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的故事開始于1998年。
“多少臉孔 茫然隨波逐流
他們在追尋什么
為了生活 人們四處奔波 卻在命運中交錯
多少歲月 凝聚成這一刻 期待著舊夢重圓
萬涓成水終究匯流成河 像一首澎湃的歌
一年過了一年
一生只為這一天 讓血脈再相連
擦干心中的血和淚痕
留住我們的根”
幾個少年在校園外的馬路上一邊走一邊放聲歌唱,歌聲響徹天空。不遠處的冒山已經擋住了落日的余暉。校園大門旁的角落有個小賣部。小賣部前面有一棵高高的木棉樹,幾朵紅紅的木棉花零落在地面。
小賣部很小,售賣各種生活用品,各種文具,各種零食。小樹走進校門口的小賣部。人真多,小樹擠在人群里愛不釋手地端詳著一只筆身斑駁的圓珠筆。她看了看價格,3.5元。好貴啊,小樹在心里驚呼,這都比她在食堂一天的伙食費還多。小樹望了望忙得不可開交得老板娘,一念之間,她將圓珠筆悄悄藏入衣袖中,轉身忐忑不安地走了出去。
教學樓和食堂兩廂對望,中間寬闊的地面便成了足球場。一場球賽正在進行。球場兩邊擠滿了人,連教學樓上都有不少人站在圍欄旁往下看。食堂這邊夾竹桃樹前有好幾個人端著飯盒一邊吃飯一擠在在人群中看球。
小樹滿懷心事的走著,忽然一只足球飛出人群砸在她的胳膊上。她嚇了一跳,胳膊一陣麻,衣袖里面的圓珠筆差點掉下來。
近旁一個端著飯盒觀球的男同學大喊:“哎呀,差點砸到我的飯碗,踢球就踢球,別影響我吃飯嘛!” 眾人聞言大笑。
“對不起,對不起,真是對不起,”一個穿著黑紅豎條紋的球員跑過來連忙道歉,他身材不高,皮膚黑里透紅,滿頭大汗,歉意滿滿地看著小樹,目光將小樹從頭到腳審視了一番,“你有沒有哪里受傷?”。
小樹剛要開口,一個跟著跑過來的穿著白色球衣的高個子說道,“阿志,你剛剛啥臭腳,把球踢飛就算了,還把學妹嚇到!”
“看你這話說的,我又不是故意的,” 阿志走了兩步,將球帶在了腳邊,對小樹說道,“你沒事就好,你可以叫我阿志。我們會再見的。”說完,他腳下帶著球回了球場。
小樹對他的話感到莫名其妙,我們很熟嗎?叫阿志?還再見?
回到教室,小樹拿出衣袖中的筆,滿心羞愧,我竟然偷了一只圓珠筆。唉,真是不能做壞事,剛偷了筆,就被球砸。小樹凝視著手中的圓珠筆,想起上一回偷東西年約五六歲,彼時因為好奇拿了桌子上印有藍色飛機的兩分人民幣。結果很快就被父親發現,隨后她受到一頓胖揍。
“你發什么呆呀?快點出來看球賽!” 小風將手中的金邊筆記本放到書桌,興奮地叫著,“你聽見外面的呼聲沒,今天的比賽超級精彩!走啦,快出去!” 小風拉起小樹往外走去。小風是小樹的交心好友。
欄桿旁站著不少人。大家興致勃勃地觀看。球場上的人跑來跑去,一只足球傳來傳去。小樹看得眼花繚亂,她不懂足球。
“好球!”
“又進球了!”
“這樣也能進球?!”
“倒勾進球是怎么做到?那么快,我還沒看清楚呢!”
“10號好厲害啊"
“我知道10號,他叫阿志,校隊的。11號老楊也很厲害呢!”
眾人議論紛紛。
小風笑瞇瞇地把嘴巴湊到小樹耳畔低聲說道,“我告訴你一個小秘密,你想知道嗎?”
“秘密?什么秘密?”小樹很驚訝,“你還有我不知道的事兒嗎?”
“我呀,有男朋友啦!”小風喜不自勝的說道。
“你,早戀?”小樹大驚。
“噓,不是早戀啊!”小風壓低聲音說。
“十三四歲不是早戀難道還是晚戀啊?” 小樹白了她一眼,“你老實交代,和誰?”
