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白,攝影作品遍布全網的資深攝影師,小網紅LUC的爸爸。除此之外,他還是個畫家,在美國讀書的時候開過多次個人畫展,就是我們從小最恨的那類人——做什么都做的不錯。據他說這叫天賦異稟。他說以后想在大海邊開個民宿,吹吹海風,像個海獅一樣懶洋洋的生活,這里的重點是懶。
今年8月,王小白“拋妻棄子”,袋里踹著200元錢與對青藏高原的向往,坐著綠皮小火車,與19名志愿者一起,從北京到西寧,再一路駛向拉薩,一同參與了陳坤發起的《2017行走的力量——心的覺醒》公益活動,擔任了這個活動的隨行攝影師。
其實他本可以晚一點和媒體一起直飛拉薩,但是卻為了圓年輕時候的夢,提前和志愿者做了一路顛簸的小火車。回來以后,他極其認真的告訴我:真的再也不想去了(嚴肅臉)……
他說,人的理想不是非得波瀾壯闊的,如果每個人都能明白,哪怕是一些看似渺小的理想也是很可愛的,那冰冷的城市也會變得有溫度。
哦對了,他要求我們宣傳他是個親子攝影師,因為這個市場現在比較火……
我的前半生
小學六年級,我開始學畫畫。那時候剛搬了新家,有一次回家門鎖了,家里沒有人。隔壁的老夫妻看我一個人在外面就收留了我,下午我就在他們家瞎玩兒。他們看我無聊,家里也沒有什么玩具,就給了我一張紙和一支筆,我就在他們家畫他們家的仙人掌。畫完之后婆婆跟我說:你天賦異稟。
等我爸媽回來之后,婆婆就和我爸媽說:你這兒子天賦異稟,你要送他去學畫畫。然后我爸媽聯想到我小時候的種種事跡(畫什么像什么),心里想這孩子可能真的能行,就送我去了。
一學就學了很多年,大學考了動畫專業,記得當時很多人說動畫未來會是很牛逼的產業,是朝陽產業,沒想到讀出來變成夕陽產業………幸好大學四年我在混日子,沒虧很多。
大學的時候也和大家一樣出來實習,做一些裝幀設計,其實就是平面設計,學藝術就是這樣,大學里學不到什么專業技能,所以實習的時候反倒是自學了很多,每天做到12點,一天30塊,實習期長到讓人誤以為是正式員工。
畢業的時候,我沒有從事拍片或攝影相關的工作,而是去了上海電視臺。雖說大學是混日子的,但畢竟我是天賦異稟,隨便聽聽課,特效也學得不錯,就去做了他們的節目包裝——節目上的人名、字幕、標題條,這些就是整體的電視包裝設計。
我負責了一檔新聞節目,做新聞有很多突發事件,比如,威廉王子結婚,911,日本地震……做了很多專題報道。很多人以為做新聞節目特別累,就跟現在的新媒體小編一樣,時不時來個熱點就不用睡了,遇到有良心的“周一見”簡直就是恩賜,但實際上這活兒得看做的是早新聞還是晚新聞。
早班新聞想加班都沒得加,等睡醒了新聞事件都過去了。大部分新聞都發生在晚上,所以另一撥做晚班新聞的同事才是加班重災區。我做的就是早間新聞,日子過的跟養老差不多,一般早上6點半開始工作,中午12點半就吃個飯回家睡覺了。
就這樣做了一年半,還拿了個最佳員工,五四青年什么的,但是那時候我就決定要離開了,不是去換份工作,而是去了美國。
我在美國搞點藝術
去美國的初心是為了好好學畫畫,我心里始終還是抱著對繪畫的美好的憧憬,希望自己有生之年可以成為比草間彌生更牛逼的藝術家。
大家以為故事是這樣的吧!其實并不是。去美國的理由特別簡單,就是因為我女朋友要去美國了,婦唱夫隨。幸好我是個很會給自己找事兒做的人。
到了那邊先念了一年語言學校,然后開始正式學習藝術,課余的時間折騰了很多事兒。我們在洛杉磯住在帕薩迪納,那里的人很會生活,幾乎每家每戶都養寵物,街邊上也到處都是賣藝術品的,氛圍很好。
