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英雄傳第二回:江南七怪
上回完顏洪烈騙走包惜弱后住店,卻被人偷了銀子,不得已,故意把事情鬧大,亮出了自己的身份。此時來的二人,正是當地的父母官蓋運聰,姜文,二人的言語用詞,是相當的考究:
蓋運聰道:“卑職治下竟有奸人膽敢盜竊大人使費,全是卑職之罪,這點戔戔之數,先請大人賞收。”顏烈笑著點點頭,蓋運聰又把那封信恭恭敬敬的呈上,說道:“卑職已打掃了行臺,恭請大人與夫人的憲駕。”
戔戔之數:戔戔,淺小之意。清 蒲松齡 《聊齋志異·小官人》:“戔戔微物,想太史亦當無所用,不如即賜小人。”
行臺:舊時地方大吏的官署與居住之所。宋 黃庭堅 《送顧子敦赴河東》詩之三:“攬轡都城風露秋,行臺無妾護衣篝。”
憲駕:舊時對上級官員的敬稱。
二人明顯是官場多年,舉止用詞,都是戰戰兢兢,生怕得罪了這位金國來的王爺,然后自己的烏紗帽可就不保了。
而另一方的完顏洪烈則越發驕橫,對包惜弱裝了那么久,這時候終于可以稍微釋放了,考慮到此時完顏洪烈的年紀,對比之后的楊康的言行,不難看出二人行為有很大的相似性。
中國官場無關年齡,關乎背景,金庸對這一層可謂是了解至深,對兩方的刻畫可謂是惟妙惟肖。
包惜弱得知完顏洪烈的真實身份后,內心是相當的糾結,丈夫慘遭橫禍,自己變得無依無靠的時候,出現了一個可以讓自己依靠的人,然而這個人卻是金國王子。而這個人的言行,偏偏對他人高高在上,對自己確實低三下四,而她一個弱女子,如何抉擇?
此后的十幾年,她一方面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另一方面又獨自住在幾乎是復刻的牛家村的家中,活的可謂十分苦澀。
完顏洪烈道:“是啊,宋朝求我國不要進攻,每年進貢銀兩絹匹,可是他們常說甚么稅收不足,總是不肯爽爽快快的一次繳足。這次我對韓胄全不客氣,跟他說,如不在一個月之內繳足,我親自領兵來取,不必再費他心了。”
完顏洪烈言中的“進貢”,應當是宋寧宗時期的“嘉定和議”。
嘉定和議內容是上國書稱金主為伯父,歲幣銀絹各三十萬 ,又以三百萬緡錢贖回淮、陜兩地。
這次和議是南宋對金的一次屈辱媾和,宋金為“伯叔之國”。當然也正因如此,完顏洪烈才這般有恃無恐。而此時金國已逐漸衰弱,蒙古已有漸漸崛起之勢。
而本回的重點,在對“江南七怪”。
柯鎮惡道:“我七兄弟人稱‘江南七怪’,都是怪物而已,‘七俠’甚么的,卻不敢當。”
既然自稱“怪物”,那必然是各有各的“怪法”,金庸借完顏洪烈的視角,逐一介紹了江南七怪,如黛玉進賈府般,先后適宜,詳略得體。而對七怪的外貌描寫,也是著墨頗多,十分精彩,突出了“怪”的特點,而且可以說造型那是相當的怪。
我對這張圖是相當喜歡,江南七怪的特點都描述了出來。
越女劍韓小瑩,排行第七,漁女打扮,善使越女劍法。
那女子大約十八九歲年紀,身形苗條,大眼睛,長睫毛,皮膚如雪,正是江南水鄉的人物。
鬧市隱俠全金發,排行第六,商販打扮,熟悉伏羲六十四卦方位。
后面那人五短身材,頭戴小氈帽,白凈面皮,手里提了一桿秤,一個竹簍,似是個小商販。
笑彌陀張阿生,排行第五,屠夫打扮,善外家功夫。
前面一人身材魁梧,少說也有二百五六十斤,圍著一條長圍裙,全身油膩,敞開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袖子卷得高高的,手臂上全是寸許長的黑毛,腰間皮帶上插著柄尺來長的尖刀,瞧模樣是個殺豬宰羊的屠夫。
南山樵子南希仁,排行第四,樵夫打扮,以扁擔為武器。