“喏,就是他,” 小風用手指了下球場正在奮力奔跑的一個人,“看見沒,白球衣那個, 11號!超帥吧!”
小樹順著手指看過去,定睛一看,球衣上顯眼的11,這不就是剛才跟著跑過來的高個子,眾人口中的老楊嗎?“竟然是他呀?!”小樹意外地說道。
“怎么?難道你認識他?”這回輪到小風意外了。
“不認識。”小樹于是把剛才被球砸到胳膊的事情說了一遍,但她并沒有告訴小風關于圓珠筆的事。
“這倒是很巧呢,你的胳膊沒事就好。” 小風皺著眉頭用牙齒咬了下嘴唇,繼續說道,“這個阿志我倒是知道的,球技奇高,怎么可能就把球踢飛了呢?真是奇怪,如果是別人這么說,我還真不信呢。”
第二天晚自修的時間,小樹正坐在課桌前做英語習題。她記憶力很好,單詞看過兩遍就記住了。這些英語習題是一本英語雜志里面的,對她來說就是挑戰,于是她從中獲得不少成就感。雜志里面許多有趣的故事也是非常吸引她的地方。
“小樹,小樹,有人給你一樣東西。”小風風風火火地跑進教室,笑嘻嘻地將一張折得很工整的紙塞到小樹的口袋里,轉身又跑了出去。
“哎,你又不上晚………自習!”小樹話音未落,小風已經無影蹤。
小樹從口袋里掏出折得很工整的那張紙,緩緩打開,雪白的紙上藍色的字跡映入眼簾:風知道,我憑欄而立,看那夾竹桃花妖嬈絢麗;風不知道,當你出現,那一樹繁花頓失顏色。阿志 字
“阿志”這兩個字像是擊中了她的哪根神經,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臉頰發熱。她燙手般將紙條揮了出去。紙條輕飄飄的落地之前,她又怕被別人看見,于是趕緊撿回來,揉成一小團,攢在掌心里。她的記憶似乎瞬間就對上昨天在球場邊時阿志從頭到腳審視她的目光,心里一陣慌。
晚自習結束,小樹隨著眾人走下樓梯。昏黃燈光下,原本安靜的樓梯間,瞬間充滿嘈雜的腳步聲,說話聲。到了一樓,還有叫著“小樹,小樹”的聲音。
小樹循聲望去,只見樓梯間不遠的欄桿旁,站著一個人,此人竟是阿志。他正向她招手,說道,“小樹,過來。”
小樹遲疑了一下,走了過去,從口袋掏出一團紙遞給阿志,“還給你。”
阿志看著已經被捏得面目全非的紙,指了指自己的前胸說,“你這樣對我,我會心痛的,你看,我已經痛成一小團紙了。”說完,他還故意做了個夸張的心痛不已的表情。
小樹被他的樣子逗樂了,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除了踢球,你完全可以去演戲呢!”
“好,好,我聽你的。 我演戲,我就演戲給你一個人看。” 阿志感到自己的心就快融化在她的笑容里,目光灼灼地看著小樹,又說道,“小樹,明天周六有個登山活動,一起去好嗎?老楊和小風也會去的,還有舍友阿木和美鳳。”
“小風也去呀?她怎么沒跟我說起呢?”小樹原本想要拒絕,可聽到還有小風他們,于是爽快的點頭答應了。
“明天早上七點,我們在校門口不見不散。”阿志欣喜不已的說道。
第二天早上在校門口,木棉花樹下,當小樹和小風來到時,除了老楊和阿志,阿木和美鳳都已經等在那里。一行六人,每個人戴著遮陽帽,每個人都背著一個不大不小的背包。大家興致都很高,除了阿木。
“知否,知否,這冒山可不是那么容易登的,高是一方面,陡峭得很,還有深山老林。大家千萬莫要掉以輕心。”阿木一開口就文縐縐的,惹得大家一陣笑。
男孩一堆,女孩一堆說說笑笑地出了校園,往山上走去。走著走著,小樹忽然發現,小風不知道啥時和老楊并排走到前面去了,后面是阿木和美鳳,離自己最近的竟是阿志。這個發現讓她一時間感到面紅耳赤。
阿志很快就看到了小樹的窘態。他覺得她害羞的樣子簡直太美了,同時他心里又有些不忍。往身前身后看了一遍,他決定走上去和她說說話。? ?