一次偶然,和一個餐館老板聊的很開心,店老板家有兩條狗,我也很喜歡畫寵物,就一拍腦袋說:「不如在你們餐館辦畫展吧!」在那邊有很多類似的餐館,還有咖啡館,他們會定期辦畫展,藝術品展覽之類的,他們也需要不停地去找藝術家,我和這個餐館老板算是互相看對眼了。
于是就開始在他們餐館辦小型畫展,以寵物主題為主。開畫展期間,最有意思的是經常會遇到客人臨時起意的情況,本來是來吃飯的,看到我在辦畫展,就讓我即興現場畫一張。比較意外的是,這些畫大部分都賣出去了,越小幅的越好賣。乃至后來回國了,也陸續辦過幾次個人的畫展。
但哪怕那段時間頻繁地繪畫,開畫展,也還是沒有正式嘗試攝影。真正開始又是因為女朋友。回國以后,我們領了證,準備拍婚紗照了,當時請了一個私人攝影師拍攝。
來的時候,他帶了一個助理,一個化妝師,就三個人拍了一天,收費不菲,效果很普通,大約是因為有美術功底在的關系,我覺得這事兒也沒那么難,于是就開始自己倒騰了。
想干就開始干!這時,我決定再上個大學——油管大學,就是大家說的youtube,基本所有攝影知識都是油管上學的,可以說是個非常好的學校了,應有盡有。
很多人是直接是拿起機器學攝影的,而我們是從畫畫,到攝影,再到拍片子。其實是有很大優勢在的,那么多年的美術基礎已經培養出比較完整的審美和對美學的理解了。
接下來只是需要知道拍照的原理是什么?怎么拍?比如說光圈是怎么用的,什么樣的場景需要一個什么樣的鏡頭去搭配的?把這些學好就可以上手,而這些都是技法。
至于畫面中的構圖,光影,只要按照自己個人的喜好去做就可以,這樣也比較能形成自己的風格。拍片子就是再往上走一個維度,只要把攝影的這些靜態的畫面想象成動態,再去實踐就可以了。
一波三折的“行走”
回國后,因為工作的關系就去了國內一個知名媒體,參加了這次《行走的力量》全程。
“行走的力量”大家應該都不陌生了,這是由陳坤發起的一個公益項目。從2011年開始舉辦,每年招募10-20人的志愿者,和陳坤一起在山區進行一周左右的止語徒步行走。到今年為止,他們已經走了7年了。
今年,依然有近百萬的報名者各自帶著公益項目報名參加,經過3輪選擇,最終選出了19位志愿者。雖然坤哥說是隨機選擇的,但我堅信,他們一定有一套嚴格的甄選體系,我堅信。有趣的是,志愿者們擠破頭想參加,受邀的媒體卻有很多臨時從拉薩落跑(希望不會被同行打死)。
如果我老婆和我說,站在三十歲的十字路口,我們需要做的,是按部就班地生活,是選擇那條每天回家燒飯、帶孩子、整理家務的陽關大道。那我一定會微微一笑,默不作聲。
做夢!我要走的,應該是心里面,最想要走的那條路。所以這次行走從一開始就是帶著私心的。
在去美國之前,關于從電視臺辭職這件事兒,我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辭職去美國?并不是真的我女朋友去了,我就要跟著要去。這只是讓我開始思考的契機。
那時候,我的眼界還沒有那么開闊,心里惦記的是電視臺其實是個不錯的營生,更何況我還拿了最佳員工,五四青年等等大家都在搶的榮譽,領導是沖著要重點培養的方向去帶我的。
但同時,我又覺得很俗氣,這份工作是看得到天花板的,再這樣做下去,基本就是和現在的領導一樣,這對我來說沒多大意思。
我暗自琢磨:我是如此的天賦異稟啊,得干點兒什么才不枉青春,活著嘛,就是要再造一下,否則不是活的像條死狗?!
