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四月的好時節(jié),北方的春天勢頭正盛,小院內(nèi)的圍墻上爬滿了花藤,一樹樹梨花開的十分燦爛,微風拂過,連空氣都變得十分香甜,鏤花案上一紙信箋上的筆墨還未干透,沈抒懷揉了揉眼,伸了伸懶腰,便起身來,想要出門一覽這洛陽的春色。
在他出門的剎那,滿園的梨花飄飄灑灑,落了一地,“終究還是要見面了”一個女子聲音幽幽的響起,帶著一些期待,又透著一縷煩憂。
沈抒懷是沈家最小的兒子,又是庶出,在他出生不滿十日,母親便感風寒死去,于是被視為不祥之人,從小便被送到鄉(xiāng)下寄養(yǎng),此次回來吊唁自己已去世的父親,見到了自己已經(jīng)官至吏部侍郎的哥哥。
“既然這次回來了,就不必再回去了,憑你現(xiàn)在的才華,在京城謀個一官半職應是沒有問題的。”他記得哥哥向他開口說道時,眼中滿是篤定,這是他最引以為豪的弟弟啊,在和煦的陽光里他能感受到哥哥備至的關懷,同時也有些憂慮,害怕自己讓哥哥希望落空。
哥哥志不在廟堂,沈抒懷卻正好相反,他知道自己渴望的并非是權力,而是見太多的窮困,想要改變這一切。
他一人獨自住在小院內(nèi),每天只有打掃與送飯的仆人經(jīng)過,準備最后的殿試,一個人怡然自得,樂得清靜自在。
? 獨自一人逛到了晌午時分,沈抒懷拿出自己所帶的銀兩掂了掂,尋思去迎仙齋一飽口福。卻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沈抒懷覺得奇怪,自己才來洛陽不久,并無認識的朋友,府里的人更是忌諱與他來往。
沈抒懷環(huán)顧四周,見一女子下著藍色束裙,上著粉白色衣衫,在人來人往中讓沈抒懷慌了神,一雙眸子微波流轉(zhuǎn),仿佛盛滿燦爛星河,柔和的線條勾勒出臉部的輪廓,肌膚瑩白溫潤如玉,一笑便榮曜秋菊。
她盈盈向他走來,沈抒懷不免有些驚愕,好像是走失很久的人久別重逢。待她走近了,沈抒懷趕緊收起慌亂、疑惑的神色,向她鞠了一鞠,然后問到:“在下與姑娘素未相識,不知姑娘如何知曉在下的名字。”
她并未答他的話,徑直走在沈抒懷前面,說:“我餓了,先去吃點東西吧。”沈抒懷現(xiàn)在腦子一團懵,剛想繼續(xù)問她,女子轉(zhuǎn)過頭來莞爾一笑。
“難道是江湖騙子,騙吃騙喝的?”沈抒懷覺得有些納悶,“可她怎么知道我名字的呢?”
“你想問什么嗎?”女子饒有趣味的盯著他,嘴角又綻出好看的笑,“等吃完飯我就告訴你。”
沈抒懷雖長于鄉(xiāng)下,但畢竟出生名門,又兼村人的淳樸善良,便當是君子之交,一餐之后便若水中浮萍般相忘于江湖。
? 等他倆剛到酒樓,沈抒懷畢竟年輕,好奇心重,還是有些沉不住氣的問道:“看姑娘打扮并非尋常人家的女子,為何在大街上隨便拉一個人讓請客吃飯,這豈不是壞了姑娘清譽。”女子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揚 ,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說到:“你看,洛陽城那么多人,我叫的卻是你的名字,又哪是隨隨便便。”
“這......”沈抒懷竟想不到好的反駁的理由。
“那,敢問姑娘芳名。”沈抒懷看面前的人透過窗望著遠方的天際,似乎在凝思著什么,本覺得不好打擾,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她抬起頭,只望了他一眼,雙手握著茶杯,懶洋洋的說道:“我說,你聽好了,我叫--玉玲瓏。”爾后,淡淡一笑,眼中蘊藏了一絲悲戚的神色,你會記起我的,鐘姝心想到。
