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經常會很不要臉地在朋友圈秀恩愛。
身邊有單身閨蜜害怕找不到男朋友,我會鼓勵她說:“沒關系,我跟我男朋友認識不到一個月就在一起了。”
好朋友看到秀恩愛的微博讓她感動到無以復加恨不得@我分享,我會發現有我男朋友的影子,并且很拉黑地附上一句:“我覺得高同學好像做得更好誒。”
高同學是我的男朋友,我們談的是大四的“黃昏戀”。
大四前,我們的緣分淺得像一鍋沒有米的粥。我跟他說當時在新生群的時候,他是第一個跟我講話的人,還清楚地復述了當時的聊天內容,他說他一點都不記得了。我提到大一的時候,我閨蜜因為打賭輸了,請了一群人喝糖水,他說他也在,而我完全沒有印象。大二的時候我們還是同班同學,我甚至連他的樣子都不記得,真正記住他的臉,還是在大三下學期,他和隔壁班的一個妹子在一起,我經常看到他們走在校道上。
命運總是在某個轉折畫風突變,對我們來講,這個轉折便是打羽毛球。
從來不參加集體活動的我,看到Free發的邀請打羽毛球的朋友圈,魔性般地在下面舉了手……
他本來前一天已經打過羽毛球了,但莫名其妙地還想打……
我們就這樣拉進了同一個微信群,互加了好友。
那場史詩般的羽毛球賽實在平淡無奇,我都回憶不起那個斑斕的瞬間,讓高同學誕生一種“這妹子不錯,可以一追”的沖動。
總之那天晚上回來,他開始在微信上各種撩我,先是得知我一個人在宿舍,就發了個鬼故事給我,我因為運動完心情不錯,火力十足地回了他一個升級版的鬼故事成功轉移話題,然后又嫌棄我朋友圈封面的Sonny
Angel,氣得我發了十幾個萌到懵逼的Sonny
Angel圖片給他,到最后,他說:“你要睡了嗎?我哄你睡覺吧。”
我心里才警鈴大作,Excuse
me?才認識一天就哄我睡覺,高同學真是套路太深太禽獸。
微信的強大在于,你可以很容易就得知一個人的消息。比如我實習午休時刷朋友圈,看到高同學幾分鐘前轉發的鏈接,和驚悚的文言文評論,我才知道原來他的文字功底這么好,讓在管院自稱“文案小天后”的我自愧不如。
據說他高中的時候就用文言文寫作文,我沖動之下,跟他說:“我們對詩好不好。”
“好!”
我寫道:“曾家小女,年方十八,蘭心蕙質,時動京城。”
他被我的不要臉嚇到了,徹底不要臉回了一句:“高門少壯,正值弱冠,眉清目秀,名震長安。”
我不會寫詩,所以基本上都是這邊摘一句那邊補一句:“時人莫道春光好,春光不及小女容,芙蓉如面柳如眉,回眸一笑百媚生。”
但他幾乎都是自己寫出來的:“市井皆吟東風妙,東風哪比吾郎俏,松柏正罡竹正勁,仰天一嘯動蒼穹。”
他對得那么好,我決定用另一種風格:“時暮色蒼茫,心塞至極,獨流連河岸,玉帶蜿蜒于天穹,感念過盡千帆皆不是。
“正夜朦朧,胸悶不已,自徘徊沙提,龍脊綿延沉海角,唏噓曾經滄海難為水。”
“明月共海潮生,少壯見小女戚戚然無所從,遂上前,敢問姑娘何須多愁,陌上花開正好,月色如夢似幻。”
“旭日蒸晨霧明,佳人遇公子茫茫然無所適,便回眸,煩望公子莫多驚擾,山間樹直繁茂,凰歌如醉如癡。”
我瀕臨放棄,果斷走上了搞笑風:“小女恍惚淚流,自稱左相小女,因過分美麗,一朝選入君王側,然伴君如伴虎,遂至江邊,欲獻身東海龍王。”
看他怎么接下一句,沒想到…他比我還放得開:“公子嗟嘆,卑訴右丞公子,緣極為驍勇,三月即為內衛領,卻侍妃如侍蛇,直抵東海,意追隨觀音大士。”
這一場我挑起的戰役,終于以我戰敗告終。
后來我才發現,高同學是一個神奇得色彩斑斕的人物,他的見多識廣讓我自愧不如。
有一天他心情不好,哀求我給他講故事,我想我讀過上萬本言情小說,信手拈來就是一個故事。
我是這么開頭的:“從前有只小狐貍,其實她不是普通的小狐貍,而是青丘的女帝君。”(取自唐七公子《三生三世枕上書》)
他悠悠地說:“這個背景可以啊,山海經。”
我愣了,“不如我們換一個故事。”他了解故事背景,無疑給我的漫天亂講增加了負擔。
我換成了《禍國》(十四闕),“右相的小女因為有一個在宮中當妃子的姐姐,所以可以經常去宮里玩,她喜歡上淇奧侯,是一個溫潤如玉的人。”
他:“哦…”后面那三個意味深長的點讓我嗅到了一絲異樣。
我說:“你哦什么,你好像不是很想聽下去的樣子。”
他說:“因為有詩經的背景。”
我:“……”
這委實太欺負人了,我在心里想,怎么可以跟他在一起!
