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陸謙已經(jīng)32歲了,吳媽媽每次見到他都忍不住地叨叨“小謙,什么時候帶女朋友回來讓我看看呀,未來的兒媳婦我可要把把關(guān)”,這個時候陸謙總是調(diào)皮地一拖再拖“吳媽媽,下次下次啦,下次一定帶”。
吳媽媽也精明著呢,“那你給我講講是個怎樣的姑娘”陸謙一看搪塞不過去,就開始編,“她很懂事,愛學(xué)習(xí),溫暖舒心,文筆還特別好......”下意識里,他突然有些驚了,“這說的不是丁夢圓么”他在心里嘀咕著,原來丁夢圓之于他,或許也成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只是陸謙的理性讓他不愿意再往下想,“她只是個小妹妹”,他悄悄地在心里扳回局面。
孤兒院里有一撥孩子今年也要參加高考了,陸謙最近回來得也就特別勤,給弟弟妹妹緩解下情緒,做做考前輔導(dǎo)。這些孩子里面吳子衿是他特別關(guān)注的一個,子衿這個名字是陸謙給起的。
那時候陸謙已經(jīng)13歲了,有一天在孤兒院門口放著一個紙箱子,他和吳媽媽走近一看,里面居然有一個襁褓中的女嬰,除了一身衣服蓋一個一小塊一小塊碎步縫成的小被子,其他什么也沒有,吳媽媽就這樣把她抱回了孤兒院:小小的粉嫩的嘴巴,大大的眼睛,頭發(fā)是那么茂密黝黑,這真是個漂亮的姑娘,吳媽媽想著給她起個名字,那一陣陸謙正在曹操的《短歌行》“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吳媽媽,就叫子衿吧”“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吳媽媽默念了一遍,“好,就聽你的啦”。
就這樣吳子衿一天天長大了,陸謙在大學(xué)前都一直領(lǐng)著她玩,對這個妹妹他愛護得比別的孩子多了不只一點點,三四歲的子衿經(jīng)常在陸謙面前撒嬌,“哥哥,我走不動,你背我好不好。”于是陸謙就把她背上在院子里到處玩兒,19歲開始上大學(xué)以后,見面的機會就少了,那會子衿剛剛上小學(xué),仍然是那么得無憂無慮,人卻越發(fā)長得水靈了,吳媽媽有時候看著子衿都有點發(fā)呆,“誰會把這么漂亮的姑娘扔掉呢”。
時間真的過得太快了,子衿都開始要參加高考了。此刻陸謙就坐在她的房間里,孤兒院給今年要參加高考的孩子都騰出來單間讓他們不受干擾地好好學(xué)習(xí),看著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妹妹在聚精會神地做著題,她天資聰穎,尤愛數(shù)理化,在她那里一切難題似乎都不成問題,她這些年唯一不解的心結(jié)就是:爸爸媽媽為什么不要她?
陸謙很想幫助她,卻往往會無法表達,他甚至想串通吳媽媽偽造一個假象,讓他相信父母的迫不得已,相信這個世界依然美好如初,然而他還是放棄了,如此聰穎的她,他害怕弄巧成拙,傷害了她那顆原本就脆弱的心。此刻他打趣道“子衿,哥哥都坐了半個小時了,你沒有理我的意思呀,那我可走了”,子衿揚起她那張好看的略有些驕傲的臉,“哥,敢情你是打擾我學(xué)習(xí)的呀,我可是馬上就要赴高考的戰(zhàn)場了哦,不過誰讓是你哦,本姑娘就分你十分鐘”她一下子起身坐到了陸謙的旁邊,手還像小時候那樣哥們般地搭上了。
“丫頭,你坐過去點,你現(xiàn)在長大了”陸謙有點不自然,要是被吳媽媽看到了,她又該懷疑他不找女朋友是因為喜歡子衿,吳媽媽覺得子衿漂亮,理所當(dāng)然地認為男孩子都對子衿有幻想,那伙年齡相仿的男孩子她都像媽媽一樣提防著,她一直想的要把子衿嫁到一個有父有母的富裕的好人家,所以孤兒院的孩子只要她在,一個也甭想靠近子衿,不過這之前她倒也沒把陸謙畫在她提防的范圍內(nèi)。