那挑柴的漢子三十歲上下年紀,一身青布衣褲,腰里束了條粗草繩,足穿草鞋,粗手大腳,神情木訥。
馬王神韓寶駒,排行第三,騎術高明。
騎馬之人卻是個又矮又胖的猥瑣漢子,乘在馬上猶如個大肉團一般。此人手短足短,沒有脖子,一個頭大得出奇,卻又縮在雙肩之中。
見他滿臉都是紅色的酒糟粒子,一個酒糟鼻又大又圓,就如一只紅柿子粘在臉上。
妙手書生朱聰,排行第二,善偷,以扇打穴也有相當水平。
那士人似笑非笑,擠眉弄眼,一副憊懶神氣,全身油膩,衣冠不整,滿面污垢,看來少說也有十多天沒洗澡了,拿著一柄破爛的油紙黑扇,邊搖邊行。
飛天蝙蝠柯鎮惡,排行第一,眼盲,善使暗器,聽風辨物功夫爐火純青。
忽聽街上傳來一陣登登登之聲,似是鐵物敲擊石板,跟著敲擊聲響上樓梯,上來一個衣衫襤褸的瞎子,右手握著一根粗大的鐵杖。只見他四十來歲年紀,尖嘴削腮,臉色灰撲撲地,頗有兇惡之態。
總的來說,按照金老的描述來說,無論電視劇如何造型,似乎都給足了江南七怪的面子。(偷笑)只是按照原著來講,有些造型就是亂來了。
以寫故事來說,名字取好了就等于完成了一半,江南七怪的外號,正契合每一位的真實情況,而其七人的打扮裝束,似乎都是“故意”朝“怪”的方向靠攏,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只有其中一女子還算正常。以武功而論,柯鎮惡和朱聰內功修為較高,其他五人似乎扔停留在招式等外家功夫上。
七怪的武功在丘處機敬酒中有所體現,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只是斗酒時丘處機這一招:
又喝了一巡酒,丘處機足旁全是水漬,猶如有一道清泉從樓板上汩汩流出。
若是用內功逼酒如此輕松,擁有六脈神劍絕技的大理段氏就要哭暈在廁所了(偷笑)。
朱聰妙手偷了丘處機身上的詩作:
朱聰向后一躍,踱了一個圈子,叫道:“好詩,好詩!自古中秋……月最明,涼風屆候……夜彌清。一天……氣象沉銀漢,四海魚龍……躍水精……”拖長了聲音,朗聲念誦起來。
這首詩在書中全文為:自古中秋月最明,涼風屆候夜彌清。一天氣象沉銀漢,四海魚龍耀水精。吳越樓臺歌吹滿,燕秦部曲酒肴盈。我之帝所臨河上,欲罷干戈致太平。
詩的前四句完全寫景,以唐宋時期水平來說只能算是中等,五六二句漸有歷史余韻,七八二句長嘯而出,既有對歷史的回味,亦有對當下現實的反映,大有“佩玉鳴鸞罷歌舞”之勢。
正所謂不打不相識,丘處機和江南七怪打得那叫一個熱鬧,以射雕里面的功夫論,五絕超一流,丘處機此時當是一流和二流之間,江南七怪怕是只有二流的水準。丘處機坎坎和六怪打了個平手,直到柯鎮惡發威:
全金發叫道:“大哥,發鐵菱吧!打‘晉’位,再打‘小過’!”叫聲未歇,嗖嗖兩聲,兩件暗器一先一后往丘處機眉心與右胯飛到。
全金發不住叫喚:“打‘中孚’、打‘離’位!……好,現下道士踏到了‘明夷’……”
柯鎮惡這次卻不依言,雙手一揚,四枚鐵菱一齊飛出,兩枚分打“同人”之右的“節”位、“損”位,另外兩枚分打“同人”之左的“豐”位、“離”位。
全金發所言的方位,乃是伏羲六十四卦。
伏羲六十四卦為先圣伏羲所發明,卦辭可以應用于占卜。每一個卦都有深刻的含義,根據卦的含義可以推斷世事的吉兇禍福,是殷商時代傳統的卜筮方法,有其神驗之處。具體而言,《易》中的八卦,兩兩排列為六十四卦,至于卦名不再贅述。
金庸后續作品中,亦有諸多情節提及此卦。柯鎮惡能懂如此高深的卦象方位,并且盲發,江南七怪排行第一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