那陣子我害怕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我擔心他看到的只是我樂觀的一面,可在遇到失敗和挫折的時候,我也會失落、沮喪、絕望甚至控制不了情緒傷害到身邊的人。
所以我會跟他說一些可怕的事,比如:“我大二的時候得過抑郁癥。”
他說:“是嗎?我小時候還得過自閉癥,至今記得當時的感覺。”
沒有一點點防備,就這樣被感動了。
高同學在管院有不少八卦,我可以自信地說我是聽他八卦長大的。我的前男友在我出國交換的時候出軌,上一段感情是一朵枯敗的花,開放時美到極致,枯萎時讓人覺得生命的盡頭無非這樣,衰敗、骯臟、零落成泥碾作塵,散發著腐爛的氣息。
一個傷痕累累、一個劣跡斑斑,這樣的兩個人怎么能在一起?
有一天,微博給我推送他前女友的名片,鬼使神差般的,我打開了她的微博,發現她是一個很心細、很感念、很喜歡寫東西的人,她那么好,他還跟她分手,我有什么好的。于是想要結束這場鬧劇。
他聽出了我的意思,說:“不是說給我時間證明的嗎?”
我問他:“你現在是什么感覺?”
他說:“像一塊石頭臥在隨時都可能崩碎的冰面上,下面是刺骨的潭,而石頭不知道這是剛剛入冬還是要迎接東風。”
我覺得他好像找到了打開山洞的秘密口令,我偏偏就喜歡這種文藝滿分的回答。
遇上高同學是一場意外,在我寫托福閱讀完全讀不下去,卻頻頻想起他的時候,我開始認真思考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他開始慢慢的讓我有了安全感。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比我高出不少,每次實習下班從地鐵站走回來,他在旁邊的時候會覺得特別安全。
從香港回來,拖著一大堆東西,我發信息給他讓他別來接我,一來下車的地點離大學城很遠,要坐一個半小時的地鐵,二來經歷了一天的摧殘,沒有化妝的我不想狼狽地出現在他面前。
他說:“不行,我十點前到那里等你,不鬧啊聽話。”
我覺得自己有點作,倚仗他對我有點喜歡就肆意妄為,所以最后還是選擇了乖乖聽話……又或許是,在他的信息里感覺出他對我的關心和著緊,我突然就不想辜負溫暖和好意。
《禍國》里,姬嬰鼓勵大將軍:“佳偶宜求,良緣莫誤。”現實生活中的很多錯過,都在于他追你的時候你有恃無恐,他離開你的時候你追悔莫及。我不想讓他總是懸著一顆心,不知道能不能和我在一起,因為這種感覺很辛苦,像一個不知道有沒有明天的人看到曙光和漆黑交替而忽喜忽悲。
所以,他有一次暗示我是他女朋友,我沒有反駁,他得瑟了好久。
我說:“我知道你在得瑟什么。”
“哎,我不得瑟了。”
我心里好生失望,這人關鍵時刻總是不按劇本走,“你怎么不問我你為什么得瑟,我連臺詞都想好了。”
他反應過來,問:“那我為什么得瑟。”
我說:“因為石頭快要等到它的東風了。”
緩慢地在鍵盤敲下這幾個字,帶著真誠和期待。
他顯然很意外,也很激動,有點點語無倫次,我突然覺得世界好像有變好那么一點點。
高同學有一個戒指,戴在小指頭上,我看到,說:“《豪杰春香》里說男生的尾指和女生的無名指一樣大,這兩個人是天生一對。”
他把戒指摘了下來,戴在我無名指上,說:“咦剛剛好。”
我后來才知道,他用這個戒指提醒自己不要談戀愛。
“那這個戒指沒什么用啊,你還是和我在一起了。”
他說:“不能說沒用,這個要因人而異。”
也許是吧,我們都不想談戀愛,因為一個人也能活得很好,但是最后我們在一起了,大概覺得,生活有了對方可以變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