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慈茶社

大慈寺,成都,2016年夏

有打赤膊在四方偏堂里抄經的中年男人,和聚在廊下長條矮桌旁邊寫邊整理一疊疊抄好的經文的女性,微弱的夏風穿堂而過,并未驅散多少溫吞的暑意。碧綠的銀杏樹冠亭亭如蓋,殿前空地中間滿滿擺著很多大缸,缸里種的旱荷花正在謝,蓮子看上去差不多可以吃了。我要找的成都博物館還是不見蹤影,不過在銀杏樹邊,抄經男人隔壁的屋子發現了一處賣茶的地方,堂前牌匾上寫著『大慈茶社』。茶社里坐了許多當地人,幾乎全部是老人家,熱火朝天地嘮著嗑,那人聲在敞亮的空間里并不吵雜,和頭頂弗弗轉動的電風扇聲融合得舒舒服服。

柜臺寬敞整潔,除了各種茶飲,一塊小板子上寫著“豆花、涼粉、涼面”。剛坐了十來個小時飛機來到這個聽說很好吃的城市,我對來一碗涼粉是很感興趣,可左右打量了那過于光潔的透明玻璃柜臺,和柜臺后方一目了然齊刷刷擺在鋁制立柜里的瓶裝飲料,怎么也看不出可以做涼粉涼面的跡象。于是猶猶豫豫點了一杯素毛峰,15元,柜臺后的大叔麻利兒塞過來一個密封包裝的白色茶袋,一個白色茶碗,一個配套的蓋子,和一個托盤兒(可惜盤里沒有瓜子)。捧著茶碗走向柜臺邊那個擺著熱水的矮桌,琢磨著是不是請坐在那兒的老大爺幫我倒點熱水。結果老大爺恨鐵不成鋼地示意我自己拿個暖壺走,就是那種九十年代還家家戶戶都有的塑料熱水壺,他說“對~~~~~~了”的時候字的尾音像唱歌一樣上揚。

我端著茶碗拎著紅色塑料暖壺,在零星飄來的幾道老人家的目光里,鎮定地走到大廳中央一張空著的方桌邊坐下,把暖壺放在桌腳邊。茶真好喝,清香、甘甜,頗解暑。茶包上由墨色古色古香印著制作公司名為“草木間”,有點好奇這包裝下是不是高效的工業化鏈條;還是如文案所體現的那般,在商品那一端存在著一方草木青青;又或者這兩者也可共存。老人家們的閑聊更清楚地飄過來,有人對著圍坐在桌邊的三五個聽眾激昂地宣講著什么,也有兩個阿姨對坐在竹椅上竊竊私語,有人默默坐在角落玩手機,還有打盹兒的老伯。熟客們都帶著自己的茶缸,一個和尚從角落掛著“游客止步”的木樓梯上走了下來,看上去溫順的鴿子在地板上走來走去并不怕人、顏色漂亮極了。遠一點的墻上掛著豐子愷的畫,想來是印刷品,題詞『你給我削瓜,我給你打扇。』

那個瞬間會很想和人分享,想和朋友和家人說我發現了世界上一個很奇妙的角落。在繁華鬧市走進了一間古寺,寺隔壁是年輕人聚集的商業區、賣著最新潮的貨物;而寺里有間茶社,上年紀的當地人、可能就是隔壁那些年輕人家里的長輩,聊聊天、喝喝茶,也可能什么都不做。不過我的手機上不了網,所以分享什么的自然做不了,本來想找的成都博物館也因為沒有地圖無從找起,紙質地圖么在商業街溜達了幾圈也全無頭緒,連個報刊亭也沒遇上,在陌生的城市需得有電子地圖才能知道哪里賣紙質地圖么。離開時看到寺院入口處的建筑在修繕,工人似乎已經下班了,做到一半的木工看上去頗精細,沒有特別在“仿”古的感覺,而好像從很早以前就是這樣,如今也自然就該是這樣的。

回家以后好好查閱了一番這個成都博物館的方位問題,原來舊館本是在大慈寺的沒錯,1984年正式對外開放;后來新館換了地方,2016年六月重新開放,新址在天府廣場西側,如果有地圖的話從大慈寺走過去半小時的樣子。題外話,打車到市里的路上,司機先生聽我說要去大慈寺好像有點驚訝,不過還是認真回答了附近哪里可以找到地方美食的問題。他說離寺廟不遠的春熙路上有龍抄手總店,不過找好吃的還是要靠自己的感覺。 后面兩天里遇到的另一位司機大叔也持類似觀點,說他從沒去過大名鼎鼎的寬窄巷子吃東西,我問哪里可以吃到正宗的傷心涼粉,答城南方向的黃龍溪鎮上比較好,那鎮子從市區開車過去大概一兩個小時,離公墓很近,所以成都市民常常在清明掃墓之后到鎮上吃點東西。這次旅行中遇到成都的出租車大叔們大多講話不緊不慢,脾氣溫厚的樣子,正如傳說中的成都男性,可僅限言語方面,腳下的油門卻踩得如疾風驟雨。

大慈茶社
蓮子好像可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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