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舌蘭/
一切就這樣默默地結束,然后又開始。
夏青知道許慢是今天早上的飛機,但最終沒有趕去機場。她不喜歡告別,也不想再去面對這場已經清零的關系。
午后陽光溫和,還生園里一地金黃。夏青一個人走在顏色癡迷的小路,抬頭望一眼穿過樹林上空南飛的大雁,從沉思中抽離,回歸,循環往復。直到路過貓和魚的咖啡廳,她才停下了腳步。
盡管只來過兩次,但她可以確定隱約在耳邊的旋律并不來自大橋好規。
Neil,《聚集記憶的時間》??ㄞr似的音節似乎很容易引起共鳴,加上單音循環,輕松歡快。
被旋律吸引的夏青站定在櫥窗前,對望著在窗臺上的發呆藍獅子。
“夏青?”
一個服務生打扮的男人探出頭來。
“進來坐吧!”
夏青盯著陌生男人的臉,試圖從回憶里找出他的名字,然而并沒有成功。
咖啡廳換上了米色墻紙,一杯薰衣草茶靜靜地立在灑滿陽光的乳白色方桌上。透明的玻璃杯身沿著柔和的曲線漸漸收窄,這樣的形狀使得她站立的姿態多了一分優雅。
“我叫尤一文。”男人就坐在夏青對面。
“可是,我們認識嗎?“
“應該算認識了吧。”尤一文笑答,“那天晚上可是我送你去的醫院。”
“是你?”夏青難以置信。
“的確是我。401醫院,303病房,3號病床,對不對?”
“竟然是你,我還以為,是我朋友?!?/p>
“如果我是你的朋友,怎么可能會在買早餐回來發現你不見,還不主動聯系你呢?”
“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p>
一絲薰衣草茶的清香從夏青面前飄過,“謝謝你”,夏青說。
“不客氣?!庇纫晃男Φ溃缓筇殖蛄艘谎凼直恚拔覝蕚浠丶伊?,一起吧!”
“哦,不麻煩了,我自己打車回去?!?/p>
“不,是我順路送你回家。”尤一文看見夏青稍顯遲疑,說:“我也安立路56號。”
“你是我的鄰居?”
“7號樓5單元,502,對門的鄰居?!?/p>
就這樣,完全在狀況外的夏青被帶上了車。
“系好安全帶?!庇纫晃姆畔萝嚧?,戴上墨鏡不經心的向四周張望,隨后緩緩發動了車。
車速很快,后視鏡里的楊樹林在匆匆后退,夏青兀自盯著窗外枯燥乏味的風景出神。雖然她早就預料到那天送她去醫院的人不是許慢,可當她真正知曉真相的時候,仍然難掩滿臉的失望。
日漸凜冽的北風在天邊堆砌了一片陰霾,并向漸漸的向斜在天邊的夕陽逼近。
“這是去哪兒!”
顯然,這不是回家的路。
“不好意思,請等我兩分鐘?!庇纫晃姆怕囁伲缓蟀衍囃?吭诼愤?。
夏青側看著窗外,天已經慢慢陰下來了,路上的行人大手拉小手紛紛加快了步伐。
“夏青阿姨好?!?/p>
一聲“阿姨”拉回了夏青的視線,她有些茫然,不知該如何回應。
“這是我兒子,小魷魚?!?/p>
夏青回頭看了一眼小魷魚,與尤一文四目相對。故事的發展已經遠遠超出了預期,她本來打算去機場與許慢道別,然后來一場無關風月的宿醉,而如今尤一文的出現卻完全打亂了她的節奏,現在的她只剩下束手無措和不知所措。
夜。
這樣的天氣,終究躲不過一場大雨。
夏青一個人蹲在落地窗前,望著遠處濕潤模糊的霓虹閃爍。整座城市仿佛都陷入了沉默,只有客廳音響里的《白玫瑰》在反復吟唱,Eason聲線微沉,歌詞驚心漂亮,極盡暗紋般的華麗卻又偏偏有股不羈隨性的味道。
夏青側頭凝望窗外,雨水輕輕拍打在玻璃上,匯成一道道水流,水流也從她的眼角滑落。
突然,響起了一陣嚴謹又規律的敲門聲。
夏青不由的打了一個冷噤,她定了定神才起身去開門。
“家里有雪碧嗎?”剛開門,就聽到尤一文的聲音。
“冰箱里有。”
“陪我喝一杯?”
尤一文從背后掏出一瓶白色龍舌蘭。
“進來吧。”夏青側身。
尤一文從吧臺上取了一只杯子,倒上一盎司白色龍舌蘭,兌了四分之三的雪碧,然后蓋上杯墊,用力往桌上一敲,強烈的震蕩力將烈酒與雪碧混合,產生出大量泡沫,他取下杯墊,把酒遞給夏青。
“Tequila其實是墨西哥的一個小鎮,被稱為墨西哥的靈魂。龍舌蘭是一種仙人掌科的植物,通常要生長12年,成熟后割下送至酒廠,再被割成兩半后泡洗24小時。然后榨出汁來蒸餾?!?/p>
尤一文給自己倒了半杯酒,繼續說道,“每當喝酒時,墨西哥人總先在手背上倒些海鹽末來吸食。一口氣,完成舔鹽粒、嚼檸檬片和大口喝下龍舌蘭酒三個動作。然后,那種燃燒的快感馬上就可以迅速向外輻射?!?/p>
夏青接過酒一飲而盡,又把空杯子順著吧臺滑給了尤一文。
“怎么,心情不好嗎?”尤一文瞥了一眼夏青,手里重復著剛才調酒的動作。
“好,為什么不好?”
“失戀了?”
“失戀?”夏青冷笑道,然后靠著墻席地而坐。
“其實,失戀只是一個由瘋狂到理智,由自傷到自嘲再到看淡的過程?!?/p>
“我不需要你的說教?!毕那嗾Z氣里透著幾分不悅,然而又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不好意思?!?/p>
尤一文嘴角輕揚,雙眼微咪著望向窗外,“你知道嗎?明天是小魷魚的生日?!彼D了頓,隨后淡淡的說道,“明天也是小魷魚媽媽的忌日。他一歲之前我從沒抱過他,因為那時的我一直都沒辦法平復自己的心情,矛盾、絕望,甚至憤怒,直到后來才慢慢意識到自己的荒唐。事情已經發生了,最重要的無非是接受現狀和振作自己,其他的全部都是多余?!?/p>
夏青抬起頭,把頭發挽到耳后,眼神空洞且疲憊,心里卻是莫名的平靜。
尤一文雙手插進褲袋,走近落地窗前,蹲下來注視著夏青。
“把一切都交給時間吧,時間自然會給你答案?!?/p>
外面起風了,纏綿的雨依舊。
“祝小魷魚生日快樂?!毕那嗖粮裳劢堑臏I水,舉起酒杯。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倆人仿佛找到了一種默契,沒有人說話,沒有眼神交流,只有時鐘滴答穿插在雨聲和音響聲中,以及在時而沉悶、時而旋轉的空氣……
你給我聽好 想哭就要笑
其實你知道 煩惱會解決煩惱
新的剛來到 舊的就忘掉
渺小的控訴就是你想要的 生活情調
? ? ? ? ? ? ? ? ? ? ? ? ——《你給我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