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在你心目中和路人肉眼看到的無異,也許這段關系只能至此,無法突破了。
前情回顧:
“昨天晚上和曉筠去上自習恰巧碰見容言和簡妮吵架,我看他心情低落,陪他聊了一會兒。”
“哦,是嗎?”沐朝夕不相信,說話陰陽怪氣的,“可是看他的樣子貌似開心得很!”
然后話鋒一轉,嚴厲起來:“張嫣,你知不知道作為別人女朋友應守的本分?!”
判斷沐朝夕是不是真生氣了,通過他對張嫣的稱呼就能辨別。只要連名帶姓的稱呼她,紅色警報拉響,妥妥地惱怒到了極點。
下午,天氣預報中的小雨茁壯成長為了傾盆而下的瓢潑大雨。
張嫣和閨蜜們窩在宿舍里,為晚上的考試在做著最后沖刺。
眼睛看累了,張嫣便起身拉開門到樓道里走動走動。趴在窗臺上,看窗外憤怒瘋狂的大雨,雨中行色匆匆的行人,心事重重。
內心幾度掙扎之后,那編輯了很久的長篇解釋還是被她一字一字地刪掉,然后關閉了短信頁面。
眼見不一定為實,耳聽不一定就虛。放眼中遠,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的又豈止許怡一人。
即便自己并沒有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然而僅僅是因為莫名其妙奪得萬眾矚目校草的青睞,就已足夠令那些恨自己的人將她釘在不能被原諒的十字板上,終生不得赦免。
只要她與沐朝夕以外的男生來往,免不掉會再次被“有心人”挑挑揀揀曝出“不檢點”傳聞。
那樣太累了。
如果沒有信任存在,腹背受敵的她簡直不敢想象以后的生活會變成什么樣子。
她可以不在乎旁人怎么說怎么看,卻無法不去在意身邊人對她的態度,哪怕僅僅只是一個略帶懷疑的眼神。
如果我在你心目中和路人肉眼看到的無異,也許這段關系只能至此,無法突破了。
張嫣又看了一會兒窗外,接著回到宿舍,拿起課本繼續背書。
這邊,沐朝夕獨自一人漫無目的地在市中心沿著公路急速行駛。
一圈,一圈,重復繞行。
似在尋找著什么,又似在逃避著什么。
說實話,打他在三亞見到楚宸的第一眼,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危機感。楚宸看張嫣的神情很怪,不像陌生人初次見面應該有的戒備疏離,卻也不是對她圖謀不軌。
沐朝夕在商場馳騁了那么多年,識人無數。直覺告訴他,那個男人絕不簡單。
這次竟然又在中遠市“偶遇”,兩個人還笑得那樣親昵開心,比自己還要熟悉的樣子。(其實,張嫣并沒有跟楚宸舉止親昵,偷拍者心機的拍攝角度簡直是往死里坑張嫣。)
張嫣,你到底有多少事瞞著我?
如果不是許怡,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把我當傻子騙下去?
沐朝夕煩悶地一腳油門踩到底,車子兩側霎時濺起一片高大的水花。
大雨滂潑,似乎要趕在盛夏之前淹沒這座浮躁喧囂的城市似的。冰冷的雨水降低了地表溫度,泛起朦朦朧朧的縹緲水霧。
遠遠望去,一排清脆的垂柳之間,有一被雨水打扮成水簾洞的公交車候車廳,廳里站著一位身影孱弱的女生,容貌焦急地不停左右張望著。
是來市中心做家教的吳易夏。
今天天氣不好,本來張嫣勸腳傷剛好的吳易夏再休息一天,晚上自己考完試替她來家教。吳易夏覺得自己養傷這段時間已經很麻煩張嫣幾人了,每天車接車送不說,還要輪流免費替自己兼職,實在是過意不去。
再者,自己做家教的那家小孩馬上要升學考了,如果成績下滑那下學期她的這份工作肯定會泡湯。盡管張嫣她們盡職盡責,但怎么也不如自己對學生了解,她要對她進行針對性拔高復習,力保這段時間的補習成果。
“車怎么還不來呢?”
吳易夏哆哆嗦嗦地抱著手臂,嘴唇凍成了紫紅色。
出門時溫度還很高,她只穿了件單薄的T恤和牛仔短褲,現在溫度驟然降了七八度,加上雨傘在這種風雨夾擊下基本起不到作用,從家教那座小區走到公交車站短短五分鐘的路程,她已被淋濕了大半,很是狼狽。
也許是路上積水太深,路不好走;又或者是這段時間不是下班高峰期,人少,為了減少不必要的危險停掉一部分車輛。總之吳易夏在那里站了大半個鐘頭,公交車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連個影子都沒見到。
街上倒是有稀稀疏疏幾輛出租車在勤勞地撿人,只是對于吳易夏這種貧困家庭來說,實在承受不起。她只得沒有怨言地等,哪怕冒著會被凍感冒的風險。
唰!
一輛英姿颯爽的黑色超跑像巨蟒般疾馳而過,在它后面是如旋風一般的雨水沿路飛灑向半空中。
“啊!”吳易夏躲閃不及,被濺了滿滿一身水。
怎么這么倒霉啊!
