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卓啊,他……貪玩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聽到哥哥說這話是正在努力地壓制住自己不笑出聲來,此刻我正趴在樹林盡頭灌木叢的溪邊,身邊漂浮地大大小小晶瑩剔透的水珠,它們時而擦過我的臉頰,時而跳在我的頭頂,時而滑過我的手背,調皮極了。溪水流動的聲音丁玲哐啷極為清脆,這是我最愛的聲音,此刻見我有些滑稽地強忍著不笑出聲來,水流竟也開始變得躁動起來。
“噓——安靜——”我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無聲地說著,生怕自己被發現了,溪水這才慢慢平緩下來。
沒想到司掌桂花的青娥仙子居然記得哥哥還有我這么個榆木腦袋的弟弟!哥哥陳青天生與木極為親近,從小就很有天賦,又悟性極高,是夸父族后人奇恒子的得意弟子,雖然比我大不了幾歲,修為卻實在比我高了一大截。我是陳卓,出生就愛玩水,與水極為親密,師父是冰夷子,師父總是說我哥榆木腦袋一點都不開化,徒有水性的天賦,卻沒有半點悟性,我要是有哥哥那般悟性,拜在他門下不到兩年就可以青出于藍了。
家室祖師爺是號扶搖子的陳圖南,他如今已經睡了幾百年了,連天帝當初都感慨陳圖南不睡上八百年是不愿意醒來的,他老人家此刻正在骷髏洞酣眠,我們也不敢輕易去叨擾他的酣眠。家父出生便是極具馭風的天賦,是是飛廉前輩的得意弟子的弟子,如今也跟著飛廉前輩在人間四處游歷修行。陳氏仙邸只剩下我和哥哥兩個人。
“真是個貪玩的孩子!”青娥仙子說道。
我都一百多歲了居然還把我當小孩!我心里憤懣不已,又不敢出聲。
“我記得你之前說想要了解木性的生死,剛剛好我最近又發現了一種新玩法,你想看嗎?”
“看看也無妨,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說的的‘新玩法’是什么。”
“好,那你可要看仔細了!”哥哥說罷,雙手一抬,結成一個環狀,環狀下的土地有一葉綠色的嫩芽鉆了出來,那木芽接著以極快的速度在成長,變得越來越茂盛,長到哥哥半腰得高度就停止了變化,葉子卻變得越來越昌盛,繼而開出白色的小花,白色的小花接著有一點點枯萎凋謝,葉子隨之變黃,逐漸飄零,那顆微型小樹變得光禿禿的。哥哥的左手一抬,只見那光禿禿的微型小樹再一次冒出綠色的嫩芽,剛剛從開花結果到凋零的過程及更快的速度重復了不知道多少次,最后只剩下幾截枯枝,與木根一起歸于大地化作泥土。
哥哥手下的那片土地似乎什么也沒有發生過一樣,但是他手上還留著剛剛那樹上的一片極小的葉子,哥哥將那葉子給了青娥,“你看,這個玩法如何?是不是剛剛好解了你關于萬木生死的疑惑呢?”
“沒想到你的木性修行竟然到了這個地步,天地萬木,生生死死,不過如此罷!”
“也好,我剛剛研習了一段飛花之舞,你想看看嗎?”
“機會難得,你可是從來不輕易讓人看你跳舞的,這個機會我怎么能放棄呢?”
對對對,哥哥的想法與我的一致,青娥仙子不僅僅是一個容貌驚人,同樣也是最善飛舞的雪神滕六的關門弟子,卻從來沒有誰見過她的舞步,這下終于有機會見識一下雪神的飛舞了。
哥哥坐在一旁的石墩上,青娥白色的長袖一甩,一整段白練在空中都洋溢著花香,飛舞的白練隨著青娥騰空的舞姿極快的飛舞,扭轉成一朵一朵綻放的花,飛速旋轉的白練與青娥的妙曼細腰一同在花香中旋轉出無數片細小的白色花瓣,結合著青娥仙子司掌桂花的花術,一時間空中花瓣飛舞,白練輕飄,伊人輕快的身姿旋轉騰空,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懸浮著地水珠都停在半空中不動了,想必它們也是驚呆了,我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哥哥背著手站在原地,我都沒有注意到青娥仙子臨走前都對哥哥說了些什么,反正他是先一步離開了樹林。
“小卓,出來吧!”
