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住處距學校近,所以搬了過來。
樓是老樓,看外墻上的銘牌知道,乃十幾年前所建。附近林木多,繁密地排列在樓房中間。近旁有一小廣場,晨昏時分常見老人們在此活動,雖有播放的音樂應和著他們的節奏,但仍感覺出安靜與平和。兩個超市,中間橫隔一小吃街和菜市場。
如果講方便,已經很難得了。
但孩子起初卻不滿意,挑鼻子挑眼。前些天從學校帶回一張紙片,要求填寫基本情況。我以為又是家長的任務,拈起筆便準備填,但他說自己寫就可以。他睡后我再瞧那紙片,在“學習環境”一欄里寫道,“房間小,學習不方便。”確實如此,難為孩子了。
還記得剛剛搬來時,出門下至二樓,孩子指著其中一戶人家的門說,走到這兒就好像在老家一樣??粗也幻靼椎难凵?,他補充說,這家的防盜門和我們老家的一樣。果真是一樣,同牌子同款式。小小年紀,卻有這等心思,我有些歉然。
但樓外成行連片的許多樹,孩子卻漸漸有些喜歡了。楊樹,柳樹,法國梧桐,還有些我叫不出名目。距離最近也最多的,便是窗外的槐樹了。
直直的兩行,粗細相仿,高矮不一,恰恰窗外的那棵比較粗壯,枝頭已高出四樓窗臺一些。剛來時正值七月,它們頭上已點綴了許多黃的花,在綠葉叢中黃得閃亮,此后便越來越多,到得八月份,差不多已滿頭黃金了。
尤其在陰雨天,云是低的,天是暗的,附近其它的樹木,葉子綠是綠了,但在陰暗的天氣里,怎么看都有些黯然。而樓外的槐樹,偏偏于暗綠中閃出一片亮麗的黃,黃花小是小了,卻密密匝匝,愈發惹眼,讓人心里也不覺亮起來。如果再有些風,那些黃花兒,則落得一地都是,地面陰濕,天光暗淡,樹下卻被墜落的黃花點亮,卻也并無李清照“滿地黃花堆積”的悲涼。
整個夏天里,總被這些槐花點綴著,樹上,或者樹下。
但這些國槐的花,據說味苦且澀,與洋槐花大有不同。
兒時的記憶里,好吃的東西很多,但好吃且免費的,首推榆錢,次是槐花。春末夏初時節,榆錢方下罷,槐花已登場,淺綠的葉子中間,一串串淡白的槐花,好看不說,即便在遠處,也能聞到淡淡隨風飄來的花香,那么清新淡雅?;睒涠啻?,不像榆樹易于攀爬,多是找來一段鐵絲扭成鉤狀綁附在竹竿的前端,一點點慢慢采摘下來,來不及清洗,便捋下來放入口中,甜絲絲,清新無比。大人們還會稍加整理,做成槐花饅頭,吃起來仍是甜甜的,雖仍是美味,但那種清新的感覺,卻似已隨著蒸汽化掉了,微覺遺憾。
記得那時,村角只有一棵另樣的槐樹,樹皮發黑,葉子青綠,樹冠也不如常見槐樹那般伸展,因其少,便以為那是從外面來的東西,當它是洋槐,大人們說,那就是洋槐。
直到許多年以后,才知道了我們的張冠李戴。也隱約猜測到,即便大人們不說那是洋槐,我們也會當它是洋槐,它在我們的鄉下是那么少見,花兒也不能吃,一點兒不招人喜歡。
這樣的誤會,又豈止洋槐國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