沈抒懷看鐘姝的眼神中仿佛布滿了散不去的濃霧,似凄涼,似悵惘。
沈抒懷暗自揣測到,卻又不好問出口,只好訕訕的說:“姓玉,倒是很少見。”
“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玉玲瓏放下茶杯,似笑非笑道。
“名字都沒有變”,玉玲瓏在心中暗暗想到,“難道就是讓我要找到你嗎”。
沈抒懷自小在鄉(xiāng)下長大,著實不會揣測女子的心意。
二人吃飯期間并無太多交流,沈抒懷只當是這姑娘太餓,于是一心一意吃自己的飯,并未注意到對面的人灼灼的目光。
待到他回到家中,已經(jīng)將近傍晚。簡單洗漱過后,便躺在了床上,又想了想白天的事,卻只覺眼前迷迷糊糊,困意襲來,便由自己睡了過去。
夢中是一大片白色的花海,上至碧落,下至黃泉。落花紛紛繁繁,恍若飛雪。
依稀中仿佛看到一個一襲白衣的女子清清冷冷的身影,他很想開口喚她的名字,卻像被人扼住了咽喉,發(fā)不出絲毫聲音。
從夢中驚醒過來,枕邊一片濕。
“抒懷少爺,大人叫你過去,說是有事要同你商量。”管家畢恭畢敬說完之后,禮也沒有行,甩了袖子便走了。
沈抒懷有些驚訝,自己與兄長說好了這段時間自己要專心準備考試,任何事不得打擾。
兄長是他這一生最敬愛、最親近的人,他還記得十歲那年,因身體不大好,被接回家來休養(yǎng)。那個被府里稱作老爺?shù)娜耍母赣H,眼角眉梢盡是不屑,在院子里,用食指指著他,冷冷地說道:“呵,誰知道是不是裝病,來博我們的同情呢?為父,望你少做這套把戲。”
開始氣氛安靜的詭異,然后,不知誰帶頭笑了一聲,有周圍的人都哄然大笑起來。
父親就在旁邊靜靜看著,他頭一次感到,比寒霜冰雪更冷的人是人心。
穿過后庭,繞過花園,他還未進屋,便看到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影。
這時,比他才大兩歲的沈淮安,站出來說:“父親,抒懷也是我們沈家的人,您為何這般待他。”
“你還不懂,沈家不需要一個一無所有的人。”他的父親微微笑著對沈淮安說道。
還好,到最后,他并非一無所有,他有一個疼愛他的大哥。在他鄉(xiāng)下的日子里,為他打點好一切,甚至還請了教書先生。
3.從回到沈府以來,每晚沈抒懷都會做一些奇怪的夢,夢中的場景也是不停地變換,有時是紛繁的花海,有時是無垠的雪原,甚至于有時自己醒來時似乎還能聽到海浪聲。
已經(jīng)距自己見那位自己要拜師的羅公子已經(jīng)五日了,還是沒有傳來什么消息。沈抒懷早就聽說羅公遠的幻術聞名于中原,長安才應是這種人所在的地方,沒想到他會來洛陽,更沒想到會答應收自己為徒。
這個沈府早已沒了自己的容身之處,還不如去見見這個大千世界的好。
只是仿佛有一個聲音不停的在腦海盤旋,有時在喧鬧的人海,有時平靜的湖邊,有一種歸屬之感。
2“你為他將靈魄封印了兩百年,又得到了什么?”司命星君的聲音在鐘姝耳畔再次響起。
“只是,我等了他兩百年,看他長大、新婚、生子、老去,新婚之日他的新娘不是我”,鐘姝的身體因激動止不住顫抖,聲音也微微顫抖起來,眼淚剎那奪眶而出,“他什么都忘了,開始他新的人生,可我還在這一世。”
“可你的堅持對他對你都未必是好事吧”,這是星君留給鐘姝最后的話。
原來仙也是會做夢的。
過了許久,鐘姝感覺眼前似乎白茫茫的一片,靈魄因脫離了沾染許多凡塵的身體而輕盈無比。
隨風飄浮了一陣子,她才恍然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從前生長的花園。