原來哥哥早就知道我躲在這里了,身邊的水珠立刻乖乖地躲入溪水中,我也只好起身穿過灌木叢去。
“嘿嘿嘿,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剛剛趴在溪水邊的啊?”
“你的水珠偷看青娥仙子跳舞,都飛到這里來了。”說吧哥哥攤開手掌,幾粒水珠正畏畏縮縮地躺在那里。
“好吧……我剛剛可是托哥哥的福才有機會見青娥仙子的飛舞,她對哥哥你可真的是……”十年前哥哥大從見到青娥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她,我的人也慢慢知道了,喜歡這種東西是沒辦法藏住的,即使嘴上不說,也還是會從眼睛里蹦出來的。
“誒不說青娥,我聽說你師叔奇相子前輩有新釀成了一批竹絲酒,走!我們去他那里討酒喝!”哥哥說罷手臂便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連拖帶拽地拉著我去喝酒了。
奇相子師叔釀的竹絲酒素有醉七日的名聲,那酒甘醇卻也酒性極烈,我相信我絕對不止醉了七日,醒來的時候頭依舊還有些昏昏沉沉,哥哥早就醒來了,此刻也不在家中。
“真是一舞驚人啊!”“據說那天旸谷天宮四周的樹木都折彎了,都是因為她的飛舞太驚人”“要我說青娥仙子一點不輸當年雪神的風采!”“噓——什么青娥仙子,人家現在已經是嫦娥仙子了,也不看看那月亮宮的氣派,還敢叫人家青娥仙子”……
我周圍細小的水珠都是外人的議論,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哥哥不像是普通的出門去了,我遇見的水沒有一滴水能感知到哥哥的氣息。我火速地跑到那日青娥仙子跳飛舞的地方,也就是離旸谷不遠的地方,
樹枝全部都是在半腰的地方枯萎炸裂了,這……很明顯是哥哥的手筆,向來愛護樹木的哥哥是怎么了?
我還沒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一陣移動極快的霧氣卷走了,我知道那正是師父的坐騎凌霜。
“小卓,現在那里對于你來說是在太危險了,你先在我的水閣里躲一陣!”
“危險,師父,怎么會危險呢?我平日里也經常去那里啊……”
“我說危險就危險,干嘛嘰嘰歪歪那么多問題!”師父又發脾氣了,還好我已經習慣了這樣脾氣風風火火的師父。
師父將我關在水閣的地牢里,師父以為整個水閣就只有地牢能阻止我出去了,我以前太貪玩老是跑出去玩,師父把我關進地牢也無濟于事,那根本沒辦法阻止我出去玩,因為我早就知道怎么打開地牢的水紋鎖了。
我乘著霧氣悄悄來到月亮宮,幸好四下無人,偶爾才有幾個辦公務的小仙經過。
“你來了,等你好久了!”是青娥的聲音。她正站在月亮宮的正殿,頭上綴滿里珠玉,穿著的再也不是昔日里普普通通的素服了。
“青娥姐姐!你在等我嗎?我在找我的哥哥,你有見到他嗎?我的,整個仙界我都感受不到哥哥的氣息。”
“你不用找了,你的哥哥現在正在人間深處,煉獄之上。”
“什么意思?什么人間深處煉獄之上?”
“你的哥哥已經死了,這個仙界再也沒有他地立足之地,他死之前唯一的請求就是讓我留你一條命,你不會死。”
我不明白為什么一下子青娥連說話都變得這么冷酷了,才不過七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哥哥……哥哥那么厲害,怎么會死呢?你騙人!”
“我沒有騙你,他來月亮宮敢對我行為不軌,我是天帝的女人,他不能成為我高升的障礙!剝去仙骨抽去仙筋的命令是天帝下的,將他打入人間永世不得再入仙境的人是我,現在,你明白了吧?”