本來半濕的吳易夏,現在已經全濕了。她哀怨地望了一眼巨蟒逝去的尾巴,抬手抹掉臉上的泥水,然后低頭看著上身潔白的T恤衫轉瞬間變成泥點斑駁的土色,悵然若失。
吳易夏跟張嫣不同,雖然同屬陌生人面前話少、熟人眼前神經病的那一類,兩人的心態卻有著本質的不同。
也許是生在單親家庭的緣故,總是有種被拋棄的自卑感環繞著她。無論什么事情,吳易夏最先看到的是孤獨失意的悲觀結局。
就好比眼前,明明是對方沒素質濺她一身水,她卻不去責怪對方,反而垂頭喪氣埋怨自己為什么總是那么倒霉,應該往里站一些才是。
張嫣就不同了,自小被寵大的嘛,加上白羊這個星座天生的正義感,對于這種不道德行為她恨不得百米沖刺出去將對方暴揍一頓。
奶奶的!下雨天開那么快,趕著去投胎嗎?
要不要姑奶奶大發慈悲送你一程?!
雖然,不可能追得上吧。但她絕不會自怨自艾,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正在吳易夏愁悶著回宿舍要盡快洗衣服,不然肯定留下污漬時,剛剛一閃而過的車子,貌似突然良心發現,慢慢倒了回來。
吳易夏驚訝地停下手里擰水的動作,不敢去妄想卻又有些期待地目光追逐著那輛車子,直到它不偏不倚,完全停靠在自己面前。
越是自卑的人,渴望被拯救的心理越強烈。
灰姑娘被王子一見傾心的浪漫場景,從小到大,吳易夏不知道幻想過多少次。
小學時,她幻想著年輕帥氣的班主任牽著她的小手,帶她回家,給她父親般的疼愛,從此沒有人能再嘲諷她是沒有人要的野種。
中學時,她暗戀上高大勇猛的校籃球隊隊長。她躲在樹后面偷偷看他打球,幻想著他跑過來揪出害羞膽小的自己,大聲對世人說:這是我的女人,誰敢欺負她就是跟我過不去!
高中時,她喜歡上品學兼優的班長。她認真地學習,執著地單戀,幻想著有一天自己與他考入同一所大學,畢業那天他們彼此相戀。
然而八年過去了,什么都沒有發生。
進入大學后終于有人跟她表白了,雖然各方面跟自己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相差甚遠,但能夠有一個死心塌地的騎士,對她來說已算是不錯的結局。
只可惜,她看走了眼,騎著馬的不一定王子,不一定是騎士,還有可能是道貌岸然的修道士。
隨著車窗緩緩降下,吳易夏心中沉睡已久的小鹿醒了過來,而且開始四處亂撞。
這會是屬于她的緣分嗎?
狼狽無助的自己,在雨中邂逅真正的白馬王子?
車窗猶如電影開場前的帷幕,隨著它的一點點拉開,車內人兒的樣貌漸漸展示在吳易夏眼前。
長長的睫毛下直視前方的憂郁眼眸,挺拔俊俏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側臉,沒有表情卻嘴角自然上翹的性感薄唇,隨意搭在方向盤上的雙手干凈頎長。
吳易夏的心,情不自禁地跳到了嗓子眼。
“上車。”男人偏過頭,迅速瞥了一眼吳易夏后對她說。
天啊,竟然是沐朝夕!
吳易夏不敢相信地差點叫出聲,那側顏她只覺很熟悉好像在那里見過,沒想到竟然真是沐朝夕。
頃刻間,凍得面色發白的小臉火辣辣地紅成了小蘋果。
上一次被沐朝夕背在身上的情景,吳易夏還歷歷在目。
夕陽斜暉映照在校園寧靜的道路上,她趴在他的背上,感受著他孔武有力的身軀。她不敢伸手去抱他的脖子,只得任重力自然下垂在他胸前,感受著他此起彼伏令自己沉醉的跳動。
不疾不徐的喘息聲沉穩均勻,似有若無的獨特古龍香水誘人心弦。
難怪張嫣會為了他奮不顧身,難怪如此多的女生前仆后繼,他真的有魔力,讓所有接觸過他的女生意亂情迷,讓人伏在他的肩膀便再也不愿離去。
“上車!”
吳易夏望著自己顧自胡思亂想的癡楞樣子,令沐朝夕十分不舒服。
從十字路口轉彎過來的沐朝夕,遠遠看到前方不遠處的公交車站里站著一名女生,薄弱的身形酷似張嫣。
盡管明知晚上要考試的張嫣不會出現在這里,那透身無助的樣子還是讓他控制不住自己,多看了兩眼。
竟發現那女生是張嫣的舍友,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好像叫吳易夏,跟張嫣換體育課被自己拿來威脅的那個優秀生。
“從良”之后,沐朝夕對其他女生早就沒了興趣,更何況是各方面都入不了自己眼的吳易夏。所以下一秒便一腳油門開了過去。
只是開出去沒多遠,想到她畢竟跟張嫣關系不錯,而且貌似還有腳傷。
天色漸晚,空蕩蕩的大街沒有車輛,她抱著手臂跺腳取暖的樣子,不知為何,讓他再次想起以前的張嫣——那個被自己玩弄于指尖,在暴雨中被淋到昏厥的軟弱蔫柿子。
沐朝夕的心,猛地被利刃一刀刺穿,錐心的疼。
“你是聾子嗎?我叫你上車!”
本就心情不好的沐朝夕,厭煩的情緒更加高漲。
我是劇透:
沐朝夕嗤笑一聲:“比老鼠還聒噪。”
笑吳易夏的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