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小說】麻醉—— 第42章 尾聲

年后,找工作的事情變得急迫了起來。許麗麗邀她一起去北京,童小路實在不喜歡那座“大得沒有人性的城市”,死活不肯。

有一個室友打算去南方某城市找工作,邀小路一起。許麗麗勸她,“你不愿意北上,那就南下看看吧?!蓖÷酚X得也好,隨便做了份簡歷,復印了好幾十份,和室友一起,坐上火車,咣當咣當,一晚上就到了。

熙熙攘攘的人才市場,童小路排著隊,把幾十份簡歷都投了出去。然后,和室友一起四處閑逛,等著面試的電話。接下來的幾天,陸陸續續去面試了好些家,有那么幾家有意向,讓她回去等最后的消息。

一天下午,她和室友一起去逛超市,驚訝地發現人們一購物車一購物車地搶購醋、鹽和板藍根,童媽媽打電話催促她快點回去,說那座南方城市出現了一種致命的、奇怪的流行病。

那是2003年的春天,正是“非典”開始肆虐的時候。

童小路和室友來不及等最后的消息,倉皇回到長沙。返程的火車上,幾乎全車人都在熱烈討論那場流行病,那場景,竟有幾分末世的感覺。

天氣漸漸暖和,“非典”,不知所起,突然而終,虛幻得像一場夢。童小路收到三份工作邀約,其中有一份各方面看起來挺不錯。

她猶豫著,不知道該怎么跟家里人提起這事,誰都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離開長沙。

左思右想,她在電話中試著跟媽媽說了一下,沒想到童媽媽極力鼓動她去那座南方城市?!靶÷罚グ?,走得越遠越好?!狈畔码娫挘÷凡煊X,受到傷害的不止她一個。

于是,論文答辯一結束,還沒拿到畢業證書和學位證書,童小路再次南下,她拖著一大箱子書,再無其它。日后,童小路回想,那是一次徹底地逃離。

生活漸漸安頓下來,每周的例行電話中,童媽媽只關心她有沒有出去玩,同行的伙伴中有沒有不錯的男生。

就這么兩三個月后,有一天,童媽媽突然問起,“最近秦長生沒有給你打電話吧?”童小路有些奇怪,隨口說,“怎么可能,電話號碼到這里就換了,他去哪里找我?”

“那就好,如果他給你打電話,你無論如何不要接??!”童媽媽一再叮囑、反復確認。

接下來的兩三天,童小路陸續接到長沙的同學朋友、宿舍同學,還有許麗麗的電話,她們告訴她的是同一件事:秦長生發了瘋般在到處找她,他給每一個他認識的童小路的同學、朋友、親戚打電話,哀求他們告訴他,童小路現在在哪里,她的手機號碼是多少?。

所有人都說,我們沒有告訴他,小路,你要小心,秦長生聽起來有些歇斯底里。

童小路給媽媽打電話,劈頭就是,“秦長生打電話到家里了?”

童媽媽沉默了幾秒,說,“是的,他跟我賠禮道歉,以為你在長沙工作,說要找到你,跟你重新開始,我斷然拒絕了,也沒有告訴他你不在長沙了?!?/p>

“小路”,童媽媽嚴肅地說,“萬萬不可再跟他有任何聯系!”

童小路覺得好笑,現在,快9月份了,才瘋狂找她?之前,差不多10個月的時間,干嗎去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她開始有點慶幸自己離開了長沙,隔著七八百公里的距離,她覺得自己很安全。

沒過幾天,秦長生還是打電話來了,看著那11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至今還能倒背如流的數字,在手機屏幕上閃爍不休,童小路心里有說不出的厭倦和疲憊。

她心里早有準備,秦長生肯定能找到她的電話。這個世界上,你存心要找一個人,總能找得到。

電話這頭,童小路不接;電話那邊,秦長生猛打,一個接一個地打,一天打二三十個;短信一個接一個的發,有時一天可以發來上百條。成了一場拉力賽。

手機沒法隨便關機,童小路調成靜音,任由它閃爍到天荒地老。

手機不接,秦長生居然查到了童小路工作地點的對外電話,打了過來。前臺的小姑娘跑來問她,“小路,有一個男人,說是你長沙的朋友,要你的電話,給嗎?”

“不給”,童小路頭都沒抬,斬釘截鐵,“下次他打電話來,你直接掛掉?!?/p>

那段時間童小路的電話成了熱線,一個晚上,她居然還接到劉大姐打來的電話,就是教務處那個給童小路介紹秦長生的劉大姐,東拉西扯寒暄半天后,劉大姐說,“小路啊,小秦給我打電話時,我才知道你們倆之間發生了這么多事情,他哭著求我,又拜托他大哥打電話來求我,我想,不管發生了什么事,總可以給他一個說話的機會對不對?所以我找羅院長問了你的工作地點和電話,告訴了他。”

童小路不吭聲。

“小路,你別怪大姐多事啊,看在大姐的面子上,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好嗎?”

童小路支吾兩句,掛了電話。

童媽媽要她換一個手機號碼,童小路覺得沒必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該來的總會來。她和秦長生結束得太過突兀,遲早會來這么一出。

還是一個晚上,她接到了秦長生大哥的電話,秦家大哥低沉的聲音報出自己姓名時,童小路頓了頓,下意識地叫了聲“大哥”。

電話里,秦家大哥把童小路離開后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她。

把童小路的東西清理了丟過去后,秦媽媽開始四處拜托熟人朋友幫秦長生做介紹,甚至連小區樓下散步碰到過幾次的老太太都沒放過。不管秦長生怎么解釋,她就是不聽,秦長生也只好由她去。

春節回老家過年時,秦媽媽受涼感冒,在家拖了幾天,越發嚴重,發展成肺炎,在長沙住了幾個月院,無力回天,7月份去世了。期間,秦家大哥多次勸他把小路接回來,秦長生覺得夾在老媽子和小路之間很難做,而且,他始終有信心,只要他肯回頭,童小路肯定還在原地等著他。

忙完老人的后事,秦長生覺得終于可以把童小路接回來了,打她之前的手機,發現停機,這才徹底慌了張,四處瘋找童小路。

“小路,始終是我們秦家負了你,按說我現在也沒什么臉面和資格給你打電話。只是,長生現在情況很不好,發現你離開了長沙后,他的情緒非常不穩定,根本沒法上手術臺。李主任給我打電話,我去長沙帶他去看了心理醫生,是中度抑郁癥。他現在每天上班,白大褂里揣著百憂解,李主任不敢讓他上手術,也不好讓他長期病休,一旦醫院領導察覺,他這份工作就保不住了。”

“小路,我不敢奢望你們倆重頭再來,但是,看在你們兩年多感情的份上,你能不能就接一次長生的電話,跟他聊一聊,開解開解他?”電話的最后,秦家大哥一字一句地懇求。

“對不起,大哥,我最后叫您一聲大哥”,電話這頭,一直安靜聽著的童小路說,“恐怕我沒辦法答應您,每個人都只能靠自己從黑暗的深淵里掙扎著爬出來,他人,任何人,都使不上勁,幫不上忙,無能為力?!?/p>

說完,童小路掛斷了電話。

?(未完待續,還有最后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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