“不……不可能,哥哥,難道你不知道哥哥一直愛著你嗎?為什么?為什么?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為什么?反正你也快要貶為凡人了,告訴你也無妨。我已經三百多歲了,我曾經是一個凡人,一個種植園種桂樹的備受欺凌普通人,雪神見我有天賦收我為關門弟子,我才有機會脫離那種痛苦的被奴役的日子,你們不過是一百多歲的無名小卒,什么也不能幫到我,如果不能幫我補不礙我也好,可是你那癡愚的哥哥卻沒有怎么聰明。”
“原來如此,哼!哥哥對你來說算什么?難道你對哥哥就沒有一絲絲哪怕一絲的感動嗎?”
青娥臉上有一抹很短的愁色,可是那愁色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是,有那么一絲絲的感動又如何?我要的是權力,不是愛情這種沒有用的垃圾!”
“最毒婦人心……我終于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算我和哥哥看走眼了,你,根本不值得得到哥哥的愛。”
青娥臉上原本有的那一絲絲善良徹底湮滅了,“你本來是可以活下去的,現在,你連做凡人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現在是我樣子很邋遢,胡子拉碴,頭發還是長發,松松垮垮的綁在頭頂上,我還穿著從前在仙界的衣服,只是那衣服已經臟的成黑色了,我一直在逃亡,也一直在尋找。
人間是我的極佳藏身之地,地表有百分之七十的水,海水,江水,,河水,溪水,井水,每一種水都能很好地讓我躲避天帝的追兵,天帝已經追了太久了,他的追兵越來越少。我不明白師父當年為什么會收我為徒了,我對水的理解有多深刻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雖然沒有悟性,但是有足夠的契機,就能夠悟到很多東西。人間是一個充滿了悲歡離合的世界,這里的人最多只有一百多年的壽命,待在整個世界里,不停地游走,我不知道現在自己有多厲害,但我知道師父青出于藍的愿望實現了,而我只想找到哥哥。
人間變化太快,人們原來只有馬車轎子,現在已經有了汽車飛機飛船,人們原來穿的是分衣裳與衿裾的儒服袍褂,現在卻穿著西裝短袖皮鞋,人們原來的吃食很簡單,現在能吃的東西太多了。我不知道在人間行走了多久,也許五百年了,也許一千年了,我還是原來那副模樣,只是滄桑了很多,我在這里從來不曾吃過東西,從來沒有換過衣服。
我總是一身黑色的長儒服,披著一個黑色的斗篷,臨走是師父跟我的斗篷,是上古時代盤古開天辟地之前天地混沌是形成的天絲旌旗改成的寶物,那寄托了師父對我所有的祝愿,我知道師父平時老愛罵我,但都是為了我好。我帶著一個有些破舊的斗笠,走到哪里人們都是躲得遠遠的,好像我是極為不祥得人一樣,在人們的眼里,我就是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乞丐。
人們知道月亮上住著嫦娥的傳說,那里有廣寒宮,豬八戒調戲的嫦娥也是嫦娥,那都是真的。只不過那不是青娥,那是后來住進月亮宮的仙子,天帝再也不經常去廣寒宮了,因為那個曾經讓他想要占有的仙子青娥,已經永遠地消失了。
我的食指與拇指一直緊緊地捏著,我一直在感知她身上的水,小到每一個細胞里的水,當青娥正要招手下命令時,我知道她對我也起了殺心,那一點的猶豫也消失了。
我殺了青娥。
我的中指輕輕地豎起,我要帶走她身上所有的水分,她的眼睛驟然睜大,圓的像銅鈴一般,那傾國傾城的臉上,堆滿了恐懼,夾雜著哀求與痛苦,
我沒有停手,以哥哥地實力,一瞬間殺她百次都有余,但是我不是哥哥,我一點都不愛這個女人,我殺她只要用我最基礎的能力就可以做到,內心的仇恨翻倍地在心頭流淌,我要殺了她!
