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的門被推開了。
王鳳菊坐在吧臺(tái),逆著光看著來人,嘴角微微上揚(yáng)。
“想不到你還是找到這里來了。”
董梨花冷笑一聲,“鳳凰王,你沒想到我河?xùn)|梨花能找到你吧。”
王鳳菊面色冷峻,捋了捋衣服,緩緩走到大廳中間,微微沉了口氣。
“來啊!”
董梨花心頭一顫。
鳳凰王的道行終歸又深了一層。
思索間,跑堂易日拉下了酒肆大燈。
一時(shí)人聲皆寞,萬籟俱寂。
一束鎂光燈打在王鳳菊身上,墻側(cè)音響開始震動(dòng)起來。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
第一個(gè)音響起,只看到王鳳菊一個(gè)起身,瞬間人型閃動(dòng),風(fēng)聲四起。
董梨花死死盯著飛舞起來的王鳳菊。
那是風(fēng),那是蝶,那是來自河口新村的鳳凰王,氣吞萬象,長虹貫日,一個(gè)鼓點(diǎn),一個(gè)節(jié)拍,四方來敵,唯有俯首稱臣。
一路邊走邊唱才是最自在,我們要唱就要唱的最痛快。
痛快,痛快。
董梨花明白,這是最強(qiáng)的殺器,這是鳳凰王的絕世殺招!
你是我天邊最美的云彩,讓我用心把你留下來!
易日帶著酒肆掌柜隨著王鳳菊的華彩開始搖擺起來。
留下來!
可惡,連無辜的路人都被鳳凰王蠱惑了。
董梨花握緊了雙拳,不敢大口出氣。
這是心智的比拼,這是內(nèi)氣的過招。
亂了心率,輸了招式,就得俯首全世界。
董梨花不能輸,她定了定神,她告訴自己,因?yàn)樾拍睿荒芊艞墶?/p>
鳳凰王,哼,王者又如何,成王敗寇,我便是打敗你的人。
永遠(yuǎn)都唱著最炫的民族風(fēng),是整片天空最美的姿態(tài)!
招式已盡,王鳳娟緩緩收了肩,閉著眼,長吁一氣。
老啦,真不像前幾年那樣了。
王鳳娟暗自神傷。
董梨花心頭大喜。
鳳凰王,我終歸還是撐住了。
王鳳娟睜眼看到董梨花依然站在那里,不動(dòng)半寸,不露懼色。
她心里明白,今天是遇上難纏的了。
可是她不能退!
因?yàn)樗峭酰?/p>
她是這片土地上的鳳凰王!
幾年前,這是一片廢墟,一片根本沒有舞蹈的廢墟,正是她,王鳳娟,親手扛著收音機(jī)走遍了整個(gè)河口區(qū),手把手教會(huì)了人們什么叫舞蹈,什么叫旋律。
上帝說,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大爺大媽們說,要有王,于是便有了鳳凰王,便有了這一大片的河口廣場團(tuán)。
因?yàn)閳F(tuán)結(jié)在一起,所以我們什么都不怕。
可是王鳳娟心里空蕩。
因?yàn)樵谶@一片土地上,還有另一個(gè)團(tuán)隊(duì)在與他們斗爭。
那是一整片孩子們組成的河口少年籃球隊(duì)。
王鳳娟明白,水火,怎能相融。
她曾親眼看著屬于自己的舞場被柵欄隔開,親眼看著一層層水泥,橡膠澆筑下去,一根根球架平地而起。
她無奈。
她要這老年卡有何用,她有這副身板又如何。
這一切猶如在心中燒起了火,愈燒愈旺。
于是她憤怒,她指天,她說,她才是王,她要奪回屬于她的場地。
那一天,風(fēng)聲鶴唳,河口舞蹈團(tuán)從落日余暉中緩緩走向戰(zhàn)場。
這是尊嚴(yán)之戰(zhàn),這是榮耀之戰(zhàn),這更是復(fù)仇之戰(zhàn)。
郭二叔打了頭陣。
孩子,你別碰我,我有類風(fēng)濕,容易摔倒。
謝三叔不甘人后。
孩子,你別動(dòng)我,我心臟不太好。
張阿姨物盡其用,將收音機(jī)放在了罰球線。
于是天地為之顫抖,混沌開荒,昏鴉野鳴。
少年籃球隊(duì)沒見過這陣仗。
他們認(rèn)了。
鳳凰王冷笑,她明白,必須斬草除根。
為了舞蹈!
嘹亮的沖鋒號(hào)響徹天際。
那一天后,王鳳娟浴火重生,她才是王!
球場,是河口舞蹈團(tuán)的!