正巧那時候在播《北京青年》,我受到了一點煽動,我就想,既然物質無法決定我們的幸福,那我何不趁著現在騎車去西藏,那個未知的世界,那個可能暗藏洶涌,卻猶如尤物般的世界,讓我興奮,也讓我緊張,堪比初夜。
但是很快這個念頭被扼殺了,我老婆忽悠我說:現在太危險了,等我們未來回國找個機會,再一起去。我聽完覺得好像哪里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于是我就采納了這個建議。退而求其次選擇了比較簡單的方式,跑去海南騎一騎,就是帶了輛自行車,飛到了海南,然后在海南騎了一圈。
這是第一次西藏之行被扼殺。后來回了國,依然沒有去,老婆又說:等小孩長大一點再去。沒毛病又很有道理的樣子,所以這個念頭又被扼殺了。
正好《行走的力量》又來了。為什么說“又”呢?因為2016年也收到了邀請,但是當時被別的事情耽擱了,未能成行,心里遺憾萬分。
所以這次,我就借著工作的名義,“無可奈何”的跟老婆報備:沒有辦法,我必須去,這種事情只能我上,組織需要我。
以為是鄭鈞唱的《回到拉薩》,過去一看,是《小城故事》
今年的徒步路線是從西藏山南地區的洛扎縣為起點,徒步6天5夜,這條路線的平均海拔是4700米,最高海拔5353米,每天平均徒步八千米。八千米聽起來也就還好對吧?很多熱愛跑步的人,在城市里一天跑個八千米也不算什么。
但是你們真的想太多了,實際距離遠大于直線距離。而且我們走的路線就是沒有路,全都是石頭,漫山遍野的石頭,全程硬爬。實際走的時候,我們是按Z字形來走的,否則有些陡峭的山頭根本上不去。
行走的第一段旅程,是從北京坐火車到拉薩,中轉西寧。綠皮小火車,無論在過去還是現在,都是文藝青年出行的首選。
長達3天2夜的行程,混住著各種天南海北的人,各種聲音,各種“香味”(狐臭味、腳汗味,泡面味)碰撞在一起。這樣的場景,只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才會知道它的美妙與美味。
在這里,每個人都脫去了平日都市里的階級偽裝。一件汗衫,一雙拖鞋,一份釀皮,就能讓大家打成一片。
在這里,你和一個人交流,憑的是熱情與故事與厚臉皮,而不是你的地位與收入。當然請客吃飯這件事情,到哪里都是管用的,不健談的,也可以靜靜地聽著,磕嗑瓜子。回憶起來,那真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時光。大家好像都有說不完的話,做不完的夢似的。
厚臉皮的我,確實一路蹭吃了不少好東西。但因為吃得太辣,半夜在高海拔地區如廁的感覺,也是真得好暈好刺激。劉漩這姐們在火車上要學上海話,學了一路的“儂老好看額,但是我比儂好看一點點”。估計現在早已經忘干凈了。
坐綠皮火車最有意思的,除了聊天,便是吃飯。早上,我還和寶潔去餐車吃飯。那是我第一次去火車的餐車吃飯,因為小時候貧窮的記憶告訴我:餐車吃飯,是很貴的。畢竟我也曾經是一個小時候從學校門口走回家,省下5毛錢,買一個油墩子的苦寒學子。
高富帥的營養早餐,只要20元。而且我還聽到餐車老板說,只有50元,就可以買個位子,一路坐到拉薩。
西寧到拉薩的那一晚,讓所有行者第一次感受到了高原對自身身體的影響。我們頭疼,夜不能寐,口干的不行,很多人第2天很早就起來了。
后來我才知道,我們那晚,確實真真切切地迎來了高反。而且是海拔一過4000m,高反癥狀就顯現出來了。這個時候,一定要多喝熱水,或者直接上止疼藥。
那個時候,雖然大家都有這個那個的不舒服,但你能明顯地感受到,我們每一個人的心都隨著離拉薩越來越近,而變得興奮雀躍起來。
到了拉薩發現這里和我想得太不一樣了。對于從未到過雪域高原的我來說,拉薩是鄭鈞歌里的《回到拉薩》。那里的雪,圣潔無比;那里的湖水,藍得讓人心醉;那里的姑娘,穿著藏服,樸實美麗。
當我坐著中巴在拉薩街頭穿行時,我驚訝于這個城市,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八廓街外有漢堡王;大昭寺里,充斥著拿著小旗的導游;路邊滿是熟悉的國際大品牌,肯德基、老廟黃金、面包新語。
這里的一切,都讓我以為置身在了上海周邊小鎮的感覺。你甚至可以騎ofo和摩拜閑逛拉薩街頭,你說神奇不神奇。
行走前的試煉和六天五夜的止語行走
到了拉薩以后,所有成員,包括媒體和志愿者要做一次徒步拓展訓練,主要是為了讓大家提前先適應高原的氣候和徒步強度。如果覺得自己各方面不行,就可以趕緊跑路了。
除此之外,我們在進山前還進行了一些高原生存必備知識和技能訓練,比如說,怎么搭帳篷,只是沒有想到后來我會走得這么慢,始終是吊車尾的,導致我一直沒有機會好好表現如何搭帳篷,每每到營地,我的室友張軼(窮游網)已經都搭完了,但我知道帳篷是怎么收的……
所謂的徒步拓展訓練,就是爬山,我們爬的是色拉烏孜山,位于拉薩北邊的一座高山,海拔4900米。據說這座山也是第一次《行走的力量》走過的山。
拓展訓練那天下著忽大忽小的雨,有的人半道產生高原反應退出了,那天還陸續撤走了一些媒體和志愿者,周迅也是那天走的。走完這次拓展訓練堅持下來的人,就正式開始走全程了。
8月21日大清早,我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從拉薩坐車出發經過羊湖,前往徒步的起點——西藏山南地區的洛扎縣。這一路車程就是7個小時,此時距離第一天休息的營地還有一個多小時徒步路程。
而此前7個小時的車程已經把我這個坐在車子最后一排的人顛瘋了,此刻我的內心除了絕望還能有啥呢?事實證明這還只是開胃小菜而已,人很多時候就是too young ,sometimes naive.
