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果河又到了鬧魚的季節(jié)。
村里的爺兒們，老老少少兩天前全體出動把鬧魚用的草藥挖好了。草藥是一種藤子的根，每一根都差不多有小手臂粗，村里的爺兒們每人都要挖足足一捆。鬧魚是我們南果河人對“捕魚”方言名稱。是南果河人每年都有的活動！
太陽剛從山頂露出圓臉，村里的爺兒們都已經(jīng)到了南果河邊上，先到的已經(jīng)在河邊用干竹子、干樹枝已經(jīng)升起來一堆火，就差一條條可以用火烤的魚了。這段河水的石頭非常密集，一個個黑乎乎的把腦袋露在河面，似乎在歡迎河水邊這些老朋友。這里是村子到鬧魚時節(jié)集中鬧魚的固定地點(diǎn)，從哪個年代選的這里已經(jīng)無從考證，祖輩起就年復(fù)一年，即使村子搬移了多少次，但這個地點(diǎn)依然不變。大家站在河邊卷衣袖、卷褲腿、整理行裝，每一個人都顯得迫不及待，要大干一場了，看這個架勢今天南果河的魚想跑都跑不了。
河長一聲令下，村里的爺兒們扛著鬧魚藤手提剛在河邊砍好的木棒下水了，水不深也就到膝蓋，但下水時“撲通”的水聲還是響成一片。就像鴨倌把一群鴨子趕下水時發(fā)出的連續(xù)拍水聲，給人有一種節(jié)奏感。爺兒們在河里攔河排開，如果沒有見過這個架勢的人還以為是準(zhǔn)備要把河水給截留了，每人選一個石頭把鬧魚藤放在上面，手持木棒站好自己感覺最穩(wěn)的姿勢，最好用力的方式，調(diào)整好站姿各就各位，河長又環(huán)顧一圈，叫大家做好準(zhǔn)備，待所有人都做好了準(zhǔn)備，大吼一聲“開始！”。隨之而來的是更大的聲音，在河間彼此起伏，爺兒們?nèi)吭诤娱L地嘶吼中掄起木棒，使勁地朝著面前石頭上的鬧藥藤砸去，密集地木棒聲瞬間就蓋過了河長的嘶吼聲。把鬧魚藤砸得稀巴爛，越爛越好，放到河水里涮幾下又放到石頭上使勁砸，反復(fù)幾次，反復(fù)淘洗，河水上飄起了一層零零星星的白沫子順?biāo)黠h去。
砸鬧魚藤那可不是輕松活，要把一根根小手臂粗的藤根砸到稀巴爛，必須得有足夠的臂力，每一下都砸的實(shí)實(shí)在在，不砸到碎末橫飛，人家會說你小時奶水沒有吃夠，乳臭未干；同時也要有耐力，一開始砸就不能停下，輪番打砸至少要二十分鐘以上，期間不能停歇；再一個也要有速度，一捆藤根要在二十分鐘砸好，砸不好藥量就出的少，藥量不足那今天就白費(fèi)功夫了，魚屎都摸不著，超過二十分鐘還在砸，拿魚的時間就會少，因?yàn)樗幮б贿^，魚馬上恢復(fù)清醒，即使你有侃張三的七十二招也不管用，更何況不是侃張三（侃張三是勐海地區(qū)流傳智慧類故事主角，類似于新疆阿凡提）。
砸夠二十分鐘，村里爺兒們手里的鬧魚藤都爛的只剩一條條纖維了。河長聲嘶力竭大吼一聲，爺兒們就像被一道閃電擊中一樣，抬手甩了手里那幾根纖維和木棍，提起掛在腰間的砍刀轉(zhuǎn)身就沿著河流奔跑，砍刀不是很大比較輕巧。說是奔跑說的準(zhǔn)確一點(diǎn)是在河里的石頭之間跳躍，邊跳躍兩眼要快速轉(zhuǎn)動，不停在河面各個角落搜索，看到魚是一瞬間的事情。因?yàn)檫@種鬧魚藥只對南果河特有的面瓜魚有用，對其它魚藥效微乎其微，對面瓜魚的藥效也是有一個時間段，大概一個小時左右。剛被藥到時魚會暈了，漂浮在水上，當(dāng)南果河的爺兒們跳躍在河中密密麻麻的石頭上，如果看到魚飄著，瞄準(zhǔn)以后，用非常快的速度沖入水里一把抓住魚尾部一拽，就抓住了，然后把魚用一種樹皮制成的繩子從魚鰓穿進(jìn)去，又從魚嘴穿出，栓在腰間，然后繼續(xù)找下一條。
記得有一次，一條很大的面瓜魚足足有十斤的樣子，就在我腳下石頭十來米的距離，飄的很慢，我悄悄游了過去，一條橫飄著的大魚就在眼前，我滿臉有一股喜滋滋的東西在燃燒。我雙手輕輕做好蓄勢待發(fā)姿勢，魚飄的很安詳，我兩手瞬間用力抓了過去，手指剛碰到魚身，魚一躍而起，巨大的身體撲騰了一下，水面濺起高高的水花，魚就消失在這美麗的南果河水面，向南果河水深處游跑了。后悔自己怎么速度不快一點(diǎn)，怎么不直
南果河的爺兒們個個濕漉漉的，順著南果河水，有的跳入河中，有的從河中爬山石頭，非常的忙碌，拿魚總之得靠自己的本事了，拿到了就屬于你自己，拿不到的也只能怪你自己運(yùn)氣不好、技術(shù)太差。大家一開始一起順河而下，慢慢的就拉開了距離，有走在前面的，也有落在后面的。各自走各自的，鬧魚藤藥性會隨著水流慢慢稀釋，大家也會慢慢散去，最后大家拿著自己今天的收獲給家里妻兒老小煮一鍋美味可口的魚羹，吃著香甜可口的面瓜魚肉，聽著家里爺兒們講一天的鬧魚軼事。
如今南果河邊又到了鬧魚的季節(jié)，但這一切已經(jīng)不會再重演了，只能遺留在我童年的記憶里，時過境遷，現(xiàn)在撲魚方式越來越多，有漁網(wǎng)、有電擊等新式的撲魚方法不再需要那么多的人協(xié)作，鬧魚那種熱鬧的場面一去不復(fù)返。鬧魚對于我來說不僅僅是撲魚，也是一種傳統(tǒng)文化，是屬于南果河特有的文
化，它是南果河老一輩人智慧的結(jié)晶，增進(jìn)的是鄰里之間淳樸的感情，以及對大自然的熱愛。
這個季節(jié)，我想和南果河的爺兒們再來一次鬧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