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人家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于我而言，離家千里之外，那日漸衰老的身影卻活生生變成了一覺醒來的心力交瘁，怕奶奶離開我。

? ? 不那么衰老的日子里，奶奶是嚴厲的，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會在我調皮的時候二話不說就是一頓掃把，也會想盡一切辦法給我弄各種好吃的。我以為她無所不能，做的是天下最好吃的飯，我也以為她擋得住歲月消磨，追在我的身后嘮嘮叨叨地讓我換上她做的新鞋。可是沒有，一場大病讓她沒了往日的雷厲風行，乖的像一個小孩，瘦弱的身體感覺經不起一陣秋風。

?我很早就會洗衣服了，甚至不讓姐姐洗，但奶奶總覺得我自己洗得不干凈。她拗不過我，也讓我洗，可是大多數情況下她又把那些洗過的衣服重新洗一遍，可是我那么不懂事，轉眼間衣服就臟了。這幾年只要在家，一旦我懶得用洗衣機自己洗衣服的時候，她再也不能重新再洗一遍了，把姐姐從各處喊來，又或者埋怨，嫌姐姐不幫我洗衣服。姐姐當然不會不高興，我卻嫌奶奶話多，讓她不要喊姐姐了。很多時候她接下來就自言自語地念叨，如果她身體好著怎么怎么樣……是呀，奶奶一輩子都是能人，她不甘心自己的力不從心，也忘了我的長大。

? 記得小時候想著法給自己搞零花錢，那時候一起長大的朋友在暑假總會成群結隊地在晚上去捉蝎子。在晚上，天會很黑，山路也難走，發生過很多意外，很少有家長會同意自己的小孩去。奶奶從來不放心我，總不讓我去，然后編出很多鬼怪蛇神的故事來嚇我，還有理有據，我那時候只能說是半信半疑。但是我也犟得像一頭牛犢子一樣，還天不怕地不怕，哭過鬧過，奶奶總算同意讓我跟著陽博哥去了幾次。

? ? 到后來也許是嘗到了甜頭，我不愿意再跟著別人，還拿著“落后設備”，當我讓奶奶幫我買新燈的時候，那一次她立場特別堅定。只記得自己哭了一路，晚上哭了一晚上，但是第二天我的“新裝備”意外地擺在了桌上。自此，后來的幾年里，每逢暑假奶奶再也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午夜十二點我從山上下來的時候，她總在路上等著，全村黑乎乎的，夜里風很大，只能聽的見狗叫聲。這樣的情形，在姐姐上初中的時候也有，姐姐周五放假遲，奶奶總在村口守著，一直到天黑。

? ?成長的路上，我大概不是一帆風順的。記得有一次玩的時候把村里一個小孩的胳膊弄斷了，除了我知道有這么一回事外，他的家長沒有過找上門的事，奶奶也沒有責怪我。我不知道這件事最后怎么處理的，是我幸運，也是奶奶沒有讓我的沮喪和害怕更加嚴重。還有一次，大概因為我性格懦弱，被數學老師莫名其妙地一陣狂揍，怕得不敢去學校。奶奶從鄰居小孩那里得知事情經過，特別氣憤地去找那老師理論。那時候學生再怎么被老師打都不為過，我也沒想到，待人一向和藹可親的奶奶竟有如此心思。奶奶給過我寬容也有嚴厲，讓我懂得承擔懂得捍衛。

? ? 現在的奶奶，多說兩句話就會抹眼淚，我離家遠，也不能陪在她身邊。腦海中總是浮現這個時節她顫顫巍巍的走在風中，心里大概想著我，想著弟弟，想著姐姐。大一過年沒回家，姐姐說除夕晚上奶奶哭的很厲害，我不知道該說什么，那天晚上，打工的餐館很忙，我終究還是沒有想象中的灑脫。

? ? 時光太快，奶奶老得連自己的白發都沒法收拾；時光太慢，這條路我走了這么久，怕一切都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