簡容和老七原地呆愣了一會兒,再見這塊石頭,黑得晶瑩剔透,周身帶著瑩瑩的光暈。顯見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寶物。石頭呈紡錘形,一頭有個小洞。在這個世界遇到一連串奇人異事,簡容也見怪不怪了,索性找根繩子串起黑石,戴在脖子上。老七起先還有些擔心,后來看簡容并沒什么異樣,便也任之了。
轉眼到了中午,兩人預找個地方吃中飯,這時忽又見一隱蔽轉角,似有人在兜售些什么,隱隱有藍色的東西閃過。
簡容自是不想錯過,秉著好奇心害死貓的精神,腳不由自主就往那邊去了。
只見一小個子侏儒人,斜挎著一個小兜,里面有幾根藍色羽翼探出。那羽翼十分美麗,顏色從藍向綠漸變,到羽尾,益發毫細如發,如寶石般瑩翠。
簡容尚且津津有味地看著,一旁的老七已是神色大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