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晨露
1
今天是周末，吃過早點后，我照例去村子轉了一圈，除了幾個學生妹回來外，依然沒有什么新鮮事，我平靜地回到家。“趴著瞇一會兒吧，說不定新鮮事正在醞釀之中呢！”這樣想著，睡意襲來，我連打了幾個哈欠，……哎呀，別多說了，睡吧。
……
“嘀——嘀——”
“有車聲！”睡意朦朧中，我聽到了車的鳴笛聲。“嘀——嘀——”，沒錯，是主人車子的鳴笛聲，他們一定是快到離村子二里地遠的大柏樹下了，那兒要轉一個彎，主人經過那兒總要鳴笛的。還等什么，迎接我的小主人去啰！
我一陣風似地狂奔，只一陣功夫便到了大柏樹下。沒錯，就是主人的車，主人一家三口回老家來了。主人看到我了，“嘀——嘀——”主人在招呼我呢，小主人放下車窗探出頭來大聲叫喚我：“阿黃，來呀，來呀，來追我們！”
我卯足了勁，追著主人的車跑，主人的車一蹓煙便到村囗，我緊隨其后。主人一家三口下車了，i我沖上去，先是給了小主人一個大大的擁抱與親吻，我站直身子，前腳趴在小主人肩上，伸出長長的舌頭舔舔她的小臉，小主人被舔得直癢癢，咯咯咯地笑著。我開心極了，又轉向主人夫婦，可著勁兒搖頭擺尾，圍著他倆轉了兩圈。“好了，好了，阿黃，快去告訴奶奶，我們回來了！”小主人發話了。
“領命！”小主人一聲令下，我客不容緩地跑向老主人的家。剛到門囗，老主人聞聲而出，我迎上老主人，邊舔她的手，邊有節奏的搖擺著尾巴。
“看把你美的”，老主人摸摸我的頭，出門迎客去了。我跟在老主人身后，愉快地搖動著尾巴。
小主人回來了！這將是一段開心愉快的時光，我會陪著小主人玩遍所有小主人喜歡的東西，跳著去夠氣球，飛跑著去撿小主人故意丟遠的小玩具，跟著小主人去村頭小溪水里撈小魚提小蝦，還有我最最喜歡的端坐在小主人面前，隨時準備張嘴接住小主人拋來的肉骨頭……
2
“阿黃，快過來！”我正在美好地遐思著，小主人在招喚我了。
呵呵，告訴你吧，我是阿黃，阿黃是我，我是一只自尋主家的小黃狗，噢，不，是大黃狗了。要說起跟小主人的相識，還真有點不好意思呢，我只能羞羞地說，吃貨的世界你們不懂。
那天是幾年前的一天，我背著母親和兄弟幾個去外邊覓食。我家有兄弟五個，我是老五，最小的一個。要說兄弟多的壞處就是到嘴的美食太少，而母親也再不護我這小犢子了，這沒關系，我總得長大靠自己。那天我就是抱著這樣一種心態，獨自出門覓食的。
我走到馬路邊的小賣店，這賣店，平時我和兄弟們也常來，這里偶爾會有路過的車輛停下來，車上的人下來買水買煙買各種零食。我那天一到小賣店門口，就有一輛小車停了下來，剛開車門，一股雞腿的香味襲來，我忍不住咽了幾下口水。從車上下來的是一家三口，那夫妻倆去買水和煙了，小男孩跟在身后啃著雞腿。吃貨的饞勁來了，我緊跟著小男孩，眼晴眨也不眨的盯著她手里的雞腿，為了引起他的注意，我還朝她“汪汪汪”地叫了幾聲。大概那小男孩意識到我的心思了，他大方地將手里的雞腿拋給了我，我立刻跳起來用嘴接住它，銜著一旁享受美食去了。
那夫婦倆買好東西，叫上小男孩上車走了，我循著雞腿的香味跟著他們跑了很久，最后，我迷路了，我找不到小男孩，也忘了回家的路。本來，我們狗類是很少迷路的，母親也教過我以自尿識路。但我`那天追得太急，忘了一路屙尿。
迷路的我到處亂躥，越急越找不著，后來不知怎的到了一棵大伯樹下，再轉彎，隨坡而下，竟是一個小村莊，我再一看，村口竹樹旁泊著一輛白色小車。
“噢，是小男孩家的車！”我欣喜欲狂。很快我便找到了正在溪邊與小伙伴撈小魚捉小蝦的小男孩，我饒有興趣地跟了他們一下午，一路上我總是歡快地搖擺著我的小尾巴，故意去蹭小男孩的身體，希望他轉移注意力關注到我。
“它是吃我雞腿的小黃狗，爸爸”，傍晚時分，我跟小男孩回家時，小男孩對他爸爸說：“我們要了它吧？”
接著小男孩跟爸爸講了我吃他雞腿跟了他們一下午的事，“既然這么有緣，咱就把它留下，放在爺爺奶奶這養著，好么？”小男孩興奮地點著頭。
第二天上午，小男孩的爸爸載著我和小男孩到了昨天他們買水的路邊小賣店，通過店家，他們找到了我原來的主人，說要將我買下。沒想到我原來的主人認識小男孩的爸爸，說這么有緣，難得小男孩喜歡，就當送他個禮物好了。
