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1-24

黑袍傳


(一)袍袍要長大

黑袍,小名袍袍,是我小時候家里養的一條狗。它毛色黑中帶灰黃,記得那時候西游記后傳正在熱播,里面有個壞蛋叫黑袍,所以我和弟弟給它取了這個名字。它是從我二伯家送來的,小時候的它看上去比同齡的狗狗小,左腿胯上還掉了一小塊皮毛,跟其他小狗狗在一起打架更是處于劣勢。我們還以為它長大后不會有什么出息,但結果大大出乎我們的意料。

那時候為了彌補它的不足,我和弟弟盡量多給他食物,早上上學炒的油炒飯必須要分它的,平日里吃剩的骨頭也都砸碎了喂它。袍袍稍大一點就開始滿院子(屯兒)跑,沒跟我們一起住的爺爺知道袍袍后也經常給它喂飯,它也得到了其他院子里人的認可,大家稱呼它的名字,偶而給它喂飯,可謂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除此之外,袍袍還得到它母狗的特別關愛。跟它一起出生的其他狗都被送到很遠的地方去了,只有它還能見到它的母狗。那母狗是我們院子的第一條狗,自己還會打獵。記得有一次,二伯說看到它叼了只兔子,我們就跟著它去林地里找,所有人找了半天都沒找到。母狗也一直在人群中轉悠,生怕我們發現了它的獵物。突然我發現了它一直坐在一個地方不愿挪開,還時不時聞聞地面,原來它把獵物用樹葉藏起來了。我叫了所有人,指了指藏獵物的地方,終于找到了被藏著的獵物。獵物是找到了,但母狗生氣了,冷不防的竄過來往我腿上一口,把我嚇一哆嗦,辛虧母狗沒有正真咬我,只是輕輕的含了一下。但我真正感受到了它那種不快,剛剛憑自己的聰明才智發現獵物還有些得意的心情頓時一掃而光,剩下對母狗的害怕和些許愧疚了,狗可真是通人性的又聰明的家伙啊!

有了這么個征戰多年,經驗老道的母狗,袍袍的日子過得可滋潤了。有一次袍袍正跟我們玩耍時,突然被母狗叫走了,只見它倆像商量好的一樣,形色匆匆的跑到小樹林里面。原來這里有母狗為它準備了豐盛大餐,是一灘動物的內臟。母狗一口不動,站在旁邊讓袍袍吃,袍袍也真是一點不客氣,囫圇吞棗,三下五除二一番狂吃,竟也沒主動給母狗留半分毫厘。母狗見袍袍吃完了,假裝很生氣的樣子,發出嗚嗚的聲音,張開嘴去咬袍袍,袍袍一個翻滾,仰面朝天,只見那肚子撐得比平時大了一倍,一臉的滿足,與母狗歡快的嘻戲。

漸漸地,袍袍發育得越來越好,原先較小的個子竟漸漸比其他同齡狗狗大了起來,長大了的袍袍跑出去威風凌凌,由于是公狗,那時的它周圍也經常很多母狗相隨。但天天在外面跑,是非也越來越多了,所以我們經常看到回到家的袍袍身上又多了一處被咬的傷,有時候傷勢太重,它會休息幾天,一旦好了,又會出去征戰,再添新傷回來。我想那些傷一定是它為了搶母狗,與那些公狗打架的結果,但我也相信袍袍一定在狗圈打出了成績,因為明顯看到它的氣勢越來越旺,周圍的母狗也越來越多了。

袍袍沒把精力全部放在了與其他狗爭搶配偶的征戰上的。一段時間,它似乎迷上了學校,天天早上送我們到學校,要知道我們上學從家里走到學校可有一公里多的路呢,但對于袍袍來說就是小菜一碟。每天我們與小伙伴們成群結隊出發的時候沒看到它,但它總是在不經意間就出現在我們前面或者后面了。它跟我們一起上學可不會跟我們成群結隊的走,總是會離我們一段距離,自由活動,這里聞聞,那里作作記號,看起來可像是偵查兵了。偶爾在路上碰到不認識的狗,它會刻意保持距離的,但如果是母狗,那就另當別論了。后來學校的老師發現我們每次上學有了這個伙伴相送,還特意警告我們不要帶狗到學校,但其實袍袍一般送我們到學校后就會自己跑回家吃早餐,不會在學校待的。回到家后它會乖乖在家等我們放學,每次看到我們回來后隔老遠來迎接我們,尾巴搖個不停,還會在你面前上躥下跳,當然我們吃飯的時候也免不了在你面前各種吸引注意力,暗示你得給它分點吃的。