“小樹,小樹,你以前有沒有來過這座山?”
“有過一次,不過,到了半山腰就回去了。所以我一直想要再來呢。這次我決心要到達頂部,享受一下自我成就感。”小樹信心滿滿地說道,“你呢?學長來過幾回呢?”
“說來不怕你笑話,雖然經常在山腳下沿著馬路跑步練體能,但這爬山,我還是第一回呢。”阿志停了一下,繼續說道,“雖然我高你三個年級,可別叫我學長呀,大家都叫我阿志,我也希望你可以叫我阿志呢。”
“既然這樣,那我就實現你這個希望,就叫你阿志。”小樹莞爾一笑,又道,“阿志,你看,這一片松林真的很特別,‘林林總總’這個詞說的大概是這個意境吧。這松林,仰看高聳入云,平看錯落有致,低看松針已積三尺厚。現如今,風起的時候,‘嗚呼呼,嗚呼呼’如同奏響共鳴曲,或高或低或隱或現。雨落的時候,又會是怎么樣的一番情景呢?真不知道,它們已經在這里生存了多少個年頭?經歷過多少風風雨雨?有多少鳥兒在此安家?又有多少人曾經贊嘆過它們。我倒是希望,永遠不要有人發現它們,那樣它們就可以一直存在下去。”
阿志聽得有些呆了,他停住了腳步,怔怔地說道,“這松林在我眼里,就是一片松林。在你眼里竟變得這般鮮活靈動有故事。我白白高你三個年級了,我或許該低你三個年級呢。我最多寫個打油詩。”
不知道怎的,小樹聽著他這樣的話,突然想起昨晚紙條上的字:“ 風知道,我憑欄而立,看那夾竹桃花妖嬈絢麗;風不知道,當你出現,那一樹繁花頓失顏色。阿志 字 ”
阿志看到小樹的臉刷的一下變得更紅了,趕忙回想自己剛說過的話,想到“打油詩”三個字,他頓時明白了緣由。他摸了摸自己的頭,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水平不夠高,寫的兩句讓你見笑了。”
尷尬之余,阿志鼓起勇氣繼續說道:“小樹,我已經默默看著你一年多了。你初一,我高一。開學第一天,在食堂附近,夾竹桃樹旁,妖嬈絢麗的花兒開得很美。落日余暉之中,你款款而來,讓花兒也失色。你是我這么多年的人生中唯一的心動。一年多已經過去,現在你初二,我高二。默默地看著你已經不夠了。我越來越想要告訴你:我是真心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希望你當我的女朋友。你可以再次實現我的希望嗎?”
小樹被這直接的表白襲得一陣暈眩。她看了眼他們置身其中的松林,意有所指地說道:“小樹還只是小樹,頭重腳輕根底淺,只怕將來會辜負你的一片真心。我可以叫你阿志,但這女朋友的身份,我當不起。”
阿志望著小樹,看著她搖搖欲墜的樣子。他多想上前將小樹擁入懷中,可是他不敢,剛才的表白也用盡了他的氣力。聽到她說“當不起”三個字,他連過去拉她手的勇氣也沒有了。
阿志苦惱地在一根枯枝旁坐了下來,取下背包,從里面拿出兩瓶水,說道:“來,拿著。坐下來,喝點水,歇會吧。”
小樹也不客氣,接過水瓶,在他對面坐了下來。相對無言,各自沉默。風又起,松林間響起一陣陣低鳴。
“阿志,小樹,”阿木和美鳳遠遠地在山下面喊。
“阿木,美鳳,你們太慢啦。”阿志站起身,朝他們喊道。
“我們要下山啦,學校再見!”阿木又喊,“萬事小心!”