“這小狗也是，知道自尋主家了”，原來的主人摸摸我的頭，笑著說。我溫順地跟著小男孩回到了她爺爺奶奶家。
從此，我就有了新的主人——爺爺奶奶是老主人，爸爸媽媽是主人，小男孩是我的小主人。
3
老主人夫婦也許不曾養過狗，他們的家窗明幾凈，一塵不染。我的小窩他們用厚厚紙皮墊了好幾層，有氣味了就換掉。還有他們總拿一只大菜碗當作我的飯盆，我吃過后，老主人總是要拿去洗過，再放置在一張小桌子的腳架上，這是我以前的主人所沒有過的。我注意到我的飯盆與主人的飯碗一樣，白晃晃的，感覺很舒適。
老主人對我挺疼愛的，他們親昵地喚我阿黃，給我的飯食總是非常美味，米飯，漂著油的湯，還常有骨頭啃。村里有紅白喜事時，老主人夫婦也沒忘給我捎骨頭回來。為了表示感謝，我總是吃個底朝天，那段時間我感覺自已肥了不少，身子圓滾滾的，毛發油亮柔順。我舒適地睡在主人腳下時，老主人總愛用手輕輕撫摸著我的毛發，似乎我就是他們最疼愛的孩子一般。
我喜歡跟著年邁的女主人出去干活兒。女主人挖地，在菜地侍弄各種蔬菜，我就在田梗垠頭曬太陽，打滾，春天的時候，還可以追小蝴蝶玩。玩累了，或玩膩了，我就跑回家瞇會兒，等到女主人快要回家了，又跑去接她。這樣的日子很悠閑，很愜意。
有好幾次，我追著小蝴蝶玩兒，不小心摔水溝里了，弄得全身臟兮兮的。老主人費了好大的勁才把我弄上來。然后又帶著我去小溪里洗澡。那溪水青潤透亮，很是可愛。
我因此喜歡上了洗澡。每到夏日，知了不停地鳴叫，我趴在地上吐著舌頭，可熱氣仍難散去，我就去我的避暑圣地——小溪里洗澡。走到溪邊，我慢慢下水，讓溪水沒過我的頸部，然后眼晴一閉，就地一滾，再爬起抖落水珠。這樣反復幾次，我感覺全身清爽，心情透亮，我才上岸去散步，我走去大柏樹下坐坐，讓曠野的風吹拂著我的毛發，夏日的焦躁就在這清風里消融。
4
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太快。
在悠閑與愜意中，時光飛逝，我也由憨態可掬的萌寵小黃狗變成了高大健碩的俊美大阿黃。呵呵，說到顏值這東西，我還是很有自信的，我曾多次聽到村民說我體魄魁梧、毛發油亮，是村里最俊的狗呢。
我的生活很快樂，但我也有煩惱。我的煩惱是阿黑。阿黑是我老主人鄰居養的大黑狗，我沒來老主人家時，阿黑常在老主人家覓食，我來了，它也沒有撒回的意思，我都聽老主人呵斥它好幾回了。阿黑最令我討厭，它仗著自已年長，仗著自己個兒高大，總是偷偷過來搶我的美食。
大家都知道，美食是吃貨的最愛。搶我美食，犯我領土。我已經忍了很久了，我決定不能再忍了，是的，決不！
就在有一天，阿黑趁著我不注意，大快朵頤我的美食時，我不顧一切沖上去，在它臀部狠狠地咬了一口，阿黑痛苦地大叫一聲，迅速反咬過來，我抓住時機躲過它的反擊，隨即又旋風似撲過去在它脖子上狠咬，隨后，阿黑再次反咬，我們糾纏在地上亂滾，嘴里汪汪直叫。老主人聞聲而來，他隨手在門后拿起木棒，阿黑一看這陣勢，松了口倉惶而逃……
此次與阿黑開仗以后，阿黑再也不敢輕易踏進我們家半步。有時它會習慣性地想要進來，但我只要伸出頭斜它一眼，它立馬很識相地走開了。
沒有了阿黑的入侵，我心情大悅，只是沒想到老主人夫婦更高興。“我們阿黑長大了，會悍衛自己的領土了！”他們由衷地贊賞讓我感到無比的驕傲，出門走路，我都覺得趾高氣揚，神氣了許多。
5
跟老主人夫婦相處久了，我兀自將自已當作他們兒子，我覺得我就是他們家中的一員，他們關心我，愛護我，我盡職盡責的看家護院，也守護著老主人夫婦倆。
有一天，老主人遠嫁的女兒回來了。我不認識她，她也不認識我，我們從未謀面過呢。她提著大包小包，急沖沖朝我們家走來。我站在門口立刻警覺起來，“汪，汪汪”我示意她停步，她一下停住，站在那兒不敢動。我跑過去，鼻子一抽一抽，“不對，這味兒太熟悉了，難道是老主人的……”我立刻換了笑臉，搖著小尾巴表示友好。
“媽，我回來了！”她還是站在原地。
老主人夫婦聞聲而出，“是曉雨回來啦！”老主人夫婦喜出望外。看我在旁邊，又說：“阿黃，這是曉雨，我們家女兒呢。”
