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無論我浪跡天涯還是漂泊異鄉,我始終忘不了在我人生之路上曾給予我幫助或關愛過我的人。也因為我的疏忽和散淡,有時還來不及去拜訪我所念及的人,有些長者或朋友已經謝世,給我留下無法彌補的遺憾??傄詾閬砣辗介L,卻忘了世事無常。
? ? ? 暑天,我又去西部旅行,途經蘭州時又專程到石油干休所看望了我曾在玉門的老領導楊懷徳老人。他已經八十有五,但精神狀態很好,也非常健談。傍晚我們在黃河岸邊的一家酒店用餐時,他居然也能喝幾杯白酒。當我們談及到三十多年前的往事時,話匣子打開就收不住。最讓我揪心的是,他告訴我任玉琴因病已經癱瘓幾年了!我不愿意相信這個事實,因為在我心中,她永遠都是一位女神!
? ? ? 任玉琴是發電廠的高級工程師,也是連續幾十年的全國石油系統的勞動模范。她與楊老同住在一個大院里。按情理,我應該去拜訪她??墒撬巧疃劝c瘓,成天蜷曲在床上,不省人事。我不愿看到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那凄慘的狀態,這讓我覺得實在是太悲傷了,心如刀絞。
? ? ? 我認識任玉琴是在1982年的10月底。那時我剛擔任發電廠的新聞干事不久。有一天我接到油田宣傳部新聞科的電話,讓我在短期內采寫一篇勞動模范的特寫。這是《甘肅工人報》的副刊約稿,也是甘肅省總工會組織的一次集中宣傳省內勞動模范的專題報道。
? ? ? ? 發電廠有好幾位省部級以上的勞動模范。我以為還是選擇任玉琴最為突出。她不但是石油部樹立的勞動模范,還是全國"三八"婦女標兵,又是典型的知識分子。當時她已經由汽輪機車間調往到發電廠擴建工程辦公室。發電廠的發電機組負荷小,要計劃實施二期擴建項目,由她來擔任工程師是最佳的人選。
? ? ? ? 我去采訪她的時候,她剛從擴建工程現場回來,還來不及摘下戴著的安全帽時,我們就握手了。我剛到機關不久,她還不認識我,以為我是油田報社的記者呢。她還有些靦腆,操著一口濃重的天津腔對我說:"我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會成為什么勞模,因為我自己太內向了,很少與人交流,尤其與你們這些筆桿子交談會感到渾身不自在。"
? ? ? 她已過了知天命之年,頭發已經有了銀絲,但精神飽滿,走路輕快,坐姿端正,充滿血絲的眼睛炯炯有神。她老愛加班,明顯感覺到她睡眠時間不足。
? ? ? ? 我們從她1956年畢業于天津石油學校談起。那時候她才二十歲出頭,分配在發電廠汽輪機車間擔任實習技術員。她從維修工干起,對于汽輪發電機組中的"腸腸肚肚"了如指掌。幾年后她又擔任了車間技術員。那時車間沒有工程師,她成了車間的技術能手,幾位老技師都佩服她,與她一起研究如何更有效地控制和節約能源。"文革"中,有些職工不安心工作,熱衷于搞派性和張貼大字報。她不屑于這些事物,每天只身于車間,除了搞好生產技術和管理,她還編寫了《汽輪發電機組的運行手冊》和許多規章制度,使車間在正規化建設工作又推進了一步。她結合車間的實際情況,對車間的二十六臺主要設備進行包干責任制,在設備上掛牌,由專人負責管理,包括日常保養和衛生保潔。
? ? ? 當我走進汽輪機車間時,車間黨支部劉書記指著黑亮黑亮的汽輪機組說:"這都是任工程師的功勞?。⒁驗樗膭撆e,這個辦法沿襲至今,設備上沒有一絲灰塵。
? ? ? 1967年冬天,一伙"造反派"圍堵發電廠的冷卻水塔并搶奪駐守解放軍的槍支,被警衛戰士當場擊斃5人。當時正值寒冬,冷卻水塔散熱空間上結出了厚厚的冰塊,如不及時清理,將會影響冷卻系統的安全運行。現場混亂,人心惶惶,當班的工人不敢去冷卻水塔破冰。任玉琴全然不顧個人安危,帶頭來到冷卻水塔前,如入無人之境,揮起長鐵棍破冰。"造反派"心虛膽怯,再加上還有解放軍警衛,也奈何不了破冰的工人。"文革"十年,美與丑都顯現出來。有些本來有作為的職工卻成了"造反派",成天混跡于政治斗爭中,到頭來還是一場空。任玉琴則潛心鉆研于工作中。十年磨一劍,"文革"結束以后,她被晉升為助理工程師,時間不久,她又獲得工程師的職稱。
? ? ? ? 改革開放后,她仍然潛心于節約能源的攻關項目中。她在追求卓越和完美,讓這些設備的性能發揮到極致。她不會花時間去商場為自己挑一件合身的衣服,她卻一年三百六十日幾乎都是身著一身工作服,在車間辦公室查看圖紙,翻閱資料,在現場為工人們解答運行中的疑難問題。有時為了取準取全幾個數據,她冒著四十多度的高溫鉆進容器去測試和記錄。她對車間的循環水系統,汽輪機排氧裝置等進行了有效的改進,僅蒸汽一項革新項目,每年可回收蒸汽一千多噸,節約用煤一百多噸。
? ? ? ? 廠組織科的張科長告訴我,廠黨委為了照顧她,趁著油田大批人馬調往大港油田參加會戰的機會,將她調往離天津老家很近的大港油田,她卻婉言謝絕了。與任玉琴曾經一起從天津石油學院來的七個同學,都先后離開了玉門,離開了風沙彌漫的祁連山,唯獨她還堅守在石油河畔。
? ? ? 我不知道是什么信念讓她放棄重返家鄉海河之畔的機遇?
? ? ? 我用了半個通宵寫成的特寫《沙金》,很快發表在《甘肅工人報》的副刊上。她的先進事跡為廣大職工群眾所熟悉。從那之后,我與她成了莫逆之交,對她經常跟蹤報道。她是石油部系統樹立的勞動模范,局和省部級等部門每年都要求上報她的專題匯報材料,每次都由我寫好報上去。對于搜集和整理任玉琴的先進事跡材料,我是再合適不過,她的先進事跡都刻在我的腦海中。
? ? ? 我曾這樣描述道:如果說石油河是玉門石油的搖籃,那么任玉琴就是石油河里的一粒沙金。
? ? ? 直到后來我才明白,信念和堅韌同樣是一種偉大!在我們共和國成立后的六十多年中,曾涌現過多少英雄模范人物!從玉門走出去的王進喜是一座豐碑,被譽為"鐵人"!任玉琴雖是一位普通的知識分子,一位不辭辛勞工作的工程技術人員,她是憑著信念和執著追求在默默奉獻著自己的聰明才智,扎根于祁連戈壁,成了真正的玉門人!
? ? ? 她辛勞了大半生,退休后本應該享受天倫之樂,可是病魔卻折磨著這位堅強的老人。她退休前已經患上高血壓病,但自己又不注重保健。在一次走路時突然跌倒,當即說不出話來。送到醫院確診為腦溢血。她神志不清,上下肢關節僵硬,最后全身癱瘓,已不能說話。
? ? ? 昨天我收到玉門油田的一位朋友發來的視頻,玉門下起了第一場大雪。大雪將整個石油河覆蓋,才十月中旬,玉門已經進入到冬天了!
? ? ? 我遙望遠方,只能默默地為這位老人祈福!也許她也在想著玉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