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核。
我帶領軍隊滅了越國之時是斷沒有想到這個時候的。
眼前的勾踐還在滔滔不絕地講著些什么,不過我已經聽不見了。
我的雙眸中只有勾踐身后的暗道。
暗道中的夷光見不到我死的模樣,真好。
夷光剛來吳國時我應該就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
她的演技太差,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中都夾雜著對我的仇恨。
和勾踐之前送來的鄭旦完全不同。
我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原因,萌生出了想要陪她玩玩的沖動。
我看著她稚嫩的臉龐,左右不過是個浣紗的姑娘。卻被人當成了政治工具。
但是事情發展總是超脫我的想象。
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我拿出我的真心想要去換她的真心。
曾經一度我以為我做到了。
她復仇的念頭變得沒有那么強烈。
可在我們耳鬢廝磨之時,我在她的枕下還是摸到了那熟悉的匕首。
這把冰涼的匕首我光是撫摸就可以感受到她對我的仇恨。
原來不論夫差怎么做,她都只能看見越國。
我曾給出我作為王能夠給出的最大承諾,
只要她愿意,原本越國的天下,乃至現在吳國的天下。
我都可以為她奉上。
可她不愿意。
就在我說完這句話之后。我見到她臉上松動的表情。
但我還是可以在她熟睡后摸到那冰涼的匕首。
我渴求她回心轉意,渴求她的真心。
可她不愿意。
于是我悄悄為她修建了密道。
我多么渴望我這條密道只是一個沒有用的空殼而已。
可這個念頭終是在摸到匕首的那一刻煙消云散。
那年上巳節,我帶她去放燈。
那一晚的她要比平常開心許多。整個人都發散著不一樣的光彩。也許從前在溪邊浣紗的她,就該是這副模樣吧。
她問我想不想知道她許下的愿望。
我盯著她漲紅的臉,良久才回答。
不必告訴我。
有誰知道我只是害怕。
害怕會聽到我想象的那個結果,害怕這只是夷光突然的動心。
說到底,我只是害怕清醒。
夷光走之前,我還是親耳聽到她對我說了實話。
我坦誠了這么多次,終于聽見她對我的坦誠。
我其實還想問問她到底有沒有那么一瞬間也想將終身托付于我。
但是想了了想,這都不重要了。
我沒有怨過夷光。
我和勾踐成王敗寇,理該如此。
只是苦了她這么多年委身于我。也怪我,與她朝夕相處,還是沒能得到她的真心。
也幸好,我沒得到她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