“你要好好長大,好好開花哦,我過些時日再來看你。”一個有些慵懶的聲音消散開來,似乎帶著絲絲笑意。
鐘姝忙不迭地跟上去,那個身影卻飛快的出了門,但只是那一眼,她還是認出了他的背影。
想要跟上去,卻仿佛身體被禁錮了一般,動彈不得。
“難道是被困在夢境里了嗎?”鐘姝不禁暗自想道,卻也沒有辦法,只得安于現(xiàn)狀。
七百年前,鐘姝還只是一朵小小的水仙花,生長在大羅天闕紫微星宮的后花園里,只是天界千變?nèi)f化,昨天還來澆水的小仙娥今天就可能因犯了錯,被罰到下界歷劫去了,各種仙草仙樹都拼命的吸取日精月華、陽光雨露。
自己當時還未開花,與身邊的草別無二致,因為太過嬌弱,更顯得病懨懨的,為此沒少被其它仙草嘲笑過。
那個人在鐘姝的鐘姝的腦海中是永遠磨滅不掉了。
她還記得初次見他的那一日,園里刮過一陣不小的風。天界日日陽光和煦,偶有細雨也不過來去瞬間。這讓在園子里生長了數(shù)千年的老樹們都受了不少的驚,立馬就傳來一個男子的呼叫聲:“師弟,你給我站住,這局我定贏你。”
一個穿著素凈的男子從大樹背后徐徐走出來,并不言語,眼角余光輕輕掃過地面,有幾分無奈的說到:“嚴師兄,我們都比了幾局了,這讓紫微大帝知曉了,定會訓斥師傅縱容徒弟爭強斗勝。”那個被他喚作師兄的男子也面露幾分難色,他頓了頓,接著說道,“為了師傅的面子,我們還是算了吧,待回到蒼云墟,我在好好陪你比試比試。”
嚴無涯心有不甘,卻又只好作罷。輕嘆了一口氣,把劍一橫,想要削上幾片仙草解解心中的郁悶。
玉玲瓏看著劍似乎是朝著自己來的,如果能流淚的話,估計早已眼淚漣漪了,卻又毫無辦法,誰讓自己只是一株草呢,既不能叫又不能跑。
“哎,師兄……”沈抒懷連忙阻止道,話還沒說完,嚴無涯便有些惱道:“師弟,這仙草雖珍貴,可這仙家哪不是呢,你為何又要阻撓我?”
“師兄誤會了,這實在不是一株普通的仙草。”他輕輕托起她的葉片,笑容灼灼,接著道,“你看它葉狹長若帶,葉片青翠,根若部皙白如玉,應當是紫微大帝最喜愛的金盞銀臺。”
嚴無涯這下才恍然過來,傳聞紫微大帝最喜金盞銀臺,撫了撫胸口,順了口氣。
兩人相笑無言的離開了。
玉玲瓏還在突如其來的殺生之禍中未恍過神來,只聽見一貫沉默的園子的熱鬧起來。
各種仙草嘰嘰喳喳喧鬧著。
“你看到剛才那位仙君了嗎?”
“那個那個。。。”
“我知道,我知道,聽說是龍遠仙尊的最看重的小弟子。”
“若是我以后能得到仙緣修成人形,一定要去尋他,做他身邊人。”
“噫。。。”大家都不淡定了,嘻嘻哈哈,又沸騰起來。
喧鬧了許久以后,才平靜下來,玉玲瓏也沉沉睡去。
又過了幾日,玉玲瓏聞到一股非比尋常的香味,不由得抖了抖葉子。
“誒,原來紫微宮的仙草還真是不同于別處,來,也給你喝點。”抒懷仙君輕輕的傾斜了玉瓶,一滴玉漿仙露便滴到了玉玲瓏的根部。
第一次嘗到這樣的好東西,她只感覺全體通暢,自己不全的靈魄似乎要沖破這枝葉,沒有風,卻不由得搖擺起來,念著那好味道。
“你靈魄不全,受不了太多的恩澤,不能再給你喝了。”抒懷仙君搖搖玉瓶,笑意盎然。
可能是有些神情恍惚的緣故,他蹲下來與她講話,“喏,看這后花園有些荒蕪,怕是許久沒人打理了吧。”
他伸手探探她的葉子,她也是第一次這樣近的看他,眉宇間顧盼神飛,雙眸清澈明亮,“果然是翩翩佳公子”,玉玲瓏心中暗想道。
抒懷仙君嘴角不時迭起的笑意,幾分不羈幾分怡然,讓她有慌了神。
他當然不會發(fā)現(xiàn)一株仙草的異樣,自顧自的說道:“那你應該還沒有名字吧,那我?guī)湍闳∫粋€,怎樣?”他稍稍沉思了一下:“嗯,叫你玉玲瓏,如何?”