“學校見!”阿志大喊,有那么一瞬間,阿志也想轉身追著阿木和美鳳下山去,回去踢場最狠的球,那樣他或許會酣暢淋漓痛快些。可是,小樹有登頂的決心。老楊和小風快得早已不見蹤影。他不能獨自離開,留下小樹一個人。
“你若想下山就下山去吧,”小樹彷佛看出了他的心思,輕輕地說道,“你別擔心,我會趕上小風他們。”
阿志感到自己失戀了,一年多來的朝思暮想,就在這古老的松林里破滅了希望。可是他必須忍住他的痛,留下來陪著小樹。他甚至后悔向她表明心跡。他想,是我太急不可耐了,對小樹來說,我就是一個陌生人呢。想到這里,他感受好了些。
他將背包重新背上,對小樹說,“走吧,至少讓我當你的登山友吧。”
小樹微微一笑道,“據說山頂可以看到最美的景致。”
穿過了松林,就過了半山腰,再往上,就沒有山路可循了,而且地勢也變得陡峭起來。“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人跡罕至的冒山,到了此處,路是不存在的。
小樹撿起一根看起來堅固的枯樹枝當拐杖。兩人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往上走。
“我們走了這么久,怎么完全沒有看見小風和老楊?連聲音也沒有?”小樹有點擔憂地問。
“我也覺得奇怪,我們的速度不慢啊。”阿志不得其解。
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老楊和小風其實并沒有往上走,他們留在了松林,只不過是早就繞到了山另一邊的松林。兩人在密林里卿卿我我了好一陣子,此時已經在下山途中了。
夏天的天氣變化無常。本來是晴朗的天,午后時分,就已經風云突變山雨欲來。阿志和小樹低頭看路爬山,慢慢地也接近了山頂。然而,正當他們想要大舒一口氣,作出最后的努力時,豆大的雨點傾瀉而下。
“那邊有塊突出的石頭,趕緊到那石頭下躲一躲。”于是兩人加緊腳步,躲在石頭下。這天然的避雨棚很窄小,兩人緊挨著站在一起,看著雨越來越大,感受著胳膊上若有似無的碰觸,那一點點溫度同時讓彼此的心不知所措地慌亂了幾許。
當阿志正在悄悄地感受著那一絲碰觸的溫暖時,小樹對著滂沱大雨說了句“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
阿志大聲問:“你說什么?我聽不清。”
小樹只好把嘴巴湊近阿志的耳朵,對他說道,“我說,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你別擔心,狂風暴雨都不會持續一整天的。我們等等就好。”
這一場雨竟持續了好久好久。兩人在等待期間幾次欲要冒雨而行,可陡峭的山路加上雨水,濕滑崎嶇,使得他們一等再等猶豫再三。最終,雨停了,天也晚了,下山也耽誤了。
“怎么辦?”他們望著彼此,同時從對方眼睛里讀到了一絲恐懼。“既來之,則安之。”小樹鎮定下來,她說道:“看來我們得在山上過夜了。我們先檢查一下各自的包,看看有什么可以用的。”
兩個人蹲在石頭下將登山包翻了底朝天:一些零食,兩頂帽子,三包紙巾,四瓶水,還有筆和筆記本,再無其他了。這就是他們的所有物品。
“有這些東西實在太好了,我們不會渴死也不會餓死。你看,幸好是夏天,就算是夜里會冷,應該不至于凍死。沒有聽說過這里有猛虎巨獸類的存在,所以,不用擔心被老虎吃掉或者給狼叼走。但是蛇類是一定有的。這么一大場暴風雨有可能讓蛇窩滿水,它們有可能出來。可是蛇不喜歡動靜,我們可以用一根樹枝把周圍的草打一遍,用‘打草驚蛇’這一招把它們嚇跑。所以我們要去找個安全的地方。我們都沒有手表,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鐘了,趁著天色還看得真切,我們得到山頂上走走看看找找。”