我再次搖尾示好。曉雨笑著說：“阿黃精著呢，它開始對我好兇，后走到我身邊一嗅，就搖起尾巴來了。”“我們家阿黃噢覺好著呢，你哥一家回家，它都接到大柏樹下去了。”父女三人愉快地聊著，我能感覺到他們因為我而有的驕傲。老夫婦跟女兒講起我的故事，他們夸我可愛、懂事，通人性，言語之中盡是憐愛喜悅之情。
“這阿黃跟我們家還真是有緣！我和哥都不在家，有阿黃在你們二老身邊也好，就像多個小孩兒，多些言語，家里熱鬧些。”
看看，我都成他們家的一員了。我不盡點職責還行么？
6
這幾年，老夫婦倆的身體大不如前，特別是老男主，退休后，心臟一直不太好，心跳過緩，摔過兩次，幸好發現及時，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因為這，老男主極少出門，他總是一個人在家，看看書，看看電視，有時也發發呆，打個盹兒。老女主還是要出去侍弄她的菜地，但又不放心老男主一人在家。我就主動承擔起看護老男主的職責。老女主出門，我就在家守著老男主，有時也趁著他打盹的時侯跑去和阿黑它們玩。阿黑現在與我和好了。我們偶爾也會玩過頭了，忘了回家，我就不好意思地搖尾以示歉意。每當這時，老女主總會摸著我的頭說：“我們阿黃這么通人性，要是個人就好了！”
我也覺得，我要是個人就好了。我要是個人，也許老男主就不會這么早離開我們的。
那天，其實就那么一會兒功夫，老女主出去鄰居家借個東西，老男主上衛生間，我在客廳里趴著，就聽到衛生間傳來一聲響，我跑去一看：壞了！老男主肯定是舊病復發了。他痛苦地捂著胸口，慢慢傾斜……我“汪汪”大叫兩聲，狂奔出去找老女主，然后咬著她的褲腳，把她拖了回來。只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舉行葬禮時，老主人家的子子孫孫，親朋好友，還有老人生前的一些單位同事都來了，大家談論到老人猝然長逝，沒有誰不對我豎起大姆指贊賞我的忠誠通人性，當然了，在人們的談論中，我的自尋主家，我的噢覺敏銳，通人性，甚至我愛去小溪洗澡，都成了他們津津樂道的談資。但是，最后他們也總是不無惋惜地說：“要是阿黃是個人就好了！”
是啊，我要是個人就好了，我就可以在他即將傾倒之時扶住他，那他就……
老男主就這樣離開了我們。他就葬在村子后面的半山腰上。下葬那天，我隨著人群去送了他。此后，我也獨自去過很多次，我就在他的墳頭邊坐坐，走走。想到他對我如同對自己孩子般的撫摸，想到他在村里紅白喜事的宴席為我捎帶骨頭，想到他為我與阿黑的爭斗勝利而喜悅……我心戚戚，不知所已。
7
當我第N＋1次從墳地歸來時，老女主摸摸我的頭，說：“阿黃，你又去看老頭子了，是吧？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村里好多人都看到了呢。阿黃，你別去墳地了，好不？我們總有一個要先離開的。老頭子了解自己的身體，他去得挺坦然，他不會怪我們的。他走了，我們，也總該有自己的生活。”
老主人的話，我不是很懂，但此后，我就很少去墳地了。只在清明，當小主人一家三口回來，我才會陪著他們去。
看著他們把墳頭弄得干凈整潔，我心理很安慰。小主人一家三口在墳頭前沒有一絲悲哀，他們甚至用快樂的語氣告訴老人近一年來的開心事：小主人上一年級了，他是小班長呢；小主人的爸爸又升職了；主人家準備在新小區購房了；還有老主人身體還算硬朗，能吃能睡能干活兒……
看著他們愉快的身影，我在想，他們是不是就如老主人說的“有自己的生活”呢？
他們是有自己的生活了，那老主人呢，老主人依舊生活在這村子里，她不愿跟著小主人他們去城里過，她說城里的鋼筋混凝土不適合她，她喜歡村里閑散自由，喜歡在菜地里倒飭，看莊稼蓬勃生長，便有收獲的愉悅。……這樣看來，老主人是有自己的生活了。
是的，我也該有自己的生活了。
我要回到從前，回到從前快樂的日子！我要狂奔著去迎接小主人的歸來；我要快樂地與小主人玩遍他所喜歡的東西；我還要開心地陪伴老主人倒飭菜地，陪著她走遍村里的大街小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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