王鳳娟從記憶里回到現(xiàn)實(shí),現(xiàn)在她有遇到了一大勁敵。
站在她面前的人自稱河?xùn)|梨花。
河?xùn)|梨花,河?xùn)|梨花。
為什么自己毫無印象。
董梨花斜著腦袋,她要讓王鳳娟在她面前跌落神壇!
瞬時(shí),音樂響起。
王鳳娟微微一顫。
這,她居然敢選這個(gè)音樂!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夢想在自由的飛翔。
片刻間,董梨花腳步靈動(dòng),手腕翻轉(zhuǎn),時(shí)而婉柔,時(shí)而剛毅,那是最為彭拜的暗流,那是最為熾熱的舞步,就在那一秒,所有節(jié)拍、唱腔、身法全都融合在一起。
這是一個(gè)未知,這是一片寂靜。
如果說鳳凰王征服了世界,那么河?xùn)|梨花就創(chuàng)造了一個(gè)世界。
這是一個(gè)全新的宇宙!
萬物皆靈,萬物起魂!
我等待我想象 我的靈魂早已脫僵 馬蹄聲起馬蹄聲落
Oh.yeah
王鳳娟流下一滴汗,她開始發(fā)抖。
整個(gè)世界都在旋轉(zhuǎn),旋轉(zhuǎn),不停的旋轉(zhuǎn)。
看見的看不見的 瞬間的永恒的 青草長啊大雪飄揚(yáng)
oh.yeah
王鳳娟模糊了視線。
她敗了。
她知道從此刻開始,他就不再是鳳凰王。
在這弱肉強(qiáng)食的世界里,她不配再擁有這個(gè)場地。
河?xùn)|梨花收了功,緩緩走向王鳳娟。
王鳳娟垂著頭,她心愿誠服。
王鳳娟緩緩的說,“是我輸了,籃球場,歸你了。”
董梨花揚(yáng)著眉,拍了拍她的背說,“不,籃球場,是屬于孩子們的。”
王鳳娟抬起頭看著董梨花,一時(shí)語塞。
突然,一道強(qiáng)光閃過,她明白了,她終于懂了。
她指著董梨花,手指微微顫動(dòng)。
“河?xùn)|梨花,我想起來了,是你,原來是你!”
董梨花仰天長笑,“鳳凰王,你終于想起我來了,當(dāng)年我們可是中山廣場雙子花啊。”
王鳳娟捂住了嘴巴,“真的是你,二十多年不見了,沒想到你居然回來了。”
董梨花嘆口氣說,“當(dāng)年輸你一個(gè)節(jié)拍,雖心有不甘,但還是遵從約定退隱江湖,從此不再過問世事。”
王鳳娟問道,“那今天你又為何?”
董梨花冷道,“江湖雖沒了我,但我心中卻仍有江湖,這功夫自然沒落下,此番我重出江湖,為的是要奪回球場。”
王鳳娟面無表情的說,“成王敗寇,球場、舞團(tuán)皆歸你。”
董梨花笑道,“我只要球場,舞團(tuán),你們自行找場地去吧。”
“這是為何?”
王鳳娟不解,場地便是舞團(tuán),河?xùn)|梨花想必退隱久了,不諳世事。
董梨花狂笑三聲,大聲道,“你以為上周被你們欺負(fù),最后連籃球都找不到了的孩子是誰?”
王鳳娟微微發(fā)顫,“莫非...”
董梨花冷冷看著王鳳娟,一字一句說道,“正是我的親孫子!”
一股寒意從王鳳娟的頭部侵襲到腳底。
她今天不止輸了王的稱號(hào),還輸了場地。
甚至還輸了江湖。
此致,江湖便再?zèng)]有了鳳凰王這個(gè)人。
她輸?shù)膹仡^徹尾。
“奶奶,你陪我打球去!”
門外傳來一陣童聲。
“走!”
董梨花揉揉肩,頭也不回的出了口。
王鳳娟恍然若失,一跌一撞也離了酒肆。
人們頓時(shí)騷動(dòng)四起。
“我靠,鳳凰王輸了啊。”
“河?xùn)|梨花真是厲害啊,據(jù)說啊,他們倆都是一個(gè)師傅。”
“那他們的師傅豈不是更厲害?”
一時(shí)人聲鼎沸,酒肆內(nèi)躁鳴聲聲。
突然一聲尖叫劃破雜亂。
“X明星老婆出軌啦。”
人們安靜片刻,又被議論聲淹沒。
“我靠,真的假的,有照片么。”
“快給我看看,大尺度么?”
我端了花生米,端了酒,送前送后。
真累啊,掌柜,一定要給我加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