大家一定很奇怪,為什么要止語行走?起初我也不理解,還以為是這項公益背后的深層原因,追求心靈上的體驗,希望參與的人重視內心的思考之類的。
直到我開始邁出第一步,瞬間明白了,在那種海拔高度上負重徒步,每抬一次腿都要深呼吸才能繼續,光是找到自己身體的節奏,慢慢走路就已經消耗了幾乎所有精力,根本沒有余力去說話,張嘴大部分情況下也只是為了大口的呼吸……缺氧也會讓人一直覺得腦殼疼,根本沒有那個閑情逸致聊天。
但是陳坤一直都走在最前面,走的跟飛的一樣,以至于后來我幾乎沒有看到過他的身影,有關他的事跡都是聽說的……
如果你非要問我行走中哪一段路最艱難,走的最痛苦,毫無疑問是8月23日從C2營地-C3營地的那段路,直線距離其實只有8.7千米,但是需要越過山丘啊——5353m曲貢拉埡口和連續45度的下坡路。
頭兩天的路線和這一天的比起來簡直就是上不了臺面的小打小鬧,尤其是對我這種從來沒走過高原的人,真的是太酸爽了,我一個人柱著登山杖慢悠悠地從白天走到黑夜。
而據說,陳坤是飛奔著跑到埡口的,不僅沒用登山杖,還全程雙手插袋……自此,我被大家戲稱“倒數第四”,我心態好,無所謂的。
翻越埡口是我整個徒步中心理活動最豐富的一段路,從一開始的雞血滿槽,到體力透支,再到后來絕望,好不容易下了埡口被告知還有三小時路程,絕望到想放棄,走完了三小時被告知這是向導的三小時,徹底崩潰,最后恢復平靜(反正不平靜又能怎么樣呢)。一天之內大起大落,堪稱戲精。
好的是,走完這么艱難的一段路以后,之后的路我再也沒有覺得有多難走了,如履平地,好走到飛起來。
整個徒步行程,由于有向導有醫療隊,所以吃飯問題都不用我們操心,向導都會提前到營地燒水,煮食物,最麻煩的大約就是上廁所了,尤其是女生。
向導走得快,提前到了營地就會給我們挖坑,用一個U型布條稍微遮一遮,也不分男女,整個隊伍一百來號人就靠兩個坑上廁所,經常有女生第二天繪聲繪色地告訴我們,前一天晚上如何翻過山頭上廁所。
后面幾天,無論媒體,志愿者,還是陳坤工作室東申的員工,都會問我,當初為什么要選擇坐火車這么顛簸地來拉薩,原本你是可以選擇坐飛機的啊!
我特別想說,因為這一次,我不只是想要報道別人的故事,我想要的,是成為故事里的一部分。
強行Q&A環節
Q:王小白,你覺得攝影師是個賺錢的職業嗎?
A:商業攝影師,第一種就是拍建筑,拍風景,賣給圖文社或者圖片網站。第二種就是拍人,拍人很好理解了,細分的話就是寫真,婚紗攝影,甚至是現在特別火的親子兒童,還有一種就是家庭寵物。總體來說,是賺錢的,在國內屬于高收入人群。舉個例子,有的親子攝影,一天可以拍八場,一場一萬塊,是不是很賺錢?
Q:王小白,你當時可以留在美國工作的吧?是不是搞藝術都要讀完書才能留下來工作?
A:說到學藝術,大家思路就會有比較窄,覺得出國了你就要去讀書,讀完書才能留下來工作,那其實并不需要。我有個朋友也一直在美國工作,但始終沒有拿工作簽證,一直簽旅游簽證,那又怎么樣?如果你本身可以在那邊賺錢的話,你也可以這么做,不用去特別在意那些繁文縟節,人就不會被限制住。
Q:王小白,做攝影師幸福指數高嗎?
A:挺高的,其實人感到幸福很簡單的。比如說拍照,拍了十張,對方就是不滿意,拍姑娘,姑娘覺得你怎么把她拍的那么丑、那么胖,那你也不會覺得開心。這就是你的工作有沒有給你帶來成就感。
Q:最后一個問題,你明年還去參加《行走的力量》嗎?
A:(搶過錄音筆)我代表我們XXX媒體表示,我們再也不參加這種活動了!它不是行走。就是一群人在野地里走,野地里也就算了,還要在高原的野地里走,高原野地也就算了,還沒人陪你走到最后!
Q:……明明是你走的最慢好吧!
作者:胖大海 ? 編輯:醬醋茶、戴老板 ? 視覺:小螃蟹
圖片及視頻皆授權自采訪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