我離開月亮宮的時候,依舊裝作沒事人一樣,留下一具連靈魂都灰飛煙滅的焦尸在那里,那具枯萎的尸體再也沒有了往日里的美麗。她的確可以要了我的命,但是她從來沒有辦法親手要了我的命,我卻可以親手要了她的命,她沒有像天帝、師父、西王母那些年老的仙人一樣又一股浩然之氣護著,她除了容貌與飛舞什么都沒有。
我在人間找遍了,我到過極北苦寒之地,遇到過北極熊也遇見過企鵝,我走遍了不同人種的大地,始終沒有找到哥哥。我錯了,我一直以為哥哥會是一個人,或者是一個轉生輪轉偏了的動物,我錯的離譜。
直到有一天,我來到了一個小鎮,小鎮民風淳樸,風景清新,人們臉上都洋溢著笑容。我在很遠的地方,有一片金黃色的銀杏葉隨風飄落在了我的腳下,那片葉子上,有我熟悉的氣息。
“鳥兒胸前帶著刺棘,它遵循著一個不可改變的法則。她被不知名的東西刺進身體,被驅趕著唱歌著死去……她只是唱著、唱著,直到生命的耗盡,再也唱不出一個音符,……然而,我們卻依然要這樣做,我們依然吧經棘刺扎進胸膛。”一個很老的老人靠在一顆古樹上,正在讀者一本書,似乎她讀書不是為了自己讀,似乎有一個聽者,一直在聽著。
那顆古樹上有一塊牌子,這是一顆南宋時期的銀杏樹,十幾個人手拉手才能圍住這顆蒼天大樹。老人住在銀杏樹后的屋子里,那樹原本是她小時候院子里的,但是后來樹成了公園的一道風景,老人的屋子被拆了,她住在里銀杏更遠的屋子里,卻沒有忘記明天下午坐在樹下讀書。因為一個百歲老人對于一棵樹并沒有傷害性,政府已經默許了她的行為。
我看見那個老人,滿臉的皺紋,她已經一百多歲了,身體還很硬朗。
“我今天讀完了,這是《荊棘鳥》,這個故事你喜歡嗎?”老人一字一句地說道。
一陣微風拂過,一片健碩的葉子飛在了老人的手上。
老人緩緩地起身,我一直站在那里,“你為什么要給一顆樹講故事?”我問道。
“我在給我的愛人講故事,不是在給一棵樹講故事。”老人說道。
我看著老人遠去的身影,她手里捏著一片健碩的葉子,消失在一地金黃色銀杏葉片盡頭。
夕陽最后一抹顏色被黑夜侵占,“為什么?你明明已經又有足夠的修行成為原來的你自己,為什么還是接續做一棵樹?”
“她……是我曾經的妻子,至少在她還活著的時候,我不會離開她。”
聲音從我的身后傳來,“當她還是有個小女孩的時候,就對我充滿了好奇,她發現了我的與眾不同。”
“然后,你就現了人形?”
“哈哈哈,還是小卓你了解我!”說罷一陣安靜,“小卓,你長大了……雖然你還和以前有模有樣,我可以感覺到你的力量,但我知道你一定找來這里的。”
“哈哈哈,哥哥,還是你了解我,我變厲害這種事情你都能發現……你和以前也還是一模一樣……”
那天我和哥哥在隱形樹下靜坐了很久,也不知道他哪里還有奇相子師叔的竹絲酒,也就那時候我才知道,但凡修為深一點的人,喝竹絲酒是不會醉的。
“來!喝酒!”
“誰怕誰?不醉不休!”
(記很久以前做的一個夢,一直忘不了,但是因為夢太長又一直懶得寫,經常會做奇奇怪怪的夢,但是大多數時候夢見的都是普普通通的家鄉事,可能是太久沒有回家的緣故。一般寫夢,故事的大概發生過程是記得的,與自己有關的名字是記得的,但是往大了的人物名字面孔都是模糊的,這就需要后期的想象了。這個夢里映象最深記得最清晰的就是哥哥變的那可生老病死的樹了,而且很奇怪有時候自己做夢夢里自己的性別會變成男性,而且事情發生的背景還不是21世紀現代社會,我又沒有看什么小說,真實百思不得其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