“你真的有征求我的意見嗎?”玉玲瓏心里嘩然。
她原本想要忘記的一切,卻又在夢中重溫了一遍,是溫暖,是心酸,自己也說不上來。
不論前塵往事,她既盼望他能早日回歸天界,又期望能生生世世陪著他,雖然這已然是第二世,她的時日也不多了。
她在夢里看到花枯花榮,過了幾十個年頭吧,自己的靈魄也已經(jīng)完整了,只是像她這種花草要修成仙卻并不易成人形,恐怕要成個正兒八經(jīng)的仙還要個千八百年。
一日,天氣異常,聽來往照料的小仙娥們說是因為下界改朝換代,殺氣太重,這濁氣直沖天界,日月風雨難免受了影響。
恍恍惚惚中,她又見到了他,雖一別多年,仍然不改當年卓然的風采。
她見他倚在自己對面的老榕樹上,層層疊疊的陽光穿過郁郁蔥蔥的樹冠落在他的臉上,原本有些茫然的眼睛也有了光彩。
她便飄過來跟他說話,“哦,原來你就是當年那株金盞銀臺,沒想到你修為竟然這般的快。”抒懷還是有些詫異的,看周圍的仙草還是老樣子,他早已忘了自己施與的恩澤。
“我要真正成人形估計還得要個幾百年呢,你不知道……”玉玲瓏還未說完。
他莞爾一笑,向她呵了口氣,露出好看的手,輕輕敲了她的額頭,“這不就是了,等在過一旬,你的靈肉大概就完全長好了。”
玉玲瓏還未反應過來,便長成了個小姑娘。
3“抒懷仙君,無視天規(guī),為一己私情,屠殺生靈,實為大不懾,有感其父將功補過,未打破神魔平衡,現(xiàn)罰其下凡世,經(jīng)生離死別,以彌其過”
“他們是魔”
“魔又如何”
紫微帝君后花園的一株仙草修成了仙,娉娉婷婷,雖花草樹木修成仙并非少見。
只是都是從最小的地仙做起,這小丫頭片子何德何能,不過長在了個好地方,出生就是天上的仙。
魔界的老魔王已經(jīng)垂垂老矣,基本上撒手不管事,大小事宜都是自己的兒子小魔王處理,小魔王頗具才能,只是還未曾萌動過春心,是否有龍陽之好也未可知。為此,老魔王也是傷透了腦筋。
這風很快就傳到了魔界,“都說天家最公正無私,我看這紫微大帝也是有心護短”小魔王一手拿著案卷,一手端著美酒,嘴角的笑若有若無。
老魔王微微顫動著胡子,這魔界的地火照的他臉通紅,咋了口酒,道:“誰說仙家公道無私,不過打這個幌子騙過六界,想要眾人都臣服于他們罷了。”
“聽說元道天尊的得意弟子被貶下凡界,不知……”小魔王突然想到。
“不過是歷歷凡劫,過個三百年又回來了,到時候誰又還記得。”老魔王最看不起這些仙家道貌岸然,說完竟沉沉睡去了。
“大王,城外有仙君前來拜訪。”一個小魔啟稟道。
“哦……”小魔王微微怔了下,“請進來吧”。
元道天尊最得意的小弟子被貶下凡,原是魔界內(nèi)早已知曉的事情,這次歲木星君到魔界來,就是希望魔界能出手相助,保抒懷仙君在凡間不被妖界所害。
“星君怕是求錯了人,就算是凡間的人都知道,妖魔不分家,你這來讓我保護仙界的人,豈不是好笑。”小魔王轉(zhuǎn)過身去,又拿起酒杯在手中玩弄。
“聽說妖王的野心就是妖魔不分,想必魔界已然知曉。”歲木星君緩緩道出,他想到小魔王心中早已拿定了主意。
小魔王放下手中的酒杯,轉(zhuǎn)過身來,笑了笑,道:“星君所言,我會好好考慮考慮。”
“那本星君希望王子能給一個令我們都滿意的答復,先行告辭了。”
“好,送客。”
“其實,仙家與我們并無多大仇恨,連同仙界,抵御妖界,也未嘗不可。”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屏風后緩緩響起。
老魔王想到兒子上位不久,妖界便蠢蠢欲動,內(nèi)心頗為擔憂。
小魔王沉默了一下,答道:“是,父親。”