陸謙只是怕萬一吳媽媽一瞧見,那個念頭就會滋生,然后沒完沒了地找他談心。他知道吳媽媽也是一片好心腸,她深知這些孩子從小到大沒有享受過父母親的疼愛,所以希望他們長大成人走入另一個人的家庭時,能彌補這樣一份缺失,這些年,孩子們帶回來的男女朋友,吳媽媽第一句話就是“父母健在吧”,陸謙有時候覺得吳媽媽有些魔障了,不過他還是盡量尊重吳媽媽。
這么漂亮的姑娘,誰沒動過心思?但子衿之于陸謙,更是妹妹,這份兄妹情遠遠把所有不安的因素抵擋了出去,他對她的心是純凈澄明的。而子衿對他,似乎也只是哥哥,所以他們不管多大還是像小時候一樣。
“說說唄,小丫頭,想去哪所學(xué)校,學(xué)什么專業(yè)?”陸謙先打破了略有些尷尬的局面,“哥,你覺得呢?”子衿頭一歪,俏皮地回道,“反正呢,我只有一個愿望就是離你近一點,至于去哪里學(xué)什么專業(yè)真的不太重要”,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地盯著陸謙,直看得陸謙都有些錯覺了,心里嘀咕著“離我近點干嗎呀”,不自覺地漏了點音,機靈的子衿馬上就回道“怎么?你煩我嗎,我現(xiàn)在就是這么想的”,小嘴不由地撅的老高。
“丫頭,這是人生大事,你一定得慎重呀,可不是開玩笑的,哥過來人的經(jīng)驗就是你首先要入對行,選一個自己感興趣的專業(yè),將來可以靠專業(yè)來養(yǎng)活自己”,陸謙突然有些嚴肅了,他的眼神堅定,就那么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丁夢圓,這個小姑娘也是今年高考呀,她應(yīng)該去所學(xué)校學(xué)什么專業(yè),她現(xiàn)在的情況怎么樣,她的成績應(yīng)該還是前茅吧,她擅長文科,學(xué)個中文新聞什么的應(yīng)該還不錯......
“哥,想什么呢”旁邊的子衿不樂意地推了他一把,陸謙才一臉歉意地回過神來,“子衿,哥哥認為你應(yīng)該把清華北大作為你的目標(biāo),至于專業(yè)你可以學(xué)土木工程,房屋設(shè)計等等,你的數(shù)理化都很好,選擇面應(yīng)該都很寬,就看你喜歡什么了”他繼續(xù)一臉嚴肅地傳授過來人的經(jīng)驗,子衿有些狡黠地抿著嘴巴笑了,“哥,你嚴肅的樣子真好看”然后小姑娘般地“咯咯”笑個不停。
陸謙卻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臉紅了,被一個漂亮姑娘夸好看,雖然是妹妹,大概也是有點小驕傲吧,他努力回到正題“吳子衿同學(xué),請認真一點,聽陸老師把話說完”,這邊子衿止住了笑,繼續(xù)說道“哥,我其實還真蠻想去清華學(xué)土木工程,等把基礎(chǔ)打牢然后向大型房建設(shè)計發(fā)展,我覺得我們國內(nèi)各大城市的標(biāo)志性建筑跟國外相比差遠了,我要好好學(xué)工程設(shè)計,將來致力于為各大城市坐標(biāo)而奮斗終生!”她說得俏皮卻又慷慨激昂,陸謙不由重新打量了下眼前這個姑娘,是的,她長大了,她立足的并不是她自己,而是國家,他跟著不由地點點頭,示意她繼續(xù)說下去,“剛剛說想離你近一點,其實想試探你呢,原來你也是跟我想的差不多”她繼續(xù)恢復(fù)了那一臉俏皮樣。
“傻丫頭,我們總有一天會分開,但我們一樣也不會分開,我們的家在這里,不管在哪里,我們都會常回來看看的”,陸謙居然有些傷感,“哥哥,你啥時候變得這么哲理,北京隨時都歡迎你的呀,我要繼續(xù)學(xué)習(xí)了,哥你也早點回吧”子衿就這樣連拉帶推把陸謙搡出了門外。這個階段的子衿無疑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學(xué)習(xí)上,而陸謙于她真的也就是哥哥,家長而已。
陸謙從子衿的房間出來,走到了院子里,想起要跟丁夢圓打個電話,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來,撥通了丁夢圓傳達室的電話,“大爺,可以幫我叫一下高三文科(一)班的丁夢圓嗎?”
