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人愛吃面條,全國都有名。河南人吃的面條多種多樣,其中尤以燴面、鹵面、撈面、燜面和炒面最為出名,也為大多河南人所鐘愛。
面源自小麥,是麥之精華,其口味自然不必分說。按下其他不表,今天單說撈面。
我的老家在豫東平原上,家鄉人平時就愛吃面。老家的飲食習慣是早飯是饃菜湯,午飯是面條,晚飯可以是饃菜湯也可是面條。一天三頓飯中如果午飯沒有吃面條,那么晚飯就得做一頓面條補過來。“三天不吃面,肚里急得慌。”由此可見,面條在一日三餐中的重要性。
那個生活不是太富裕的年代,老家人在吃午飯的時候,喜歡趕“飯場”。這個飯場的形成時間主要集中在夏天的午飯時間,村人們端著飯碗聚攏在村頭的樹蔭下,吹著微微涼風,或蹲或坐,一邊吸溜著碗里的面條,一邊嘮著東家長西家短的閑嗑。一碗面條,無論稀稠,在眾人的說笑中仿佛添加了特殊的佐料一樣吃得津津有味。
老家的東鄰居門前是一處空院子,院子東臨著一個大坑,坑沿上長著一顆兩抱粗的大柿樹,樹冠枝繁葉茂,形如傘蓋,樹根長得猶如盤虬臥龍,裸露在地面,橫跨在坑沿上。樹蔭如蓋、樹根可坐,位置又十分空曠通風,這里具備了飯場的優越條件。
不知道是誰先起得頭,在炎熱的夏季率先端著一碗面條,坐在柿樹下悠然自得地享用了一頓大餐后,每當午飯時間,村民開始紛紛端著飯碗聚攏在樹下,邊享用自己的午餐,邊分享著不知道從哪里探聽到的小道消息。
當然,午飯的主角非面條莫屬,只不過有著湯面條和撈面條之區分。
別小看這一湯一撈的,富裕程度立馬就分出了高下。
那個年代的糧食還不是太富足,家底薄的常吃的是湯面條,稀稀的湯水里裹著著菜葉和面條,用稀湯寡水來形容一點不過分,這種面條其實就是用來哄肚子的。只有家底厚的人家才能隔三差五地吃上一頓撈面條,菜是菜,面是面的,一個大瓷碗中,首先要撈出一大筷子煮熟的白面條,再澆上炒好的菜或鹵,條件更好一點的往往會有大大的肥肉片,用醬油染得顏色醬紅醬紅的,看著就誘人。
吃撈面條,必須配上大蒜吃才香。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傳下來的習慣或者是規矩,那個時候,不管是大人小孩還是婦女老人,每當吃撈面條的時候都會一邊吃一邊嗑蒜瓣。各位看清了,俺在這里說的是嗑蒜瓣,就是大蒜不剝皮,用嘴一嗑便能把蒜肉和蒜皮分離得清清楚楚的,這一點足見村民們的嘴上功夫。一碗撈面條,能吃的人需要一大骨朵蒜。所以,你坐在飯場里不用問,只要看見誰一手端著飯碗,一手拎著一骨朵大蒜出來了,甭問,他吃的肯定是撈面條!
村里曾有一愛顯擺的人,端著一碗撈面條蹲在柿樹下,吃面時用筷子將兩片肥肉挑來挑去的就是不舍得吃,一直等到一碗面條快吃完,飯場里的人都知道他吃的是肉菜撈面條后才依依不舍地將兩片肉送進口中,露出那種形容不來的享受表情。仿佛他吃的不是肉,而是傳說中的那種佛跳墻,吃后就能得道升天了一樣。現在想想,那種享受的表情著實讓人艷羨不已。
隨著生活條件的改善,空調、電扇普及到了家家戶戶,炎熱的夏季,人們不需要再到通風處的樹蔭下邊納涼邊吃飯了。那棵大柿樹下的飯場自然而然的解散了。再后來,本家的哥哥將柿樹伐倒了,在院子里建起了一棟小樓。
飯場沒有了,可老家的人在吃撈面條的時候,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就著蒜瓣吃。
因為,一碗撈面條,就著蒜瓣吃才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