眼見阿志一動不動,小樹喋喋不休地繼續說道,“如果沒有更好的,我們再回來這里。你看這里我們待了好久好久,也算是有石頭當屋頂了。終于要到頂部了,很快就可以看到傳說中最美的景致。把這些東西收起來,我們就出發吧。”
“今晚我和小樹將要在這山間野地度過呢,” 阿志心里默默地想著,擔憂中又隱藏著些許期待,以至于他幾乎要感恩這場暴風雨,以至于他根本沒有聽進去小樹沒完沒了的叨逼叨。他心思飄渺,望著她嘴唇張張合合無休無止。他越來越覺得,小樹說話說得那么的神采飛揚,小樹的嘴唇真的是好看極了,讓他看著看著就失神了,完全忘記了自己之前失戀的心情。
“嘿,收東西啊!趕緊趕緊!天快黑啦!”小樹見阿志還是一動不動,只好連忙湊過頭去催促他。
然而,在阿志的眼里,就是那好看極了的嘴唇突然過來了,他正要也湊上去時,卻突然過去了!嗯,連擦邊球都算不上。如此才驚覺自己剛才失神的舉動,心虛回神之際,阿志便加緊收好登山背包,還手腳麻利地趕在小樹之前撿起來擱在一旁的那根枯樹枝拐杖遞給小樹,說道:“阿木說的,萬事小心。”
小樹見阿志小心翼翼的樣子,當下忍俊不禁。在清新無比的空氣中,正值年少的兩人朝著山頂走去。
山里空氣本來就美好,經雨洗刷過的山里空氣更美好得無以言表。一路向上,他們終于來到山頂。山頂之上,多塊巨石露出地面,彷佛就是冒山山神為招待登頂的客人而準備。
小樹見此當即眉開眼笑,站在最高的那塊石頭上,眺望360度的景觀:暮色中,天已晴朗,看出去很遠很遠,遠遠近近的山峰連綿不絕,或濃墨重彩,或淡施粉末,或山嵐彌漫,全都美不勝收,這大自然的山水畫果然是最美好的景致。
“我看到最美好的景致啦!阿志,你快上來這塊石頭!”
阿志跳上高石,環顧一圈,不禁感嘆道:“我第一回登山就得見這般美景,真是幸運至極。小樹,你覺得奇怪嗎?山頂上居然有那么多大石頭?”
“不奇怪呀。千千萬萬年,山頂被雨水沖刷,泥土被沖走,小石頭被沖走,沖不走而剩下來的可不就是大石頭了嗎?這正說明這是一座古老到你無法想到它年庚幾何的山呢!”
阿志說道:“我就奇怪這山頂石頭多,古時有愚公移山,難道還有愚公移石頭到這山頂?”
“愚公移山,愚公移石頭到這山頂?也虧你想得出來?”聽聞此言,小樹忍不住哈哈大笑。
阿志看著小樹,在這天地之間,在這石頭之上,就在他的面前,她笑得如同花兒一樣。阿志的心不禁漏跳了幾拍,這是他心心念念的小樹。
正當他元神出離之際,小樹說道:“快看下邊那塊石頭,好大好平,它四周還有別的石頭,安全的很。我們今晚可以在那個位置歇息。走,我們下去看看去。”
兩人來到平坦的石頭上,仔細查看一番,當即決定再也不需要回去那個有石頭當屋頂的地方。
“暴雨把它沖刷得真干凈!”
“這四周連草都沒有,蛇會不會來呢?”
“你別擔心,到時候,我們輪流睡覺。”
“晚上我們沒有光源,蛇來了我們也看不見怎么辦?”
“今天正好初十,天空又晴朗,老天會賞給我們至少半個月亮。
“不行,我得把枯樹枝拿在手里,弄出些聲響,那樣蛇就不敢過來了。”
“來塊餅干吧。”
“我們得省著點,留一些明天下山前吃。”
“終于可以躺下了。”
“說不定明天可以看到日出呢!想一想就感到好期待!”
“對哦,我都沒想到呢,還有日出!我還沒專程看過日出呢。”
“你看,半個月亮就在那。”
“這星空真美啊。”
“輪流講故事吧。”
“你先講還是我先講?”
“我先吧,從前……”
“真有意思!”
“那我就講我小時候做的事給你聽,那時………”
“哦,…………”
“然后,………”
“哦,…………”
“…………”
“后來就再也沒有去過。小樹,小樹,小樹,你睡著了嗎?”
“嗯,…………”
“…………”
“最后就那樣。小樹,小樹,小樹,你睡著了嗎?”
