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高中的時候,很喜歡齊秦的一首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無奈……(《外面的世界》)”整天就想著,趕快畢業吧!讓我到外面去闖一闖。
高考順利落榜之后,我向家里提出去當兵,父親不同意。于是再考,再落榜。終于,我順利的參軍入伍,走入了軍營,走到了外面的世界。
第一次遠離家鄉,就來到了一千多公里外的東北,踏進了冰雪大世界,心里充滿了好奇和力量。于是,各項訓練都沖在第一,被選進了示范班,成為全旅大閱兵的樣板。那個時候,世界在我眼中充滿了未來,充滿了美好。
新兵連我們被封閉在大山里,完全斷了與外界的聯系。第一次接到老媽寄來的信,我避開戰友,躲到僻靜之處,信還未曾撕開,眼淚已象泉水一樣汩汩而出。沒想到,終于走到外面的世界時,人確如此脆弱,家鄉瞬間變得那般親切可愛。
高中畢業考試結束,我第一次撲向世界。我跟家里說,我們一行七個人,一個一個你們都認識,都是好同學,我們相互照應,放心吧!
等到集合的時候,僅剩我們三人。沒事兒,按計劃行動!開封至鄭州八、九十公里,騎行四個小時,完勝。
在鄭州人民公園玩了一下午,又在市區穿行了幾圈。傍晚時分,來到火車站附近,準備找個住處。
那條街有很多小旅館、茶社,我們推著車,邊走邊看。忽然從茶社里冒出個年輕女子,沖著我們招手:“過來!過來!”三個人頓時被這種熱情嚇到,擔心第一次出門就住了黑店,腳下加了力,快步離開。
好似一條街商量好了,凡是旅館、茶社的門口都跑出個女的沖我們招手,嚇的我們只好騎上車跑到車站廣場。三個人都心有余悸,最終議定,到車站侯車室呆一晚上。
存了車,到候車室尋了坐,三個人緊挨著,懷里抱著包,在長椅上打盹,不覺中就進入了深睡眠。
突然感覺腳底被人猛踢一下,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一名警察正在挨個盤查:“都把票拿出來!”
“沒票。”三個人非常老實地回答。
“沒票到這邊兒。”警察隨手一指,一隊人正在其他警察的指引下向候車室外走去。
我們跟著進了附近一個院子,警察將人分成兩排之后,高喊:“全都蹲下!把包打開!”
警察確認了我們的學生身份之后,把學生證還給我們,然后將我們攆了出去。
此時,凌晨三四點,月朗風清,五月的夜還有些寒冷,三個第一次涉世的學生,在寒夜的省城火車站廣場上,瑟瑟發抖。外面的世界很無奈。
有一天我看到一篇勵志文章,一名農村學生考上了大學,畢業后,經過不懈努力,終于在那座城市站住了腳跟,落了戶,成為了一名城市人。
這使我想起了我的父親。他原本也是一名農村人,后來考上了師范,分配到鄉里的小學教書,成為了一名吃公家飯的人民教師,這時已經很勵志了,跳出了農門。但他覺得還不夠,一眼就看穿了自己一輩子在這里的影子。于是,在當了兩年教師之后,毅然決然地放棄校長、親友的挽留,應征入了伍,走出了那片生養他的土地,踏進了一個更大的世界。
再后來,他考上軍校,從北京到南京,從沈陽到開封,融入了軍隊的海洋,成就了我的城市人模樣。
我把這個故事講給家里的學生聽,得到了十分的認同,更加佩服他的爺爺。
我說,與爺爺一比,爸爸今生無所作為,按邏輯,我最起碼要進步到鄭州,今后就看你的了。
這話說完之后,我十分鄙視自己,發現自己原來也像某些人一樣,把自己做不到的事強壓給子女。
其實我原本是有機會逆襲的。
當兵時向老爸承諾決不想家,堅決干出個樣子。其間,回家探親,還專門裝了一箱子課本帶回部隊,準備好好復習考軍校。結果還不到一年,就悄悄地告訴老媽:“我想回去,替我給老爸說說,幫我調回去吧。”
半年后,我被調了回來。老媽向我邀功:“要不是我,你絕對調不回不來!你爸他堅決不同意,我就跟你爸說,你要不去把兒子調回來,我就自己去找師長說。他看我態度特別堅決,最后只好同意了。”
可他們不知道,我一聽調令來了,高興地一下子把正在復習的課本全都扔了,我再也不想考軍校了!
三年后我還是考上了大學,真好啊!真到了外面的世界才發現有文憑有多幸運。
前年,和朋友約了到河南大學西門胡同品嘗川菜。一間20平米的小館,老兩口全是四川人,十分熱情。可能是因為只有我們兩個顧客,男主專門送了一盤四川地方菜,說是自己吃的,送我們嘗嘗。于是,我們與他熱聊起來,問他們為什么千里迢迢來這里開店,老兩口都打開了話匣子。
原來,他們的女兒是國家體操隊隊員,和當紅的世界冠軍都是隊友,年齡大了就選擇了退役,按照政策,免試到河南大學繼續學習深造,老兩口是過來陪讀的。
他們說,其實每個隊員的水平都差不多,競爭很激烈,社會很復雜。從他們的眼睛里,我仿佛看到了那遙遠而厚重的寄托,以及五彩紛繁的世界。
2012年的八一建軍節,我們一幫戰友聚會,酒至半酣,桌上十分熱鬧。一刻間,我仿佛從自己的肉身脫離,漂浮在上空,俯視著我自己。似乎看到一個渾渾噩噩的人在世界里鬼混,霎時,我被驚的一身冷汗。
今年的10月18日開幕式,我和全體主要干部一起圍聚在黨員生活館里,認真觀看報告直播,清晰地聽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第一個階段,從二〇二〇年到二〇三五年,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基礎上,再奮斗十五年,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會場上,掌聲雷動。屏幕前,大家面露喜色,竊竊私語。我的心也是無比的激動,好似看見不遠的世界的美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