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兩天下班路上,和同事小姑娘一起乘地鐵。聊天的時候,不知怎么說起離別這件事。
姑娘說,她最經受不住的就是離別。
“我上大學的那一年,我爸送我到學校。”姑娘陷入回憶,神情有點落寞,“他一路扛著大包小包,陪我到處跑辦理報到手續,熱得滿頭汗。我說我幫他分擔一點,他擺擺手催我快點走。等進了宿舍,他又忙上忙下地幫我整理床鋪、收拾生活用品。把我安頓好之后,什么都沒說就走了。
“那個時候我好像還沒意識到他走了一樣。等他出了門,我開始整理物品,卻突然發現我爸的衣服沒拿。我趕緊抓起衣服,又從包里拿出一瓶水和一個蘋果,轉身跑出去追他。”姑娘笑了,笑得很好看,“還好我追上了。我爸把東西接過去,就說了一句話‘回去吧,收拾完了歇會兒,我去坐火車了。’
“你不知道,就這一句話,我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晚上。我忽然就覺得特別特別心酸,感覺一輩子都忘不了我爸說這句話的那個瞬間。”說到這里,她抬頭看著我的眼睛,眼里有些亮晶晶的東西。
我說我能理解。總有那樣一些時刻、一個人、一件事是值得我們終生銘記的。甚至有時候并沒有刻意去記,卻無論如何忘不掉。
后來,姑娘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你別笑話我,我是挺愛哭的。你知道我男朋友是部隊的,假期特別少,回來一趟很不容易。每次假期結束他要走的時候,前一刻我還能說說笑笑,好好地聊天。直到他站起身來要出門的那一下子,我這眼淚‘唰’一下就下來了,哭得聲嘶力竭,收都收不住。”她吐了吐舌頭,“我朋友們都很不能理解我,怎么能哭成那樣,又不是生離死別的。”
我笑說,女孩么,水做的,愛哭很正常啊。可是說完這話,我覺得,如果按這個邏輯,我大概真的只能算一枚漢子了。
因為我真的很不愛哭。
2.
哭泣這件事,是人類生理情緒的一種表露,更是人類情感的一種表達方式。
幼年時,得不到喜歡的玩具,坐在地上打幾個滾,扯開嗓子嚎幾聲,算是一場賭博:贏了,得到心頭好;輸了,得到一頓胖揍。
長大了,和喜歡的人吵架,一哭二鬧三上吊,也算是一種試探:看看我究竟在你心里有多重要?
人們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可偏偏,我就最不擅長用這個方式表達感情。
還記得在國貿上班的時候,同辦公室的梁姐是一個特別熱心、很懂生活的女人。我們相處得特別好,我曾經立下豪言壯語:這輩子我要以梁姐為自己的生活目標。我們經常一起吃飯、遛彎,還一同經歷了5.12(也算得上生死之交了吧)。
后來我辭職的時候,梁姐請我吃飯,飯桌上她居然哭了。我真的真的沒有想到,自己對她竟然有這么重要。面對她的眼淚,我忽然有點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同樣的事情,還有豬花花。這個我現在已經幾乎快算得上失聯的閨蜜(看見了給我滾出來),多年前曾在“客居”一次大聚會上抱著我哭,說小夜我們認識三年了!我只能抱著她,拍拍背。
3.
我不是說她們對我來說不重要,她們每個人都是我的寶藏。我只是不適應用哭來表達這樣的感情。
是的,我害怕聽到哭聲。不僅自己不喜歡哭,在面對別人哭泣的時候,同樣會手足無措。有段時間,甚至一聽到哭聲就渾身打冷顫。當然我指的是成人的哭泣。
這或許是一種心理疾病。病根在哪里,我自己很清楚,不方便多說。我想說的是病因。我仔細思考了很久很久,之所以不喜歡或者說害怕成年人的哭泣,從內心深處拒絕它,是因為我覺得這種哭泣很像一種要求,一種在情感上的要求。(你們懂得,我只是從心理上剖析這件事,并無任何其他意思)而這種要求是我難以做到的。
就正如上面提到的梁姐和花花,她們對我付出了這么深刻的感情,我卻沒有辦法以對等的感情回報給她們。或者可以這樣說,我沒辦法用同樣的方式來回報,來讓她們知道,我也很愛她們,很愛你們每一個真心的人,也許并不比你們給我的少。
我常常為此感到非常內疚與愧悔。
我們每個人,帶著哭聲來到這個世界,一番經歷后,又伴隨著哭聲離開。哭,其實是一個很好的宣泄感情的方式。如今,我也在嘗試著讓自己去學習,去放松,去體驗各種情緒。
我希望,如果有一天我當著你的面哭出來的時候,請你給我一個溫柔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