(二)擼狗篇

有了袍袍,生活的確多了很多樂趣,每天下午跟著袍袍跑在散發著泥土氣息的路上,感覺格外自由自由,跑累了可以隨便找個草地或者石頭上一坐,而袍袍則喜歡隨便一趟,盡情享受慵懶的午后,或靜靜看著田野發呆,聆聽鳥叫蟬鳴,好不自在。到下雨天,發現袍袍在屋外沒有棲息地,我和弟弟特意為他修了個窩,四面用水泥磚砌好,只留一個背風背雨的門。窩里面免不了鋪滿稻草,保證足夠舒適,窩頂用了塑料口袋和木板封閉,保證不讓一滴雨流進窩內。原以為袍袍天生好動的性格會不喜歡這樣固定的窩,建好后發現袍袍卻非常享受,平日吃飯的碗也放在窩旁邊。袍袍平時食量很多,給它的飯都是不到半分鐘消滅得干干凈凈。可有一次,袍袍生病了,給它的飯居然剩了一大半,那幾天它天天躺在窩里,我和弟弟非常難受,時不時過去安撫它。它雖然極其難受,仍會小幅度晃頭眼睛盯著你向我們示意。在它生病的時候有這樣的一個窩供它安心休養,讓我和弟弟非常滿意,為了讓它過得舒適,我和弟弟會盡己所能。最終,袍袍憑借強大的體格戰勝了病魔,它又恢復了往常的食量。像以前一樣,周末的早上如果我們睡懶覺,它會進房間來大吼大叫,甚至竄上床頭來舔你的臉。每當這個時候,總會覺得生活充滿了樂趣,新的一天開始了。袍袍不喜歡洗澡,但我和弟弟總是希望能多多洗洗澡,一到夏天,總喜歡把它往水里扔,有的時候我們自己也在水塘里,硬要把它拉下水。天生會游泳的它并不享受在水里的感覺,總是像被打敗的逃兵一樣惶惶逃跑,一臉的委屈和怨恨。但我們的觀點是洗澡對它有益無害,所以并不收斂。但現在仔細想想,這樣做在心靈上一定給它造成了創傷。

]我們家里還有一只養了許久的貓,每到冬天,常常看到貓整天蹲在爐子旁邊烤火,如果袍袍在的話,我們會讓袍袍和貓咪嘴對嘴玩親親,貓一般嘴沒碰到之前反應甚小,而袍袍則嚇得不行,因為碰到過被貓咪抓臉的事故,越來越防范貓咪的動作。小孩子的這種玩法確實讓袍袍受不了,但沒有有影響它對我們的忠誠和感情。袍袍的母狗是個打獵能手,相比之下袍袍打獵的能力就弱多了,可能是平日里被喂得太飽的緣故,打獵本領退化得嚴重。有一次我們在大路上發現了一只兔子,因為是冬天,地里都是光禿禿的,就一路追著兔子跑。兔子左閃右跳,追得我們好不狼狽。忽然看到袍袍從對面迎面小跑過來,以為這下兔子插翅也難飛了。誰只知道袍袍看了看兔子,不去咬它,卻從側邊繞過來跟我們一起追。兔子跑得速度不快,袍袍的這一出可氣壞了我們,后來我們自己追上了兔子。袍袍則像看戲一樣望了望,眼里沒有狼看到獵物的感覺。原來袍袍沒那么野性,也許還是太年輕。就這樣,袍袍慢慢長大了,一直過著平靜快樂的生活,但后來卻發生了一件痛心的事……

(三)不幸發生了

那是一個國慶長假,閑來無事的我和弟弟跟著大人去齊岳山上打零工(山上種菜的農戶請我們去背菜),齊岳山很大,從我家走到山上差不多要一兩個多小時,一路上彎彎道道,還要穿樹林過草地,對年幼的我們來說是很遠的距離了。袍袍好動的個性免不了跟我們一起上山,誰知道很正常的一次同行,卻發生了意外。以前袍袍送我們到目的地后,都會自己回到家,但這一次它沒能做到。晚上回到家,爸媽告訴袍袍沒有回來。我和弟弟頓時心如貓抓,不知所措,我們知道袍袍肯定兇多吉少,至少是碰到麻煩了!