小樹沒有再回應他。小樹終于忍不住困頓沉沉睡去了。星空下,小樹的頭枕著背包,朦朧的月光籠罩著她。她懷里抱著那根枯樹枝,睡得安然寧靜。
夜很靜,阿志聽得見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
阿志輕輕地湊過去,將背包放在小樹旁邊。望著靜謐的夜空,心里不禁感嘆道,“真沒想到我和小樹居然會在這里幕天席地共度一宿。雖然你今天沒答應當我女朋友。可你依然是我心心念念的小樹。明天如果我再問你一次,你會改變主意而答應我嗎?” 他側頭躺下,仔細端詳著睡夢中的小樹,心里既歡喜又惆悵。
“天空中點點繁星,心里頭縷縷愛戀。
在我的聲音里,你安心地睡了。
我看著你的臉,我安心地睡了。”
夜愈深,空氣變得愈冷,在某個時刻,月亮看見了,石頭上的兩個人面對面蜷縮成一顆心。如果月亮有心,月亮會相信愛情嗎?
當小樹睜開眼睛,已是拂曉時分,目力之所及,依然人間好景致。
小樹拿起枯樹枝輕輕敲打石頭,說道,“阿志,阿志,快醒醒,天快亮了。再睡,再睡,再睡你就要錯過日出啦!”
阿志于是爬起來,坐在原地發呆,一副“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干嘛?”的樣子。
小樹看到他這樣,覺得有點好笑,于是張口念道,“貧僧唐三藏,從東土大唐而來,要往西天取經。阿彌陀佛。我在此為你解答人生三問。你是阿志,你在山上,你要發呆。來,來,來,到這塊最高的石頭上來。這里是發呆的最高境地,你將取得觀看日出的福利。”
阿志怔了一瞬,隨即說道:“多謝多謝,多謝大師解惑之恩。” 一邊說一邊上去那塊大石頭。
兩人坐在巨石上,只見,霧氣彌漫,流轉于層巒疊嶂間。漸漸地,天邊的薄云開始泛紅。此時,四周還是暗的。接著,有鮮亮顏色的云越來越多,所占區域也越發擴大,那些溫暖的色彩快速地翻騰變幻;不多時,殷紅的太陽冒了一點頭,天空瞬間被點亮。隨著太陽一點一點地從山峰越出,遠近的層巒疊嶂紛紛著色上彩,連四周也都天光大亮了。而太陽也迅速地從紅色變成了白色。
“日出時分,天空的色彩如此千變萬化,太陽更是殷紅如斯。太陽一出,生機盡現。這日出你還滿意嗎?”
“嗯,看呆了。”
“這山頂最美的景致,你滿意嗎?”
“嗯,超出了我的想象。”
“昨天雨后的景致,與今天日出時的景致,一樣嗎?”
“相同又不同,但都美出了不一樣的色調和感覺。”
“如果暴風雨的那個時點,我們站在這里,會看到什么?會有什么感覺呢?”
“蒼茫大地,悲愴?還有人的渺小?”
“站在這最高的山頂上,今天的日出和明天的日出一樣嗎?沙漠的日出是什么樣的?海洋的日出是什么樣的?各處沙漠各處海洋各自的日出是什么樣的?同一個太陽,竟有千千萬萬個不同的日出呢!”
“小樹,你的腦子里怎么有那么多東西?”
“多讀書多思考就會有。給你,吃完我們下山去。”
“下山以后呢?我可以再約你嗎?”
“你終于回來啦!”小樹剛走進宿舍,小風就沖上來抱住她,把嘴巴貼到她耳邊說道:“昨晚你在哪兒啊?我好擔心你!早上一起來我就望著門口,眼巴巴地等你回來。”
小風果然是這冒山腳下整個寄宿學校里最關心她的人。小樹拍著她的背說道:“我沒事。我和阿志沒能及時下山而被困在山頂。你知道的,昨天那場大暴雨。我和小志就在山頂將就著過了一夜,早上看完日出就下山回來了。”
“他有沒有對你做過分的事?”小風義憤填膺地說道,“如果有,我幫你去教訓他!一定讓他后悔!一定讓他非常后悔!一定讓他非常非常非常后悔!”