“歲木星君,我求您,帶我去看看他吧,我求您了。”
這小丫頭哭哭啼啼跟了自己一路,聽的歲木星君耳朵都起繭了,不勝其煩的答應了。
玉玲瓏心中是有愧疚的,天界動輒都是幾千幾萬歲的神仙,她這個年紀正是躁動的時候。
那日,她無聊至極,元道天尊帶著一眾弟子來到紫微宮喝茶。好巧不巧,他轉(zhuǎn)過頭來一眼瞥到了她的身影,她放一個小飛鶴傳話偷偷叫他出來。
“哎,小丫頭,竟然長這么大了。”抒懷仙君借口離開,想要用扇子輕輕敲一下她的頭,被她巧妙的躲了過去。
“好你個丫頭,也不想想是誰助你渡化成人形,現(xiàn)在竟想賴賬么?”抒懷也不生氣,打趣道。
“哪有,我知道,在這天家最最最通情達理的仙就是抒懷仙君了。”玉玲瓏看抒懷的神情,便覺自己想要下界的事兒已經(jīng)成了一半。
“嗯,所以呢?”抒懷走近,笑如朗月。
“你也知道,這天界比我仙位小的人,修煉的時間都比我長。”玉玲瓏停了停,看抒懷若有所思的神情,繼續(xù)說道,“再怎么說我也不能丟了紫微宮的顏面,讓些小仙說閑話。”
“這個是自然,那你打算……”其實抒懷心中已然猜到了幾分,只是沒想到當初那樣不起眼的花,竟是有這樣的骨氣。
“我聽說你和你的師兄們要去西海,擒拿惡龍。”玉玲瓏小心翼翼的試探著,鼓足了勇氣說道,“順帶捎著我,我在紫微宮呆了這么些年,暫且不說法術,藥理也是十分精通八分的。”
“未嘗不可。”抒懷點了點頭,玉玲瓏喜出望外。
“只是……”抒懷猶疑了一下,“我覺得此事還是先稟報紫微大帝。”
“紫微大帝日理萬機,這種小事怎么能勞煩他老人家。”玉玲瓏說著說著聲音便小了下去。
再一抬起頭來,往日顧盼神飛的眼眸里噙滿了淚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心里突然空出來,要她才能裝滿。
“我想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應該很快就能回來,你就跟我們一同去吧。”抒懷心終究是軟了下來。
那條惡龍,雖是做了許多惡事,但其妖力恐怕妖王都有幾分忌憚,小魔王那澤有將其收為己用的想法。
抒懷與一眾仙君到達西海之濱的時候,惡龍的火焰燒的周邊幾近荒蕪,百姓倍受煎熬。
“仙君,仙君”,玉玲瓏一邊跑一邊喊著。
“怎么了,這么急”,抒懷看她滿頭大汗,示意她歇一歇,慢慢說。
“我剛剛看翻過這個小丘陵,里面有許多藥草,我想去采一些,為百姓治病。”玉玲瓏有些興奮,等著他同意。
“不行,我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那里瘴氣很重,如果你受傷了怎么辦?”抒懷態(tài)度很是堅決。
“不會的,你忘了嗎,我也是草木啊,再說我修為怎么也不至于讓自己受傷啊。”玉玲瓏撲閃著眼睛,對自己信心十足的樣子。
“那我陪著你去”,抒懷雖是詢問,卻是毋庸置疑的語氣。
剛開始進入大山的時候, 天氣似乎還是晴朗的樣子,沒過一個時辰,便是烏云密布。
抒懷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施展不開,火焰慢慢從植物枝葉上星星點點的燃燒起來。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玉玲瓏看著周圍火焰快要將兩人包圍,滿臉的狐疑變成了焦慮,抒懷十分吃力的保持著清醒,將她護在自己懷里,不讓火焰?zhèn)?/p>
