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爺爺

我十來歲時，爺爺就去世了。父親在外面當八路軍，家里的土地雖說村委也找人代耕，但重點還依靠母親，母親常常帶著哥哥和我下地干農活。

我十二歲時候做過一個夢，夢見爺爺和我一起在西長阡鋤地。抬頭一看朦朦朧朧的太陽在東南方向，快晌午了，我便和爺爺一起往家走，走到西門外，爺爺站住問我：“你自己能回家去嗎？”我說能。爺爺說：“那你自己回家吧。”并用手指著東北方向說：“我要往那走。”說著便朝東北方向去了。我眼看爺爺走了，也沒問為什么，便自己走回家。醒來一想，爺爺的墳地就在北河崖，從西門外正是往東北走呀！我說給祖母和母親聽，他們都說爺爺還記掛著家里沒人干活，夢中還來幫忙。

這個夢我一直記得非常清楚，至今還歷歷在目。也不知道死去的人有靈魂，還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不愿去姥姥家

姥姥沒有兒子，年老了眼睛又看不見了，和姥爺兩人孤寂地過著日子。因為我們姐妹多，媽便打發一個去和他們做伴，替手墊腳供姥姥指使。在家里姐妹多，熱鬧，而到了姥姥家整天守著兩個老人沒意思，所以派我去的時候最多。每次去了，姥姥便做好吃的哄著我，可我就是住不下。好容易熬過幾天，便交差似的回家了。記得有一次姥姥來我家住了幾天，臨去時媽媽叫我去送，我心里怕去了姥姥不讓我回來，便不去，并跑出去玩了。媽媽叫二妹去，二妹也不去，也跑出去玩了。媽一看姥姥已走出了門外，便忍著一肚子火自己把姥姥送回家。到姥姥家里一里地，媽把姥姥送到家就往回走，越想越氣越上火，恨不得馬上打我們一頓，便到地里折了一塊青高梁秸拿著，一進門便朝我打來，打了我又打二妹，好一邊打一邊哭，我嚇得拔腿就往門外跑。二妹也跟著我往外跑，媽又追出來打，我們跑一截就站住，好再追一截，一直跑到東門外，也不知媽踮著兩只小腳追累了，還是火氣消了，便不再追打了。

唉，想想小時候真不懂事，姥姥不知有多傷心，媽不知有多生氣！

上??學

我十歲的時候，哥哥和六叔都已上四年級了。因為我下面還有四個妹妹，我天天在家看孩子，還是挖野菜摻著糧食當主食吃，再加上那時重男輕女，所以父母親根本不想上我上學。

初冬的一天，我在胡同南頭和妹妹們玩，看見六叔背著書包去上學，我羨慕極了，便纏住六叔說：“六叔，我也跟你去上學吧？”六叔笑著說：“好啊！”我便一蹦一跳地跟著六叔到了村小學，六叔把我領到孫老師跟前，對老師說：“孫老師，這個小嫚要來上學。”孫老師很高興，問我有沒有大名，我說沒有，他便給我取了個大名叫“宋秀英”，并囑咐我好好記住，還發了兩本書給我，可能是因為冬閑季節，父母便由我去了，從此我便開始上學了。

那時剛解放不久，農村很落后，上學的人不多，我是我們村第一個上學的女孩子。我學習很好，老師很喜歡我，對年底考試，四年級哥哥考了第一名，一年級我考了第一名，老師高興地說：“第一名都叫你們家爭去了。”

第二年一開春，媽便不讓我上學了，因為每天得起早去挖野菜，回來還得照看妹妹。但因為我學習好，老師天天派人去叫我，有時還親自登門，笑嘻嘻地說服母親，母親推辭不過，便叫我去上兩天，有時先挖回野菜來才去上學。我就這樣三日打魚二日曬網地上著學，重點是依靠冬閑季節能天天上學，但每次考試我都是第一名，升五年級時三處村小一起考，我還是第一名。

現在想起來我真得感謝六叔把我帶進了學校！也幸虧我自己的爭取，我才得以上學識字，有了一份工作。要不然我只能和村里的眾多同伴一樣不上學，不識字，在農村里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