小樹見小風如此愛護自己,不禁有些感動,拉著小風的手說道:“小風,你對我最好。不過,他沒有對我做什么過分的事。你放心。有事我一定會和你說的。昨天你和老楊怎么走那么快,我和阿志一直沒趕上你們。現在看來你們一定是提前下山了。”
小風聽聞此言,立刻想到自己和老楊在松林里你儂我儂的時刻,心里一陣甜蜜,臉上不禁露出笑容,說道:“老楊非要帶我去山的另一邊看松林,他說那里的松林最獨特。”
“哦?一句話就把你騙過去啦?那他有沒有對你做過分的事呢?” 小樹舉起了她的拳頭,狠狠地說道:“如果有,我幫你去教訓他!一定讓他后悔!一定讓他非常后悔!一定讓他非常非常非常后悔!”
說完,兩人相視而笑,突然,小風用手撓小樹的癢癢,一邊撓一邊喊“讓你學我說話,讓你學我說話!讓你學我說話!”兩人互相撓著笑成一團。
這邊阿志的腳剛踏入宿舍門,就被老楊和阿木一左一右抓住胳膊:“臭小子阿志,你還知道回來!昨晚死哪去啦?!有沒有欺負小樹?!從實招來!”
阿志懨懨地嘆了口氣,說道:“我倒是想呢!人家說當不起我女朋友。滾開些,滾開些,我得去沖個冷水澡! ”
老楊和阿木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雙雙放開手。看著阿志黑著臉走進去拿了一只水桶和毛巾,又黑著臉走出來去往男生公共浴室,兩人異口同聲道:“真的假的?”。然而阿志沒有再搭理他們。
登山的插曲過后,日子似乎回歸了之前的波瀾不驚。只不過,老楊和阿木都發現阿志變得沉默寡言,不再像以前那樣高興地和他們玩耍了。他開始了獨來獨往,就連在球場上,他的球也變得又快又狠。
一日,在球場上,他竟然和對方的球員起了口角,打了一架。隊友們趕緊將他送去醫務室,因為他受傷了。
“幼稚!幼稚!幼稚!”小樹忍不住也發了火,將手中的書砸了出去,“居然做出打架這么愚蠢的事!你們居然還找我算賬?”
老楊趕忙躲開那本砸向他的書,忙不迭地爭辯道:“你和一個男生有說有笑地從教學樓出來,有說有笑地一路走。你們過去以后,他就發瘋似地打架,不就是你刺激的嗎?我就在那里,我看見了!!”
“老楊你別說了。我來說,我來說。”阿木一把將老楊扯到身后,趕緊說道:”我求你,趕緊去看看他。再不去,他就把自己給悶死了。三個星期了,不開口說話,這一開口就掛了彩。你行行好,勸勸他。非你不可!非你不可!”
哦,是今天上午嗎?和同班的小官?
小官最愛學習了。不管是走出教室門,還是走進教室門,他的手里總端著一本書。他常常連走路也看書。別人依著欄桿要看球賽,要看風景,要天南地北地聊天,他依著欄桿就算天寒地凍也要拿本書背單詞。
小樹有一次甚至在想,給小官取個什么樣的小名好呢?要不就叫他:長著兩條腿的書。
話說回來,上午,自己的確是和小官一起出了教學樓,一邊走一邊歡樂地探討學習問題。
想到這里,小樹一聲嘆息,說道:“我和誰都可以有說有笑。你們這是干什么。幼稚,幼稚,就是幼稚。”
“非也,非也。失戀者心眼小耳,此乃妒忌,此乃吃醋,此乃心病。”阿木最終舍不得不用一口文言文,不緊不慢地指出:“心病還需心藥醫。”
“既然這樣,”小樹一邊說著,一邊拿筆在一張紙上刷刷地寫了幾個字,接著折成紙條,再遞去阿木,說道,“把這個交給他。你們放心。一針見好。”
老楊一把搶過去紙條抓在手里,正要打開一窺究竟,就聽到小樹加了一句:“不許偷看!!”于是將紙條塞到阿木手里,沒好氣地說道:“拿好了!救命的!”
將兩個惱人的家伙打發了以后,小樹舒了一口氣,拿出卡帶機走到欄桿旁聽音樂看風景。正當她聽到入神時,有人突然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轉頭一看,竟是隔壁班的晴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