畢竟這次出行的路程遙遠,而且是它從來沒去過的大山,大山上有許多陌生的農戶,也有許多外地來拉菜的老板和司機。爸媽還告訴我們山上有許多天坑,之前發生過放牧的牛羊掉落天坑的事故。想到袍袍平日那么好動,又經常去各種草叢東聞西蕩,我們更擔心了!

爸媽讓我們先休息,明天繼續上山去找袍袍,現在的我們不能做任何事情,懷著不安的心情睡覺了,真希望一覺醒來這都是夢,袍袍滿臉堆地的出現的我們眼前,它只是貪玩沒回來而已。然而第二天袍袍還是沒有出現。

我和弟弟天不亮就上路去山上了,我們按原來的路一路走一路喊,生怕自己的聲音太小袍袍聽不見,每喊一聲都要停下來仔細聽是否有袍袍的回應,然而森林和大山卻靜的出奇,沒有絲毫動靜。后來我們走到了背菜的農戶那一帶,這邊有很多農戶的房子。也正是山上的忙季,前來拉菜的卡車已經早早地停在菜地旁,背菜的人們也成群結隊。如果袍袍是被人套住,這里的嫌疑是最大的,因為這是它活動過的有人的地方。我和弟弟大聲呼喚著袍袍,逢人便問是否見過袍袍,但人們聽到這的問題一臉茫然,有的莫不關心的說沒有見過,更有的人還沒聽清問題就被同行的老板或挑夫喊走了。

我和弟弟沒有放棄,我們仍然大聲的叫它的名字,仔細聽是否有它的回應。我想即使它被人套住,我們看不到它,只要它能聽到我們的聲音,就會拼死反抗,或者有知情的好心人前來主動給我們指引。我們喊累了,就坐下休息會,我們逛遍了這個山上的大路小路,看到有人在草地上放牛放馬,馬兒們安靜平和地吃著鮮嫩的青草,吮吸著清晨的露水,好不怡然自在。可是我和弟弟的內心卻壓抑難耐,哽咽著跟牧人交談,一旦聽到哪怕是絲毫的關心或建議,都如莫大的安慰。有的時候在廣闊無人的原野,我們會忍不住放聲痛哭,仿佛是想讓老天聽到我們赤城的心聲,網開一面,賜我們一個圓滿的結局。但除了偶爾哭聲的回音外,原野依舊靜的出奇……

整個國慶7天假期,我們重復著這樣的生活,總希望奇跡發生,但又清楚的知道希望也來越渺茫。后來假期結束了,我們再也不能上山找袍袍了,一切似乎又趨于平靜,只是少了袍袍。但我們忘不了它,還是會逢人便問有沒有見過它。有一天,隔壁院子的一位niangniang(阿姨)聽到我們的訴說,安慰我們道:他們家的那條狗之前也失蹤了十幾天,但后來又自己跑回來了,狗的求生和識路的本領是很強的,說不定哪天你們的狗也會自己跑回來呢。聽她這么一說,我們一直追問她說的事情,希望她給予更多的關于這事真實的描述,好讓我們相信這種奇跡是真的,是極有可能發生的。我們還保持了每天放學回家問爸媽袍袍是否回來的習慣,希望哪天一回家,袍袍又回來了,安然地躺在屋前的臺階上,沖我們微笑耍嬌……

一天晚上,熟睡中的我和弟弟被爸媽叫醒,隱隱約約地聽到爸爸說袍袍回來了,正在樓下吃飯呢。聽這個消息的哥倆喜出望外,邊穿衣服邊往樓下跑。我們失而復得的袍袍正安靜的吃著飯,看到我們來了,立馬向我們竄過來,發出嗚嗚的叫聲,尾巴不停的搖擺。我和弟弟鼻子一酸,眼淚終于忍不住了,抱著袍袍久久不愿松開,我們太高興了,高興的哭了,高興得接下來一晚上沒睡著覺。袍袍瘦了,原來它是被人套住了,它回來脖子上還帶有一圈被它扭斷的鐵絲。這期間受了多大的苦真是難以想象,可能它聽到我們的呼喚聲音后一直奮力掙脫,與套它的人持續對抗……

從此以后,我和弟弟更愛袍袍了,不再對它惡作劇,而是讓它感受到我們對它的好,吃飯除了骨頭外,還會把最好吃的豬頭肉分給它,但每次袍袍都不珍惜,一大塊瘦肉不嚼一下就直接一口吞了,搞得我們都說好可惜,但我們知道想讓袍袍也能吃到這么好的東西,就由他貪婪的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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