隨后就聽到王大爺?shù)拇笊らT向二樓丁夢圓的教室叫道“丁夢圓,丁夢圓,有你電話,下來接電話”,起先應(yīng)該是任課老師探了下頭,隨后丁夢圓就下來了,箭一般的速度,跑的力度太大,聲音有些急促,“喂......喂......”電話那頭的陸謙有點不好意思了,“夢圓不好意思哦,讓你跑得那么急,我也沒什么事,也就是想在考前跟你聊聊天,你想去哪所學(xué)校學(xué)什么專業(yè)想好了嗎”他的聲音溫暖而綿長,帶著電臺主持人般的磁性穿透到千里之外夢圓的耳膜里,“我......我......”夢圓儼然像被人窺探了心事般地羞澀無助。
“夢圓,這是人生大事你可要考慮清楚了”,“我想去上海,你覺得可以嗎”丁夢圓安定了略有些不安的心情羞澀地問道,她腦子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幅畫面:撐一把油紙傘,在那個江南水鄉(xiāng)的城市里踩著青石板路,煙雨連綿,擋不住那個向她走來的溫暖的男子.....,這樣想著,她的臉有些紅了。
電話那頭的陸謙顯然沒能感受到,他繼續(xù)說道,“夢圓,去上海可以呀,上海好大學(xué)也挺多的,像復(fù)旦大學(xué)、 同濟大學(xué)、華東師范大學(xué)、上海財經(jīng)大學(xué)、上海外國語大學(xué)、東華大學(xué)、上海大學(xué)......都可以考慮”,他一口氣列舉了好多大學(xué),顯然還是做過功課的,只是他還是不清楚以丁夢圓的實力可以考到怎樣的大學(xué),丁夢圓在心里默默地記著,“陸大哥,我知道了,我們這次高考是成績出來以后再填志愿,我到時候可以征求你的意見嗎”,“當(dāng)然可以呀,傻丫頭,好好努力吧,珍惜最后這最寶貴的時間,不打擾你學(xué)習(xí)了,再見。”陸謙掛了電話。
一句“傻丫頭”卻多多少少帶了一種暖暖的情誼在里面,丁夢圓心里暖暖的,臉通紅通紅地跑向教室,她的嘴角微微上揚,笑笑的表情讓人感到這個年紀少女獨有的一種嬌羞可愛,她輕輕地回到位置上,在本子上寫下了:復(fù)旦大學(xué),同濟大學(xué),華東師范大學(xué)......,同桌卓然把頭歪過來,“那個支助你的哥哥打來的電話吧”,夢圓點了點頭,“他讓你考復(fù)旦大學(xué)么”卓然又有些是非地問道,“不是,他只是告訴我上海有哪些大學(xué)”夢圓回答道。
“這么說,你要去上海上大學(xué),那我也通通填到上海,我就這樣跟著你”卓然調(diào)皮地笑著說,“卓然,你別這樣,你要選一個自己喜歡的地方呀”夢圓有些著急,“上海很好呀,我爸媽曾帶我去過,我對那個大上海還是蠻感興趣的”卓然繼續(xù)說道。
夢圓不再說話了,她安靜了下來,開始埋下頭繼續(xù)看書。高三文科(一)班的教室里顯然還是很安靜的,絕大多數(shù)都在埋頭看書,在本子上寫寫畫畫,這最后的二十來天說短不短說長不長,但也許只多一分自己也多了一個選擇的可能,這幫孩子大多來自農(nóng)村,樸實的外表,堅韌的內(nèi)心,他們比城里的孩子更多了一份不用操心的自覺,呂曉平每次路過教室門口,總是欣賞地看著這群埋頭努力的孩子,他的眼睛里寫滿了關(guān)愛和保護欲。
是的,在縣一中這個講臺上站了十五年的語文老師,他對自己的教師職業(yè)充滿崇敬,他對這一撥撥孩子愛護有加。像丁夢圓這樣有天分肯努力的孩子更是他的心頭肉呀,他像對待自己的女兒一樣,默默祈禱上天能善待這個不一般的山里丫頭。所以丁夢圓無疑是幸運的,縱然日子艱苦點也罷,有一個還算溫暖的家,老師同學(xué)都特別關(guān)照,然后還有未曾相見的陸謙這些年來一直不間斷的物質(zhì)上的幫助,精神上的鼓勵,這也是丁夢圓最開始的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形成的最原始的土壤吧,這個善良的姑娘就像一朵含苞綻放的鮮花一樣,對這個世界滿是欣喜和感恩。
未完待續(xù)
? ? ? ?各位看官今天翻牌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