小妖們從林中跳出來,唧唧喳喳吵鬧著,一個看起來有些權力的妖,走到他們面前,揮了揮他的手,示意小妖們,說道:“把那個女子給我?guī)Щ厝ィI給炎龍王做夫人。”
那些小妖都紛紛動起手來,笑笑鬧鬧,“誰敢”,抒懷拼盡全力,才用自己的仙元結出一個小小的屏障,“師弟,你以死相拼,倒不如束手就擒”,嚴無涯從一眾妖中徐徐走出來,原本身上所留的仙風早已被妖氣吞噬。
“是你,怎么可以是你。”此時的抒懷顧不得仙元慢慢褪去,一層霧氣彌漫在眼簾,火焰漸漸灼燒到他的皮膚,疼痛使他回過神來。
“就是我啊,你說師傅知道自己最喜愛的小弟子,勾結妖界,他會怎么做呢?”嚴無涯毫不隱諱的說出這話,帶著得意與輕蔑。
突然間,風云皆散,所有的妖都隨風散成了粉末,玉玲瓏看著眼前的一切,知道一切都結束了,想要給身后的人一個擁抱,卻發(fā)現(xiàn)抒懷的身體如同水汽一般逐漸變得稀薄起來。
“仙君,仙君……”她拼命的想要抓住什么,卻發(fā)現(xiàn)只是徒勞。
“仙子,你就當所經(jīng)歷的一切只是場夢吧。”小魔王遠遠看著他,內(nèi)心默念著。
她回到天界,在北天門處隱隱看到一個身影,正是司命星君,“星君,小仙有一事不明。”玉玲瓏不顧仙娥們的阻攔,沖到司命面前,“那與妖勾結的明明是那嚴無涯,卻要抒懷仙君去渡劫,為何?”
司命仙君捋一捋自己的胡子,緩慢開口道:“仙子,你可恨那為非作歹的炎龍王?”
“炎龍王,燒殺搶劫,確實可恨。”她想起那炎龍王還說要娶她為妻,更覺可氣,又害抒懷仙君因此渡劫,怒火更甚。
“可我要說,抒懷仙君就是那炎龍王呢?”司命仙君微微笑了笑,問道。
“怎,怎么可能。”玉玲瓏以為自己聽錯了。
“在他動凡心的那一刻,就成了炎龍王的容器,他自己大概也不知道吧。”說完,便想起自己還要在抒懷仙君的命簿上添上兩世的宿命,匆匆離去了。
他是什么時候動凡心的,自己認識他這么久,卻從不知道他有愛慕的人。
“仙子,請等一下。”玉玲瓏失魂落魄,剛要轉(zhuǎn)身離去,卻聽到身后有人呼喚,望了望四周,確定是在叫自己。
“仙子,這是當時在那片孤霧谷找到的,見這應是仙家的東西,尋了仙子好久,終于可以物歸原主了。”那澤將手帕遞給她,見她并沒有接過去的意思,就再伸了伸,“喏”。
她并沒有這樣的手帕,待那澤走后,她打開那方潔白的帕子,是一朵晶瑩的水仙,“原來是我啊”,一滴眼淚落在手帕上,融成了自己的名字,心中悲喜交加。
聽聞魔界有一株千年生的綠翡蘿,可封人靈魄,有生人夢溯前世之用,只是這一件容器須用使用者的生靈骨肉為償。
那日,她目送他遁入人道,喝下孟婆湯,忘卻前塵往事的他,笑容清淺。
以自己死后的仙元為償,向那澤借來了綠翡蘿。
“公子這一生想要的是什么?”玉玲瓏問道。
“大丈夫在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沈抒懷說。
“那好,這一生你定然能得到你想要的。”
大陳三十六年,沈抒懷官至丞相,文才武略,終成一代名相。
“仙子向我尋那魔物為的只是為了那位仙君做人時過的順暢些,何必付出這么大的代價”那澤終是不解。人也好,仙也好,難道不是相守到最后才最為重要嗎?
抒懷仙君受罰下界那日,玉玲瓏聽聞在紫薇閣聽大帝說玉帝想要削減一下戰(zhàn)神的勢力,不然有朝一日這蒼天易主也未可知。
一切皆已明了,不過是布一場局,戰(zhàn)神自然是不可冒犯,等到戰(zhàn)神的得意弟子都被貶被罰后,便能定了這些神的心。
“我不信命”,群臣宴上,他言笑晏晏,好看的梨渦在她心中起了波瀾。
“只是,命運如此,不由得你不信。”她再次見他,他說著同樣的話像極了當年。只是忘了她。